“可是,如何解釋他們的死狀……如果只是殺人,很容易就可以辦到,事後要做些痕跡,也是可以的。但唯獨那種情況,人被吃掉了,卻是事實……”楊晟知道蜀山內部對於這件事的議論,之所以對於這件事如此重視,正是在於那些人的死狀,和蜀山所遭遇的使徒異獸極其相似,這才讓人懷疑到這一點。
“高俠士所說,確實如此……”吳令聰沉吟道,“除了七裡宗代表的太浩盟之外,聚賢殿,還有白麓太學的修行者也到過現場勘驗,白麓太學的學士通過了拘束殘魂,尋找到了一些線索,確實是有妖物作祟。這點應該瞞不過這些人物。”
高皓風神色微變,“難不成樑都內部,有和妖族勾結的人存在?”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楊晟發現自己可能得到了一個大突破,那支古妖部族爲何在大梁出現多時,總是能避開各種搜尋,固然大梁防衛鬆懈,但亦有些修行大人物的存在,而且太浩盟,大梁的聚賢殿,白麓太學,經營那麼多年,難道沒有半點手段?
但那支古妖部族仍然可以隱匿蹤跡,是他們躲得太好,還是他們本身就已經和大梁內部有所勾結?他們瓦屋脈知道驅使使徒異獸,是古妖部族極其兇惡的一種手段,這些使徒經由生物煉化而成,卻往往比生前的生物更兇狠,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懼,只會聽命,貫徹絕對的破壞力,是爲毀滅而生的怪物。
所以大家更傾向於這種怪物是從外圍入侵人類領地,比如對那漁村的偷襲,譬如一些樑王都外圍的襲擊事件,而這種怪物,在密集的人類領地,是很難隱藏的,一來他們剋制不住嗜血殺戮的本能,二來樑王都這種地方,擁有禁制,指不定使徒活動就會被發現。所以往往每每蜀山弟子搜尋,都是出東海,認爲那支古妖部族在東海隱蔽,出大梁地界搜索,很可能是方向上就錯了。
楊晟問,“尚書府一夜之間上下都橫死,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徵兆和預警?”
高皓風想了一下,道,“如果硬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尚書府之外的烏衣巷,有人聽到過,夜裡尚書府中傳來女子的哭聲。但烏衣巷那種地方,王公貴族彙集,多得是高門大戶裡的千金小姐,在家裡關得久了,難免看落花也會傷心,再者還有男女之防,喜歡某個男子又難以表達,有時候也會鬱結煩悶。但是要憑這一點,就認爲是出事的前兆,太過牽強,下次也不一定會準。”
楊晟點頭,“明白了,有這樣的預兆就行。”
兩人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楊晟從懷裡取出一道鳥篆木牌,木牌是由充分浸潤了灑金紙熬成的漿糊之後,由修遠製作的符篆。
楊晟遞給兩人,又教授了兩人用法,道,“你們拿着這枚鳥篆,密切監控大梁動靜,若是再發現異常動靜,立即通過鳥篆聯絡我,告知我細節,說不定我能查找出背後的真相。”
楊晟是想着,可以利用自己的預感。當然,當兩人告知了他詳盡的情況和細節後,如果他預感到出峰會有事情發生,那多半可以撞到此類事件。當然,如果是太強烈的不祥預感,當然楊晟也是可以選擇不出峰的。
這種事當然沒法跟兩人解釋,但兩人依然是驚異不已,高皓風道,“高俠士居然能夠只通過我們口述,便能辨別其中事態?”
“這是怎樣的手段?”
雖然是這麼說,但兩人見多識廣,對於這種事還是半信半疑。吳令聰道,“我們會盡可能提供詳盡的情報。”
楊晟道,“那麼,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兩人也點點頭,高皓風伸了個懶腰,道,“收工。今天是元夕節,回去陪女兒。”
吳令聰笑道,“我來你們家吃個飯啊……”
高皓風恨然看過來,顯然無法阻止節日的這種事,“把你那小兔崽子看好,別跟我女兒走太近……”
高皓風又轉向楊晟,“高俠士……若不嫌棄,要不去我家吃個便飯。”
“不必了。”楊晟搖了搖頭。
兩人也大概知道楊晟是不會參與的,高皓風又拱拱手,“元夕節快樂!”
吳令聰也衝楊晟拱手,“元夕安康!我們就不遠送了。”
……
和高吳二人分開,走到四周掛起了很多看燈的樑都,俗世的熱鬧在這個時節並未被那些陰霾所幹擾,仍然是一副人間煙火氣。
楊晟去了一趟四方樓,見到了侍雲,問她需不需要自己幫忙帶那枚荷包。
侍雲笑了起來,“你這小同鄉,把我的話記得這麼清楚啊。難得你祝大哥有你這麼個熱心腸的小弟了,還沒做完呢,過幾天,他若還沒來,你就來取。對了,我這有熱好的一些飯菜,用食盒裝了,裡面還有上好的小酒,今日元夕,你兄弟二人,回去書院冷冷清清,就着吃喝了吧。也替我告訴他,讀書固然重要,也別太累了。”
楊晟感受到一股難明的關懷,這似乎是這輩子,乃至上輩子,都不曾有過的,或許有過,但那些都消散在了遙遠的記憶深處。
他看到侍雲遞來一個精緻的食盒,裡面備好了酒菜,楊晟接了過去,酒樓窗外元夕節的燈火中,有種明黃的溫馨。
他衝她點了點頭。
提着食盒,轉身。他其實可以拒絕的,但是某種莫名的緣由,讓楊晟決定還是幫祝青衫把這些帶回去。
督院街的那個入口通道,在上回他大鬧樑都之後已經棄用,此時的回峰入口在北城的一個竹林。
楊晟走入竹林,回到了峰內,找到了祝青衫,把那些自侍雲那裡送來的酒菜端到了他所坐着的案桌之前。
祝青衫正挑了一盞油燈,看經注,峰內封閉這段時間裡面,他多數都這樣埋頭讀經,武比甚至都沒有參加。
看到楊晟擱在面前的食盒,祝青衫擱下筆,擡起頭來,看楊晟。
楊晟道,“祝師兄,不管你是不是想籍此了斷些什麼,但我都希望你不要像個縮頭烏龜一樣,打算這樣埋起頭來,就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當一切可以順理成章的過去。”
“你總要像個男人一樣,親自去告訴她。”
“不管你是覺得山中和俗世殊途也好,害怕這麼下去會被峰內發現受到責罰也罷……你要堂堂正正,告訴她。”
“別讓我擠在中間……”楊晟回頭,表情很難看,“我太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