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晨看着何柔,片刻後無奈一笑,“我想你們也清楚羅春暉的身體情況,她的心臟也需要恢復的時間,所以這以後的療養是很重要的,如果出現什麼問題的話會很麻煩的,即使是出現一點小問題也是有可能會影響他以後的正常生活。”
“那你說了那麼多還是沒有說到重點,這些話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你直接說後期療養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至於廢話你可以自己省略。”
臣城覺得宗晨現在完全是在消遣他,浪費他寶貴的時間,真不知道宗晨安的是什麼心,反正絕對不是什麼好心。
宗晨聽到臣城這麼說只是努了努嘴,彷彿像是知道臣城會有這樣的反應一般,但是何柔聽到臣城這麼說就覺得不是很高興了,“城,什麼叫廢話啊?你不是醫生就別瞎起鬨,等宗晨把話說完了,你在發表你的意見好不好!”。
臣城看何柔很不高興自己插話只好在一旁生着悶氣,真是的,這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吧,要知道自己這也是爲她好,其他人的事情他纔沒興趣管呢!
還有這宗晨,居然一臉悠閒的坐在旁邊看好戲,很好,這筆賬他一定會向宗晨討回來的。
宗晨憋着笑看着無話可說的臣城,被逼無奈的咳嗽了兩聲,解釋道,“城,我剛剛說的可不是什麼廢話哦,我說的話句句都是有用的。”說的時候還不忘意味深長的看來臣城兩眼,這女人還真的是臣城的剋星啊,至少目前是。
臣城看着宗晨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後瞪了他兩眼,算是警告吧,果然宗晨一接到警告就不在放肆,“嗯,言歸正傳,爲了羅春暉好我建議把他送到美國去進行恢復,在美國那邊有我全套的醫療設備,這對於她身體的恢復會更有利,當然我會全程負責她的病情,所以這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就看你們是不是能說服羅春暉了。”宗晨把決定權放在了何柔的手裡。
何柔聽到要把羅春暉遠送美國進行治療就沉默了下去,美國固然是好,但去那麼遠的地方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啊。
“我們考慮一下……對了,我這蓋醫院的事都已經提上預案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辭掉那邊的工作回來啊?”臣城很快擺脫掉被動問道。
宗晨挑眉,在心裡嘖嘖直嘆,都說無奸不商,瞧瞧着臣城,還真的是把商人的劣性發揮到無極限了,這麼快就要限制他的自由了?
“醫院弄好起碼三五年吧,到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我自然會回來的。”宗晨賣着關子道,就是要急死太監。
臣城回頭看了看何柔,見她秀眉緊蹙,爲什麼事而爲難的樣子,不禁壓低音量,放緩了語氣道,“怎麼柔,有什麼地方覺得不妥嗎?”
“我是在想,如果阿姨去了美國,我跟了過去,這邊的事怎麼辦?”何柔徑直回答道。
一聽她想陪羅春暉去美國,臣城目光也沉了下來,才發覺宗晨出的可不是什麼好主意,千山萬水,相隔遙遠,他纔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怎麼會捨得讓她遠走高飛?
他目光一轉,淡淡道,“孤兒院的孩子們還需要你照顧,如果你去了美國,你自己是安心了,可是你覺得羅主任會高興嗎?”
臣城說的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何柔就愁這個,古來都是忠義難兩全,要是放棄了孩子們,羅春暉也一定會擔心,可是自己不過去的話,自己又沒辦法放心,還真的是矛盾啊,這該如何是好呢?
宗晨看着他們倆各懷心思的表情,難得說了一句公道話,“城說的是啊,你要是跟去了的話,孤兒院還有羅春暉值得相信的人嗎?她若是念着孩子們,在那邊也不會安心治療的,所以就讓我陪着她去就行,我絕對,絕對會好好照顧羅春暉的。”
何柔想了片刻,還是覺得糾結,“我還是回去問問阿姨的意思吧,她想讓我在哪我就在哪!”
既然都是圍繞羅春暉展開的問題,不如就由當事人來做決定,何柔剛要走,又被臣城給拉了回去。
“你去哪啊?”
“回來去阿姨說這事啊!”
何柔眨眨眼,才發現臣城跑到這裡來誰照顧羅春暉啊,正要開口,聽見臣城道,“護工阿姨已經過來了,你我都沒有吃晚飯,我就讓她幫忙照顧一下,現在帶你去吃晚飯!”
說罷,不由分說地牽着她的手,繞過宗晨身邊離開。
“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吧!”宗晨還不是普通的無賴,即便是做電燈泡也要跟着一塊去,無非就是不想讓臣城日子好過。
何柔當然是樂意的,立馬說要請他吃飯,一路上盡跟宗晨說這話,問的都是關於羅春暉手術,術後恢復等問題,臣城好似沒人瞧得見的空氣,見着宗晨嘴邊的笑容是越來越大了,臣城的臉色則是越來越臭。
一個星期過去,羅春暉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即將要給她進行心臟方面的修補手術了。
從美國引進的設備已經調試準備好了,國內很多心臟科的醫生不遠千里而來,對於能觀摩一次宗晨的手術趨之若鶩,奈何手術室又不是足球場,哪怕他們求學若渴,宗晨都只是帶了兩名副手進去,其他的醫生,全部請到觀摩區看個手術大概,但對他們而言,已經終身受用了。
這一個星期,何柔過得超忙碌,像只腳不沾地的小麻雀,每天都想盡辦法給羅春暉烹飪好菜,製造驚喜,怕她晚上悶還特意哀求臣城給羅春暉換了一間高等病房,屋裡什麼家用電器都配着,下地有人攙扶,吃飯有人送到嘴邊,何柔的心可謂是無微不至,連羅春暉自己都感嘆,她都快成皇宮裡的老佛爺了。
何柔對於照顧是樂此不疲的,只是每每遇到羅春暉詢問劉福建和程國強的事,她就會變得不知所措,不擅長說謊的人,總是會覺得對方太過聰明,何柔每一個藉口說出來,下一秒就會聽到羅春暉一個出其不意的詢問,而這些永遠是何柔預料不到的,所以演變到後來,何柔一聽羅春暉提起院長和國強,就不會再正面去回答,而是尋找藉口躲開。
羅春暉均把何柔所有的反應都看在眼裡,雖然她從不苦苦追問,但或許,一個在世上活了五十多年的人,心裡有數啊!
這日,羅春暉打了麻醉之後,躺在病牀上等着藥效發作,旁邊的何柔一直在鼓勵她,說着一些未來的計劃,她聽得熱血澎湃,但是不知怎地,在這個生死關頭,她卻忽然想念老劉了。
“柔啊,阿姨有件事想問你,你要跟阿姨說實話,不要騙阿姨行嗎?”她緊緊地抓着何柔的手,語氣有些哽咽。
何柔看着她突變的情緒,猜到她會問什麼,忙道,“阿姨,你別想太多了,馬上就要動手術了,你好好休息着,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你手術出來,我們就去加護病房看院長和國強!”
“柔,你不要再騙我了,我都知道了……”羅春暉眼角落下淚來,說完這些話,鬆開了手,捂着眼睛,一直在擦拭淚水,可是汩汩淚水根本就擦不斷,擦不停……
“阿姨……”何柔震驚地看着她,心如刀絞,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阿姨知道了,是知道院長去世的事嗎?誰告訴她的,是自己的戲沒演好嗎?
被羅春暉的情緒感染,何柔眼眶也溼熱起來,緊緊地抱住羅春暉,俯首在她懷中,哽咽道,“阿姨,你別哭啊,我不想看到你流淚,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不怪你,柔啊,你是個好孩子,其實我早猜到了,當初是院長把我從火屋裡推出來的,我暈倒之前他和國強都還在屋裡沒出來呢……我知道你瞞着我是不想我傷心,可是你這個謊也終究是要被揭穿的,我若是真的手術成功了,出來之後你帶我去加護病房看什麼呢?還不如就帶我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阿姨,阿姨……對不起對不起……”何柔哭得是肝腸寸斷,寸寸欲碎,雖然知道現在傷心會影響羅春暉的心情,但連日來編造的謊言,那些謊言給自己造成的壓力似乎終於煙消雲散了,她從一開始就夢想着能在羅春暉的懷中狠狠地哭一次,此時此刻,她真的能感受到來自母親的偉大和關懷,來自母親無私的照顧。
原來以爲,是自己在拯救羅春暉,在爲她步步謀劃,其實到頭來,是羅春暉在照顧她,要不是此刻攸關生死,羅春暉也不會情緒大變而說起這些傷心事吧。
“都是我的錯,是我這把老骨頭拖累了他們啊,我真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也不希望是他們倆啊……”
何柔使勁地搖搖頭,將她抱得更緊了,“阿姨你別這樣說,不是你的錯,那只是一個意外,不管是誰活下來都是幸運的,都承載着院長最後的期盼,你的身體纔剛剛恢復一些,真的不要太傷心了。”
羅春暉哭得老淚縱橫,始終停不住自己的悲嗆情緒,“老劉,老劉啊……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世上,我將來該怎麼辦啊?國強,阿姨對不起你啊,你還這麼年輕有爲,阿姨實在對不住你啊!”
聽着羅春暉的哭訴自責,何柔才猛然驚醒,不,現在不是跟羅春暉抱頭痛哭的時候,她一會還有手術,如果抱着這樣絕望的心情進入手術室,宗晨就算是華佗再世也不一定能救回羅春暉一條性命,她不能讓羅春暉沮喪下去。
“阿姨,你聽我說……”何柔用力吸了吸鼻子,擦拭掉臉上的淚水,一啜一泣的安撫道,“我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一定好好地活着,爲了孩子們,爲了院長畢生的心血,你要好好地活着,一會的手術,你不可以放棄自己,你要堅強地聽過手術的難關,答應我好不好,不要拋下我不管,我在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你是我最後的親人,媽媽,求求你,答應我一定要安然無恙地從手術室出來好不好……”
“你叫我什麼?媽媽……”羅春暉模糊的淚眼中瞧見了一束光,這一聲呼喚,果然是把她的心都叫軟了。
“是的媽媽,我早就想這樣稱呼你了,媽媽,媽……”
“好孩子,好孩子……”羅春暉緊緊地抱着何柔,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內心對親情的渴望,在她眼中,早已經把何柔當成自己的孩子,可真能聽到她叫自己一聲“媽媽”,這種感覺,就是無比的激勵,無比的震撼。
“媽……你一定要堅強地做完這個手術好不好?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爲了你的女兒,爲了我,你要好好的做完這次手術……”
“好好好,我聽我女兒的,我聽女兒的……”羅春暉笑中帶淚,算是老懷安慰了,逝者已矣,她現在要爲了這麼個乖巧的女兒活着,爲了更多的孩子們活下去。
時間慢慢推移,又過了十多分鐘,羅春暉的藥效發作了,她安祥地睡了過去,很快,醫護人員按時趕來,將毫無知覺的羅春暉送外手術室。
何柔不放心,怕之前羅春暉情緒激動影響到手術效果,但在門外被護士攔了下去,提醒她家屬不能跟着進去,她只能焦心地守候在走廊裡,急救燈一直亮着,從白天到黑夜……
“柔……”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上一聲熟悉的呼喚讓何柔下意識地轉身。
她看着疾步朝她走來的男人,他頎長的身影此刻在燈光下顯出冷峻的光,他怎麼是這樣的表情,她被嚇得一怔一怔的,完全一副還沒有從緊張,焦慮,自責的狀態裡清醒過來。
“怎麼樣,阿姨的手術還順利嗎?”臣城關切地問道,可話音剛落,就看到她粉色的身影撲入自己懷中,他本能地伸手將她抱緊,眼中擒滿了憐惜。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的語氣溫柔的,好似要滴出水來。
何柔只是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懷抱的溫暖,許久才搖搖頭,“阿姨知道了院長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但她一直忍在心裡,可就在手術前,她突然跟我說起這件事,我現在好後悔,我怕阿姨想起院長,想起她失去老伴的事實會絕望,宗醫生不是說過嗎,就算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是病人如果意志力不夠強大手術還是有風險,阿姨進去這麼久了還出來,你說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啊……”
“噓……別瞎猜!”臣城急忙用手掩在她的脣上,還以爲她是怎麼了,原來是在自責,這傻女人,真是叫人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他將她帶到一旁的座椅上,低聲安撫道,“我們坐在這裡等吧,宗晨不是說過了嗎?手術至少需要進行十個小時左右,你怎麼一急起來就把這個事給忘了,居然統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看一會宗晨出來,我得好好一下他,怎麼能用這麼長的時間做手術,害你一直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