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今晚是怎麼了,喝那麼多,醉了就開始說胡話,吵死我了……把他扔在地上還是牀上?”
“地上。”何柔冷然地回答道。
哈?!
龍浩然抿住脣,今晚伺候臣城以來,第一次覺得想笑。
“你應該把他丟在你們剛剛喝酒的地方,讓那些男人女人把他吃幹抹盡,都是好朋友了,居然還能讓他喝得這麼醉。”何柔說着,身子卻側到一邊自動讓出一條路。
龍浩然又想笑了,極力忍住,把人扛進屋,纔想把他扔上沙發,何柔已經走向洗手間找來冰涼毛巾給他覆在額頭--
清涼的感覺讓臣城消停了一下,何柔這纔看向龍浩然,他也是一身酒氣,西裝凌亂地耷拉在身上。
“你也到洗手間裡清洗一下吧,哦對了,還是把他弄臥室裡去吧,他如果睡沙發,明天會全身疼……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陪他去看醫生。”
龍浩然不置可否,再次把臣城扛上丟到裡屋的大牀裡,還聽到他在說着柔柔什麼什麼的,站在門邊的何柔也聽見了,卻視而不見。
順勢又折道去了洗手間的龍浩然整理了一通走出來,氣喘吁吁地倒入沙發裡,神情顯得特別疲憊。
“還好吧,喝杯水吧!”
“謝謝……”龍浩然接過她遞來的水,一飲而下,嘆息道,“看得出他很愛你。”
“那是他的口頭禪。”何柔淡淡一笑,喝醉的人還能說真話,她從來不信這一點。
龍浩然看着她,想起前天從員工口中傳出的話,剛想認真端詳一眼何柔,卻聽見她道,“龍經理,辛苦你了,接下來照顧他的工作就交給我吧,時間已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免得你太太擔心!”
“我沒有……”龍浩然心下一緊,下意識地想要解釋,但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解釋了又如何,現在何柔都住到臣城屋裡來了,說明他們倆的感情已經很深了,刻意地去解釋自己沒有太太,甚至是連女朋友都沒有一個固定的,這種話說出來,會讓彼此尷尬的。
算了,龍浩然在心裡重重地嘆氣,祭奠他這段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戀情。
“沒有什麼?”何柔好笑的看着他。
“沒什麼,那我就先走了吧,你皓皓照顧他,有什麼需要就找酒店人員,或者給我打電話!”
何柔挑挑眉,看着他起身,也準備送客,走到門口時,龍浩然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語重心長地道--
“臣城是個怕寂寞的男人,就像小孩子睡覺一定要抓着心愛的小被子睡一樣,你就是他的小被子,就算再舊再破,他永遠最愛的都是它,連睡着了都會不自主地伸手去抓握着它,摸到了就心安了,覺就可以睡得很香甜。”
真貼切又可愛的比喻,讓她的心輕輕一震。
何柔想起了孤兒院裡很多孩子都是那樣的,擁着自己的小被被,不管再髒再舊再破,就這樣從小抱到大,捨不得放手。
可,她是臣城的小被子嗎?
“你在說什麼,我一句沒聽懂!”何柔意圖掩蓋掉內心的悸動。
“緣分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發生的……”浩然淡淡一笑,沒有解釋什麼,忽然發覺自己有點一絲詩人的憂鬱感。
“他不愛我。 ”何柔淡淡地反駁,與其說臣城愛她,或許剛剛那小被子的比方更恰當的。
她,只是他一個美好的記憶,戳破了,其實什麼都不是吧?
“因爲你的膽怯,有可能讓你失去一個這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不覺得遺憾嗎?”龍浩然反問道。
何柔別開眼,靜默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好好地照顧他,再見!”說完,浩然走了,何柔送他到門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腦海裡,卻一直浮現着他的比喻,小被子,小被子,就算小被子再如何溫暖主人,可一旦主人長大,小被子的作用也就失去了。
所謂的是否遺憾,她真的不再往這方面考慮了,龍浩然不知道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事,超越生死的人,似乎一切都看得很淡很淡了……
“小柔……不要走……”
牀上男人囈語不斷的聲響驚醒了她,她趕忙關上門,走向臥室察看他的狀況。
臣城喝成這樣的確少見,多年來,這男人在外頭的形象都是十分美好的,應付一些大老闆,他通常都是點到爲止,至於小開級別,那就更不必他去費心,他常說討厭那些只會乾杯灌酒的蠢男人,挑剔的嘴只喝他認爲的好酒。
此刻,男人身上全是威士忌的味道,討厭灌酒的男人卻拿酒來灌自己,下午,他出了什麼事麼?
何柔收起剛剛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坐在牀邊溫柔的撫着他濃黑的髮絲,心擰着痛着。
“你真的愛我嗎?”她幽幽地低喃,“他們都這麼說,可只有我知道,你當年對我有多恨,我忘不掉那些痛苦,可是……我既然也在一點點地改變,這些改變連我自己都察覺出來了,但是,我無法認同自己的做法,所以,我不想接受一切……”
臣城沒有答話,一道濃眉蹙起,她伸手把它撫平,脣角帶着一抹苦澀的笑。
“該皺眉的是我,其實我一直知道你背後爲我做了很多,但是我不能接受!就算你真的很愛我,我也讓你愛我,可,能一直這樣愛我多久呢?半年?一年還是兩年?用兩年濃烈的愛,換一輩子的恨或怨,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含着一抹苦笑看向睡得昏沉的男人。
你說呢?臣大總裁?你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該知道這樣的生意一點都不划算吧?
其實,你根本就不是愛我,只是習慣了我在你身邊而已,只是男人對一種東西的佔有慾而已,對吧?只是這樣而已,所以,不要再這麼傻乎乎的……把自己弄成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樣子,就一點都不像當初的你,那個讓我覺得心跳怦然,愛過都不會後悔的付銘軒了。
一個人戀着,還可以偷偷走遠,痛只是一時。
兩個人戀着,飛不高也走不遠,痛可能是一世。
她,不要再被拋棄。
永遠不想嘗試那種痛了。
那年銘軒離開她的痛,這輩子她都不想再有,那種好不容易有新的依賴卻又瞬間消失的感覺太可怕,她再也,再也不要經歷一次……
是怯懦,她承認。
因爲害怕受傷害到了極點,一觸碰到禁區就忍不住想跳開,這是本能。
雖然嘴裡說不會愛他,那真是天大的謊言!
所以……
她可以這樣對他冷漠,是因爲他從來沒有真心要逼迫她什麼,她也吃定了他這一點,所以總可以在最後關頭上不讓自己陷落。
卻傷了他呵。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一張漂亮的男人臉上,男人眼微眯,伸手遮眼,擋去了日光,卻突然察覺身邊應該存在的人竟然不在,狹長美眸瞬間甦醒,長腿跨下牀,隨便抓件衣服披上,便筆直的往房門外的客廳及另一間房內尋人去。
結果,他在廚房找到了她。
她正背對着他在準備早餐,圍裙底下穿着米白底橙色花的削肩洋裝,裙襬及膝,從背影看去,婀娜多姿又充滿着濃濃的女人味。
他想起了昨夜,輕易的用想像勾勒出那洋裝底下的美麗曲線與雪白胴*體,就這樣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的背影,他的身體便對她產生了強烈的渴*望。
天知道以前的日子裡,他是如何控制自己在想念她的時候還能做到禁*欲的本事?
她的眼神這麼告訴他,她的身體也很誠實的告訴他。
他們其實是相愛的,只是她說的,還不能接受自己,可能,是怕流言蜚語傷到她吧……
其實爲了保護她,他很早就跟彭羽倩提出離婚的事了,但經過昨天那一鬧,這件事,或許真要變得遙遙無期。
作爲男人,他該負起全部責任,所以,現在他也不敢請求她愛自己,畢竟,他沒有能力給她一個保障,就不能強迫她留在他身邊,這樣做是不公平的。
脣角輕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朝她走近,由身後緊緊環住她纖細的腰--
“早,柔。”
何柔的身子一僵,整個人因爲他的貼近而起了騷*動,一直從腳趾流竄而上到腦門的興奮感,簡直讓她成了極度發*春的女人,整個身體都因渴*望而隱隱地發着疼。
“你……去外面坐一下,早餐就快弄好了。”她連說話都在打顫,握着小刀的手也在抖。
他沒走,反而由後隔着衣物,用他的大手罩住她的胸*口。
何柔一驚,一喘,水果刀落進水槽,發出“哐當”地劇響。
臣城被她的反應嚇一跳,先是將她轉過身來,把她的手抓來看有沒有受傷,再來是審視着她的身體,從頭到腳。
“沒事吧?”他皺着眉問。
“你不要再玩就不會有事!”
臣城的眸調皮的看着她,一語雙關。“我沒在玩,我是認真的。”
她看了他一眼,背過身去,“去外面等,不要在這裡吵我了。再吵,就不給你做飯吃。”
“柔。”
“出去。”
“給我一個早安吻,我馬上出去。”比賴皮,他臣城絕不會輸這個臉皮薄得要命的何柔。
她轉過身來,冷冷的眸定定的落在他臉上。
“臣城,有件事我想我必須先說清楚--”
“你要說的是昨晚的事是酒精作祟,不代表任何東西是嗎?”臣城勾勾脣角,帶點嘲弄的打斷了她的話。
他認識她太久,那眼神、那脾性,不消多說,他便能猜出一二,尤其,當她這麼冷淡的看着他的時候,就是她很想把他給推開的時候。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沒有變,當她感覺到他太靠近她時,她就會想要把他推得更遠,只要他對她疏遠一陣子,她又可以比較容易接受他對她的好,也會對他好。
這已經像是她跟他在一起時的交往定律,沒有清楚明白定在紙上,卻在無形之中進行着。以前,他可以接受,經過了昨夜,他無法再容許她這樣輕易的把他給推開,至少,他的心不容許。
何柔看着他。“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什麼,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了,你昨晚又喝多了,纔會--”
“我是喝了不少,可沒醉到糊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盯着她的眸,有些咄咄逼人,“你很清楚的知道昨晚的一切是我們在兩情相悅中發生,而不是酒精的緣故。”
何柔瞪着他,這男人就是要把她想好的藉口全給一次推翻就是了?
“臣城--”
“我們在一起吧。”他搶斷道,忽然給她丟了一個驚天巨雷。
什麼?
何柔瞠目結舌的看着他,腦袋嗡嗡地亂叫,胸口怦怦亂跳,簡直不敢想念會在這男人口中聽到這句話。
他說什麼?在一起?
他真是瘋了!他這個擺明已經結婚的男人竟然開口跟她說要在一起,什麼意思,做他的地下情人嗎?
他愛她,想她留在他身邊,這點她可以理解,可這樣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啊,尤其是,這樣她就更不明白,他愛她,究竟是愛她這個人還是愛跟她上牀的感覺了?!
“我不要!”她不要和一個根本不可能離婚的男人,那樣的愛,到了最後也會全都變成了怨。
“爲什麼?”
她咬脣,心口隱隱泛着疼,語氣忽然變得冷厲,“爲什麼你自己去想,我不想跟你一個自私卑鄙的男人談論這種話題?”
臣城瞅着她,猛然醒悟過來,急忙道,“那不過是個儀式,我和彭羽倩沒有事實上的夫妻之事。我的心裡只有你!”
只有她,一直都在他心裡。打從在大學初次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都在他心裡。
“還有,我已經跟彭羽倩提出離婚了,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去處理,我知道在我沒有擺脫已婚這個事實身份之前,我沒有資格跟你提這種要求,可是我怕什麼都不說,到頭來你對我沒有期望的時候又再度離開我了,我害怕到處尋你不到的感覺,所以,就算你認爲我這話是自私卑鄙的,我還是說了,提了,只希望你能深深記在心裡,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過一輩子,柔,就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他語重心長的話,他深情中透着祈求的眼神,他溫暖而霸道的懷抱,全都刺激着何柔的心。
她感覺到心口流淌過一道暖流,讓她的眼眶也跟着酸澀。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她太瞭解自己的脾性了,一旦認定了就再也難回頭,她絕對絕對無法容忍他的背叛……
還有,他也不會快樂,對她的在乎可能隨着時光流淌而變成一種負擔。
她不要,寧可當縮頭烏龜縮在自己的殼裡。
是啊,她看起來好像很勇敢,其實怯懦得要命,寧可找一個不是很愛的男人來嫁,和和順順的過一生,也不要在愛裡痛得死去活來,到最後仍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