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鬧事?工會主席生氣了:別忘了,你也是從重化機械廠走出來的人?接着,他也學着新總裁的動作敲了敲桌子說:如果工人的思想工作做不好,我看,想賣成,也難!
別把事情想得太壞。新總裁不高興地瞅了工會主席一眼:鎖陽破產的那些廠子,工人下崗後一分錢都不給開,不也挺着嗎?何況我們每人還發三百元生活費。再說,人傢俬營企業買這個廠子幹啥,是爲了讓它轉起來,是爲了賺錢?他想賺錢就得讓工人上班。賣廠不是賣工人,出售工廠與工人下崗是兩碼事。
反正,誰難受誰心裡明白!工會主席不虧爲工人階級的代言人,在關鍵問題上當仁不讓:廠子一賣,下崗就變成失業了。我看,工人們不會善罷甘休……
書記,你的意見?新總裁把眼光轉向了會場上唯一一個與自己意見相悖的人。他要讓這個人親自說出服從大家意見的話。
黨委書記自知在這種會議上的份量不夠。但是,憑他多年的從政經驗,將一個一萬多人的大廠子一下子賣掉,這麼大的事情不與他事先打招呼就直接提交到行政會議上來,多多少少有些……起碼是有些唐突。“國家公司”領導同意,他這個黨委書記怎麼不知道?再說,這個“國家公司”領導是誰?是主要領導,還是一位分管領導?是一位領導,還是“國家公司”班子?再往深處想……他實在弄不清了。以他對這位新總裁的瞭解,如果純粹是爲了工作,他從沒這樣幹過……好象除了工作之外,新總裁還有什麼事情瞞了他。
再就是,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能等一等薛振華呢?那可是一位有着多年大公司經營管理工作的人才啊!所謂政府等着統計結果,純粹是一種託詞;你們“東北公司”賣廠子與人家地方政府有何關係?想着想着,他覺得責任重大,以致於因爲想入非非而預感了一種後怕和恐懼……
然而,既然新總裁督促他發言,那神情又分明是不讓他提出反面意見。他不得不爲這個會議打個圓場。他說:你們提的意見我並不是不贊成。但是,我建議聽一聽薛振華同志在這個問題上的意見,他對新產品的研製、對這個廠的情況,比我們瞭解的多。另外,如果你們決定要賣,別忘了咱們工會主席提醒給你們的話,要把工人安置好。我不希望因爲出售這個廠子而導致“東北公司”出一場亂子!
雖然沒有一致順利地通過,卻也可以算是公司班子形成的決議了。
於是,當天下午,“東北公司”與錢裡厚的公司正式簽署了出售和購買重化機械廠的協議。
按照原來商量的意見,出售協議應當由“東北公司”新總裁與錢裡厚兩人親自簽署。後來,不知怎麼,簽字儀式上出現的是“茨嫪兒”。
當時,在現場出席簽字儀式的政府領導覺得這事
兒有些怪:這麼大的事,讓一箇中層幹部簽字,是不是有點兒越格兒了?
是的,是越格兒了。不過,“茨嫪兒”一生所喜歡做的,就是越格兒的事兒。
今天,他又越了一次大格,代表總裁簽字。能擔當此任,“茨嫪兒”很是興奮。
你想啊,一個有一萬多名職工,價值億萬元的大型企業,一下子就經他的手賣掉了。這可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啊!而這種大事的原始文件就是由他的手來簽署的。將來,在“東北公司”的歷史上,在鎖陽的歷史上,人們提起“茨嫪兒”三個字,將會產生多麼不同凡響地聯想啊!
“茨嫪兒”在人生中遵循着很多的哲理,其中一條就是:看一個人,不要看他現在的地位“是”什麼?而要看他正在搶着“要幹”什麼?
遵循這一哲理,他認爲小人物應該搶着幹大事情。
“茨嫪兒”在中學裡學習了生理課程中男女*懷孕的知識,第一個偉大的感想就是,爹媽*時,年邁無力的爹對媽媽發射了上億萬的*,而媽媽的卵巢裡只有一個卵子,只能接納一個*的進入。她在那兒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上億個*中這唯一的一個幸運者。於是,他來了,這個精蟲就是“茨嫪兒”。他在億萬個兄弟姐妹的原始形態的競爭中一馬當先衝鋒在前,終於搶先到達終點。於是,後面的那些個立刻被拒之於門外,成了失敗者……
人要成功,人要存在,必須爭鬥。在爭鬥中,循規蹈矩的人不會成功,只有敢搶、敢爭,敢於越格兒,敢於打破清規戒律的人,才能成爲人們意想之外的皎皎者。
“茨嫪兒”所越的格兒,所打破的清規戒律,一是紀律,二是道德。
他的腦袋瓜兒並不笨,但是他從來就不愛學習。因爲,他認爲用力學習毫無用處。平時的作業有同學代勞;考試時,只要稍稍往鄰座上瞄上一眼兩眼,省去了多少個夜下苦讀的辛勞啊!他將自己這個成功定理用在了高考的考場上,竟“考”中了一家重點大學。
在工作崗位上,他認爲努力工作並無多大收穫,人際關係好了才能決定自己的前程。尤其是與主要領導的關係,他從來是不敢怠慢的。他以自己的機警和眼力,先是博得了廠裡勞資幹部的好感,在車間工作不到一年時間,就被調往供銷處搞產品銷售。
產品銷售是神仙過的日子!這是他愛崗敬業的唯一理由。你看,張洪陽、秋紅那些人汗流浹背地幹啊幹啊,廠長薛振華累啊累啊,最後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生產出好的產品,賣個好價錢嗎?而這個產品的定價,利潤的大小,全在他“茨嫪兒”的一張嘴上了。這時候,他就覺得,全廠子的人都是爲了他而工作的。
實際上,產品要賣個好價錢也不難。但要有個前提,那就是給對方提取好處。
他把這種想法向薛振華說了,薛振華不接受他的這套理論。幸好,這個正人君子被上級送到美國進修學習去了。等這位廠長回國,擔任了“東北公司”副總裁的時候,“茨嫪兒”已經坐上“東北公司”第二銷售公司經理的寶座了。
爲什麼成立個第二銷售公司呢?薛振華不解地問總裁。
唉!沒辦法啊。總裁搖搖頭。
經過了解,薛振華髮現這個第二銷售公司可不得了!他們專營公司下屬工廠的緊俏產品,其利潤之大已經超過了正統銷售渠道的第一銷售公司。另外,這個公司的銷售機制也怪得很。他們所接觸的客戶,幾乎是清一色的私營企業,私營工廠、私營煤礦、私營飯店、私營商店、私營娛樂場所……於是,第二銷售公司的職能擴大了:他們不但銷售產品,還兼管接待會議、接待客人、爲職工購買物美價廉的福利商品等等等等。
還有一些事兒薛振華並不知道,這個公司還爲幾位領導的個人消費提供了大大的方便。個人節日旅遊,老婆孩子出國,購房補貼,裝修費用,傢俱配置……就差沒有明目張膽地爲領導買汽車娶小老婆了。當然,這些事兒薛振華是不知道的。因爲,“茨嫪兒”貼不上他的邊兒。他的個人生活情趣愛好和特殊需要,對“茨嫪兒”來說永遠是個謎。有一次,“茨嫪兒”把他弄到一家桑拿浴裡,剛剛蒸了一分鐘,這位副總裁便大叫頭暈,跑了出來。
於是,“茨嫪兒”改變了思路。對不貪不佔的廉政官員,不能用慣用的那一套。但是,到底用哪一套?他至今還未得要領。
不過,這一次,他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險棋。險就險在他介入了領導之間的矛盾。薛振華與新總裁對立,這是公司上下人人皆知的事實了;黨政不和,也時時有消息傳出來。可是,新總裁畢竟是“國家公司”剛剛提拔的“一把手”;他能夠突然甩掉薛振華這個熱了八年的總裁人選而拔了頭籌,其後臺之硬可見一斑。現在,人家剛剛上臺,需要周圍有一幫哥們兒的協助和捧場。這時候,他“茨嫪兒”必須抓住時機衝上去。他清楚,“東北公司”是國家的,“東北公司”的事兒是國家說了算的,你薛振華再硬也硬不過北京那些人。所以,那些爲薛振華鳴不平的人,那些對這次人事變動說三道四的人無疑都是大傻B!遲遲早早有一天,這些人會清醒過來。他們到時就會佩服“茨嫪兒”的精明,就會後悔爲什麼不緊跟着“茨嫪兒”的腳步,衝着新總裁衝上去。
當然,以“茨嫪兒”的精明程度,他也知道這次冒險的代價。他不知道新總裁剛剛上任爲什麼這麼貪,一下子就要撈那麼多?就算是對“國家公司”那位後臺“進貢”吧,也太急了些!另外,誰都知道,重化機械廠是個不錯的廠子,賣廠的阻力是可想而知的,萬一工人們鬧起事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