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華,你告訴我,你與那個郭寧寧,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答應把‘重機’廠交給她經營了?”薛振華一開手機,就聽到張曉麗憤怒地喊叫聲。
“聽聽、聽聽,這就是你女兒,用這種態度給我講話。”薛振華聽了一句,就把手機交給了秋紅,“你快給她說吧,不然她要把我吃了。”
“楓葉,我是媽媽。”秋紅笑了笑,與女兒說起話來。
“媽,這兩天,你和振華在一起?”楓葉聽到媽媽的聲音,覺得很奇怪。
“楓葉,振華的任職有點兒問題,我帶他到北京找你表舅來了。你可別誤會他啊!”
“我哪兒敢誤會他?”楓葉覺得不好意思了,“我是生氣他無組織,無紀律。出門連假也不請。”
“呵呵,算了吧!他連總裁的假都沒請。我也沒來得及告訴你爸爸呢。好了,我們馬上就回家了。晚上再見。”
楓葉聽了媽媽的解釋,不再大吼大叫了。倒不是她有多大的涵養,也不是因爲她多麼尊重媽媽,而是因爲這時候門被推開,孫水侯站到了門口。
孫水侯看見她之後,不再像以往那樣趾高氣揚,而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因爲,在機構改革中,他,被下崗了!
這一天,孫水侯正在郊外與富商老闆朋友商討開發風景區旅遊項目的問題,機關人事處通知他馬上回去開會。他剛剛要強調自己脫不開身子,對方卻不聽他解釋,只是說今天會議特別重要,全體人員務必參加會議。
他回到機關,會議已經開始了。他聽了一會兒,聽明白是發改委機關搞人事改革實行聘任制度,有一部分人員還要下崗。他樂了,下崗這種事兒,難道會到自己頭上?自己是委裡的業務骨幹呀!
會議出席率很高,人們聽得非常認真。畢竟關係到每個人切身利益。孫水侯閉目養神,對於自己來說,實在是與下崗不搭界,自己有大姑父這個靠山,又是業務骨幹,下崗的人再多,也輪不到他。
委主任講了很多道理,務虛務了半天,最後,他放慢節奏,鄭重宣佈:“經過委務會反覆研究,確定了首批下崗人員名單,”委主任停頓了一下,此刻全場肅靜。孫水侯也睜開了眼睛。委主任繼續說:“首批下崗的同志有:孫水侯、李山玉、柳味兒三位。”
會場裡嗡地響起議論,孫水侯的腦袋也嗡地一響。他懷疑委主任說錯了,他雖然說不上是響噹噹的業務骨幹,在同齡人中還是拔尖的,他怎麼會下崗?但是他馬上確定委主任沒有說錯,因爲李山玉、柳味兒兩位業務也不錯,可以說他們三個人都是尖子。委主任沒說錯,是決策時神經發生了錯亂。
會議結束了,委主任朝他招招手,又朝李、柳二人招招手,到了委主任辦公室,主任關上門,對他們三個說:“你們一定以爲我說錯了吧?”
“不,我想大概沒錯。”孫水侯第一個說。
“喔,這說明,你事先想到了?”
“不。”他一肚
子不滿。
主任替他們每人倒了一杯水,說道:“確實沒說錯,第一批就你們三人下崗。我當然知道,你們是業務骨幹,業務尖子,甚至還可以說是社會精英人物,什麼人下崗也輪不到你們下崗。所以我們的決定,似乎很荒誕。但是,我一說你們就會理解,這個決定是有道理的。你們想想,在政府機關,要形成優勝劣汰的機制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第一批下崗的人,承受的心理壓力更大。但是總要有人充當第一批。選擇誰來作爲第一批呢選來選去選到你們三位。你們下崗怕什麼?你們有能力、有本事,哪裡都會有你們的用武之地,你們肯定餓不死的。可能你們會有點兒意見,也可以根本無所謂,一笑了之,一走了之。可是換了其他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沒有能力,沒有本事,非鬧事不可。安定團結呀,你們說怎麼辦呢?”委主任說到這兒,看着他們笑了笑,“不過,我不希望你們走。你們是下崗,不是辭退也不是除名,僅僅是工資少了一點兒。基本生活費還有,公費醫療還有,你們隨便去幹什麼都沒有後顧之憂,多好!”
“既然這麼好,主任,你們領導怎麼不帶個頭呢?”柳葉兒是機關的大美人,平時依仗自己的父親是人大領導,常常發個脾氣什麼的,成了機關有名的女刺頭兒,父親剛剛退居二線,委裡就先拿自己開刀,禁不住火冒三丈,第一個發起難來。孫水侯覺得自己也不能太老實了,就跟隨着發了幾句牢騷。不過,發牢騷也好,大喊大叫也好,委主任就是笑嘻嘻地不發火,直到最後,他們還得接受下崗的事實。
“哦,原來如此。”張曉麗聽了,頓時感到分外失望。結交孫水侯這個朋友,本來是看好了他的地位,將來有了事兒能借點兒光,沒想到他一下子下了崗。這一下,這個男人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呢?”張曉麗想看看,這位官場得意的男人突然遭受如此變故,會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人生。
“曉麗,你不會因爲我下了崗,就瞧不起我了吧?”孫水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先仰起臉,做出一副可憐狀。
“哪兒能呢!”貌似重情的張曉麗立刻演起了戲,“我結交你這個朋友,是看重了你的人,不是你的地位。不管你是下崗還是在位,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曉麗,謝謝你。只要有你的愛,有你的友誼,我一定會東山再起,重振雄風!”孫水侯說話十分豪邁,顯然是有某種底氣在支撐着他。
也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許爺還有自己的買賣和家底?張曉麗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想是要探究出他內心的秘密來。
“曉麗,你那‘重機’的事兒,大姑父和你談過了吧?”孫水侯竟說起了這檔子事兒。
“是談過了。不過,他要先讓我去北京‘國家公司’工作,然後再派回來。”張曉麗搖頭說着,你是對這個結局不太滿意。
“那也好呀,這叫曲線提拔。”孫水侯極力看重這個結局。
“不過,這種事兒夜長夢多。”張曉麗顯出了幾分憂慮,“幾年之後,如果出現了新情況,怎麼辦?”
“你是怕這幾年出現空檔,出意外?”
張曉麗點點頭。
“沒問題,這個時間差,由我來補!”孫水侯不容置疑地說道。
“什麼,你要來‘重機’?”張曉麗聽了,大吃一驚。
“曉麗,我來,難道你不歡迎?”孫水侯反問道。
“不是不行。”張曉麗解釋說,“你是地方官員,不是我們重化系統的職工呀!重化系統向來是自成體系,別人插不進來的。”
“呵呵,一般老百姓插不進來,我一個省政府的處長還插不進來嗎?再說,我還有大姑父這層關係呢!”
“那也不行!”張曉麗的腦袋搖得更厲害了。聽這話的意思,不像是拒絕孫水侯的加入,倒是張曉麗成了有力的反對者,自己正要抓取的重機廠,什麼時候竟成了孫水侯覬覦的目標了呢?趁着自己調往北京,他要在這兒下手。幾年後,‘重機’廠豈不成了他的了?想到這些,張曉麗怎麼能心甘情願呢!
看到張曉麗這個態度人,孫水侯禁不住發問了:“曉麗,難道你……不相信我?”
“水侯,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社會關係;可是,現在的‘重機’廠,還有廠長在那兒坐着呢!”
“你說的是那個吳青吧!”孫水侯撇了撇嘴,“他都58歲了,早就應該退二線了。只要我一去,他馬上就得捲鋪蓋卷,走人!”
“可是,薛振華那一關,你通得過嗎?”張曉麗突然想起了薛振華要當“東北公司”總裁了。
“我想他會同意的。”
“你這麼自信?”
“曉麗,薛振華能夠提拔重用,全靠我大姑父提攜。看在大姑父的面子上,他能不報恩嗎?再說,就算是他不同意我。不是還有曉麗你嘛!”
“這種事兒,我可管不了!”張曉麗一看對方把自己當成了工具利用,很不高興,連忙拒絕。
“曉麗,你現在不是薛振華的未婚妻嗎?難道,你的話他也不聽?”
“他很有個犟脾氣。他的事兒,我可做不了主。你千萬別指望我。”
“那好吧,既然靠山山倒,靠河河干,我孫水侯就只好獨立自主,徑直闖入了!”孫水侯早就聽出了張曉麗話外之意,禁不住感慨起來。
“什麼,孫水侯,你要徑直闖入?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孫水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沒有救世主和皇帝,那就全靠我自己硬拼了。想當年,我大學畢業報考公務員,失去了多少掙大錢、創大業的機會,現在,上帝既然讓我丟了這個處長職位,我就得用那五個億的工廠給我補回來。”
“水侯,你有什麼絕招兒?”
“絕招倒沒有。不過,曉麗,你就等着我去‘重機’上任吧!”孫水侯說完,得意地笑了幾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