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兒看看她調皮的樣子,猜出了什麼。他伸出手去,從牀櫃的花束裡拔了一支毛絨絨的花球,把絨毛輕輕地放到了她的鼻子上。
“卟哧”一聲,她笑了。
“你是裝睡呀。”男孩兒用花球兒敲打了一下她的頭,“快起來吧,太陽都這麼高了。”
“哎呀!”女孩兒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再睡一會兒嘛。”
“萍萍,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什麼事兒?說……”
“今天……我們去民政局登記吧。”
“登記?”萍萍聽了,顯得有些害羞,“嗯……好吧,反正早晚也得過這一關。”
“萍萍,咱們國內的婚姻登記麻煩嗎?”
“可能……要戶口本吧。”
“嗯,那就回家去拿。”他點了點頭,接下來卻又問道,“喂,你要是回家拿戶口本,大嬸問你,你怎麼說?”
“我就告訴她,我倆要登記。”萍萍直率地說了一聲,接着問他,“那你……不好交代吧。”
“有啥不好交代的?”他不以爲然地說,“我就直說,我要登記。他們還能阻攔我不成?”
“英傑啊,”萍萍重新偎在他的懷裡,嘆息了一聲,“你現在要是到我家裡,面對我的父母叫一聲‘爸爸媽媽’,他們倆會樂得合不上嘴的。可是……我要是到你們家裡,叫你的父母一聲‘爸爸媽媽’,他們會氣死……”
“胡說胡說。”他不高興了,“你別把我老爸和老媽看得那麼頑固不化。我奶奶已經替我們做主了。他們倆答應不干涉咱們的事兒了。”
“嘴上說不干涉,心裡畢竟還是不痛快啊。”萍萍發愁地說,“英傑,想起這些……我真想勸你再回上海去。”
“上海……回不去嘍!”他拍了拍她的胳膊,坐了起來,像是已經做出了什麼重要決定。
“爲什麼回不去了?”萍萍睜大了眼睛,奇怪地問道。
“萍萍,你知不知道……昨天試車時誰來了?”
“聽說來了很多大領導。”
“是啊,他們的級別都很高。可是,在這些個來賓中,有一位頂尖級人物。”
“頂尖級人物?”
“對。這個人就是‘國家公司’老總裁。”
“總裁?那是國家部級幹部呀!”
“是啊。”他點點頭,“試車結束後,他找我足足談了一個小時。”
“怪不得你當時不接手機。”萍萍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他找你說什麼了。”
“他觀察了進口裝置的運轉情況,又和幾位專家商議了半天。最後,決定向中央領導提出建議:由我們自己研製新一代重化裝置。”
“這……一定是牽連上你了。”聰明的萍萍馬上猜到了。
“是啊!”他再次點了點頭,心情顯得非常激動,“如果中央領導同意了他的建議,這個研製任務肯定會交給‘東北重化’。你想,要是這樣,我還能走得了嗎?”
“英傑啊,”萍萍看着他激動的樣子,自己
卻是一副愁容,“你愛國我不反對。可是,上海不也是共和國的城市嗎?一想到老人們之間那種水火不相容的樣子。我就擔心……”
“萍萍,別害怕……”他摟緊了她,寬慰着,“只要我們兩人登了記,就是合法夫妻了。誰也拆不散我們!”
“嗯……你真好!”聽了心中男孩兒這種赤誠的表白,萍萍緊緊地偎靠在他的懷裡;接着,心頭不知不覺地一熱,一股激動的淚水涌出了眼眶。
“萍萍,你這是……”英傑摟緊了仙子般的女孩兒,心疼地抹去了她溢出的淚水,“別哭、別哭呀;我唱支歌兒送給你吧?”
“嗯,我要聽你在網上給我唱的那支德國民歌……”萍萍軟軟地偎在他寬大的懷抱,幸福地眯上了眼睛。
“嗯,好吧!這歌兒,是導師教我的呢!”英傑拍着懷裡的女孩兒,像是輕輕地哼起了催眠曲。那首促成他們初戀的德國民歌,在清晨的陽光裡飛繞開來……
我要是小鳥,絕不怕鷹鷂。
向着你飛來,和你在一道。
被獵人射死,落進你懷抱。
你看着哭了,我死也含笑!
鎖陽習俗,兒女婚事都是由男家出資*辦的。
娶兒媳婦的人家,要爲兒子修房、造屋、置辦傢俱……除了這些必須做的事情,婚前,男家還要給女家送上一筆重重的聘金。
這聘金,有的叫贍養費,說是女婿孝敬未來岳父、母的錢;也有的叫撫養費,算是男家對女家撫育女孩兒的一種補償吧!
聘金的數目多少?沒有明文規定。按照目前的行情,再窮苦的人家,也要送上一萬元。
無論城鄉,皆遵此例。
由於英傑與萍萍婚姻的特殊性,崔老大並沒有指望李金鑄能給他送什麼聘金來。爲了女兒,他不僅“倒搭”了一棟小洋樓,甚至連孩子們登記之日的宴席也主動擺好了。
作爲女家,破費了這麼多的錢財,崔老大覺得自己對得起任何人了。他想,如果老李家的人知趣,應當主動來這兒,喝上一盅喜酒,對他表示謝意纔對呀!
可惜,這個想法,只是崔老大的一廂情願……
丈夫上班了,婆婆去了老幹部活動室。白玲兒收拾完了鍋盆碗筷,跪在地上擦起了地板。
最近,她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試車成功了,人人都誇老李家的兒子有出息。聽到這些讚揚的話,她的心裡甜滋滋兒,美透了!
雖然兒子的親事讓她傷心過,可是,既然婆婆做了主,就由他去吧!這幾天,她在老姐妹們的幫助下,曾經偷偷地對未來的兒媳婦進行了“考察”。看到這個女孩子端莊、溫重,知禮,重情,絲毫沒有富家小姐的嬌氣,心裡也就放心了。俗話說,“挑豬不挑圈”,只要孩子好,管她是誰家的?反正結婚後也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眼不見、心不煩,愛咋樣兒就咋樣兒吧!
正想着,叮咚!門鈴兒一響,英傑擰開了門鎖,邁進了屋子。
看到媽媽正勞累着,他心疼地喊了一聲:“媽!”
“喲,你回來了。”白玲兒不再想這想那了。她納悶兒地問兒子:“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一家人等你回來吃團圓飯,等了半夜。”
“我在賓館裡有點兒事。”英傑顯然是撒了個謊;說完,他從媽媽手裡奪過抹布,“來,我幫你擦。”
“算了算了。”白玲兒推開兒子的手,“你吃早飯了嗎?鍋裡還給你熱着飯呢。”
“我吃自助餐了。”一看媽媽這樣牽掛自己,自己還要說謊,英傑心裡覺得不是個滋味兒了,“媽,看你累得這個樣子。乾脆,咱家僱個保姆算了。”
“什麼,僱保姆?”白玲兒聽了兒子的話,苦笑了一聲,“我還想給人家當保姆呢!你老爸至今連個工作都沒有。我們僱得起保姆嗎?”
“那……我拿錢。”英傑慷慨地說道,“這都什麼年月了,還幹這種累活兒?”
“喲,我兒子今天怎麼了?這麼會說話……哄得媽心裡暖呼呼的。”白玲兒輕輕地用抹布蹭着地板,像是覺得不對頭,“兒子,給媽說實話。是不是有了什麼事兒,求媽給你辦?”
“呵呵……沒有什麼事兒。”英傑言不由衷地回答了一句,接着便柔聲細語地央求道,“媽,我想用一下咱家的戶口本。”
“用戶口本?”白玲兒看了看兒子的表情,放下了手裡的抹布,“你用戶口本幹什麼?”
“我……”英傑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吞吞吐吐說了實話,“媽,我和萍萍,要去登記……”
“你們要登記?”白玲兒一怔,接着便假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這可是個大喜事兒。英傑,這事兒……咱們家得準備準備啊。”
“準備啥呀?人家崔叔叔把小洋樓都給我們買好了。你們還……”毫無城府的英傑說到這兒,顯示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什麼,他給你買了小洋樓?”白玲兒聽到這兒,大吃了一驚,接着便氣得大喊起來,“這個崔老大,他要幹什麼?爲了拐走我兒子,他可真捨得投入啊!”
“媽,看你說的……什麼拐啊拐的。誰家有錢誰就花唄!”
“不行!”白玲兒立刻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由地嚴肅了一張臉,問兒子:“英傑,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和萍萍睡……哦,做了那種事兒了……他們家就*着你去登記?”
“哪兒的事兒呀?”英傑辯解說,“這是我和萍萍商量之後才定下來的。她們家還不知道呢。”
“我不信。”白玲兒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媽,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怎麼就是不信呢?我以爲我是傻子啊。”
“你不是傻子。可是,這方面的事兒,你也不精明。”
“媽,那天奶奶不是說了嗎?不讓你和老爸干涉……”英傑說到這兒,撅着嘴低下了頭。
“英傑啊……”白玲兒看了看兒子,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不是干涉你和萍萍的事兒。可是,我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這麼大。現在,你要結婚了……總得讓我們當父母的擺幾桌酒席、買點兒禮物,對未來的兒媳婦儘儘禮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