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求延緩時間。”主控制檯上,樑處長着急地向孫水侯報告。
“爲什麼?”孫水侯問。
“設備剛剛運轉,是不是怕……”
“怕什麼?不快速加壓,這套進口主機的效率能試驗出來嗎?”
“孫廠長,是不是慎重一些。”樑處長勸告他說,“設備剛剛聯結,總得先適應適應……”
“不行!”孫水侯鐵青了臉,“我們花鉅額外匯購置了這麼先進的主機,配套設備跟不上能行嗎?我再次命令你:馬上加壓!”
“真是沒有辦法。”陳調度搖擺着腦袋,勉強地對李金鑄說道:“主機指令傳過來了。我們阻攔不住啊。”
“嘿,這個姓孫的,簡直是胡扯!”李金鑄氣憤地罵了一聲,接着告訴*作員,“注意安全感應器的數據,有了情況馬上報告。”
“是。”*作人員答應道。
嗚──加壓後的主體鍋爐冒出了一團團的熱汽。
“沒事兒吧?”薛利厚站在控制檯前,擔心地問身邊的工程師。
“還要運轉一會兒……”工程師的眼睛正緊盯着控制檯上的儀器。
“咔啦啦……”就在這時,儀器上的羅盤突然亂轉起來。緊接着,外面的設備傳出了尖銳的怪叫聲。
“不好,有問題……”工程師的臉色一變。大喊起來。
李金鑄聽到喊聲,忙不迭地跑了過來。他看到指針亂轉的羅盤,立即大喝一聲:“停車!”
“李廠長,指令在主機控制檯,我們停不下來呀!”*作員慌亂地站立起來。
“報告總指揮,主體鍋爐運轉異常,要求停車、停車……”陳調度拿着報話器大叫起來。
主機控制檯上,人們看着大屏幕,眼睛睜大了。
“主體鍋爐出現問題,要求停車。”樑處長馬上督促孫水侯,“快、快停呀!”
“不能停車。降壓!”孫水侯否定了樑處長的提議。
“鍋爐危險了!”樑處長再次大聲地提醒他。
“我命令你,先降壓!”孫水侯堅持自己的意見。
“唉,好吧。”*作人員嘆息了一聲,不得不發出了降壓指令。
“報告總指揮,我要求停車、要求停車……”陳調度仍然在報話器裡着急地喊着。
“喂,陳調度,鍋爐壓力降下來了嗎?”樑處長抓起了電話,大聲地問着。
“樑處長,我是李金鑄,鍋爐壓力降不下來。我要求馬上停車、馬上停車……”
“轟!”就在這時,附近突然傳來了天崩地裂般地一聲巨響。
主機控制檯跟着晃動了一下。
人們像是明白了什麼,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了。
“怎麼回事兒?”薛劍華失聲地大喊起來。
“不好,鍋……鍋……鍋爐爆炸了!”話筒裡,傳來了陳調度一聲絕望地呼喊。
爆炸後的鍋爐房裡,一團團的煙霧往外冒着。
一輛輛救火車吼叫着,風馳電摯地開進了工廠大院。消防戰士迅速地打開了車上的水籠頭,手
持水槍衝入了火海。
一縷縷高壓水柱,噴射到了燃燒的火焰上。
火光裹着濃煙,無情地吞噬着鍋爐房裡大大小小的物件。樑處長、李金鑄、薛利厚、崔老大、張董事長、“老八級”、工程師、張工一幫子人,不顧危險,勇敢地衝了進去。他們有的拎了消防工具,協助消防戰士滅火;有的拿着手裡的簡易工具,朝着燃火的地方撲打起來。
“喂,你那玩藝兒不行!”李金鑄看到薛利厚費力地拿着溼溼的拖布撲打着,便拿了一個掃帚沾了水遞給他,“這個得勁兒,給你!”
“好。”薛利厚接過沾水的掃帚,使勁兒地朝燃燒的火苗撲打過去。
火後的鍋爐房。情景慘然。
鍋爐已經燒塌了架,面目全非的殘鐵爛料令人傷心不已。
救火後蓬頭垢面的人們看着這副景象,一個個心疼地流下了淚水。
“同志們,大家不要難過了。”滿臉汗水的薛振華心情沉重地勸告大家,“我們將立刻請公安和勞動安全部門的人員來查找原因。大家累了半天了,請回去休息吧!”
“孫水侯,孫水侯呢?”李金鑄看了看周圍,突然喊起來,“這時候,他怎麼躲了?”
“金鑄,他去陪專家了。別找他了。”樑處長解釋說。
“不,我要找他算帳!”李金鑄氣憤地喊叫着,“這麼重要的設備,他爲什麼交給個體戶生產?”
什麼?旁邊的崔老大一聽,覺得李金鑄是在說自己呀。他心裡一急,馬上衝着他反問了一句:“李金鑄,你說誰呢?”
“我就說你,怎麼了?”李金鑄懷疑地看了崔老大一眼,“崔老大,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爲了掙錢,偷工減料了?”
“你胡說!”被冤枉的崔老大氣得差點兒跳起來,“我做鍋爐用的都是進口鋼管,怎麼偷工減料了?你這麼胡說八道,我要起訴你誣陷罪!”
“哼,你們個體戶那一套我還不明白?”李金鑄“哼”了一聲,“進口管子,我纔不信呢!”
“李金鑄,你這話說得可不對呀。”張董事長不高興地接了他的話碴,“如果說我們個體戶敢拿國家的事兒開玩笑,你們的張工、‘老八級’不會吧。他們可是在現場查了半天啊。”
“好了好了。大家心裡着急,都是爲了國家嘛!”薛振華勸說了雙方一句,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便問李金鑄,“喂,金鑄啊,李英傑到底去哪兒了?”
“英傑?”聽薛振華問他,李金鑄的火氣又上來了。他轉過臉去,指着崔老大的鼻子問道:“崔老大,我的兒子兩天不回家了。你說,是不是讓你姑娘拐跑了?”
“你說的什麼話?”崔老大聽了李金鑄的話,惱火地蹦了起來,“你兒子不回家,礙我什麼事兒啊!我姑娘還找不到了呢?是不是讓你兒子給拐跑了?我還衝你要人呢!”
“我的兒子,一定是讓你姑娘拐跑了!”李金鑄氣憤地嚷着。
“我的姑娘,肯定是讓你兒子領走了!”
“算了算了。”張工實在看不下眼去了,他拍拍李金鑄的肩膀說,“金鑄
,有男人拐女人的,哪有女人拐男人的?人家萍萍還是未婚姑娘呢。你呀,生氣是生氣,別亂說呀。”
“那……這個李英傑,跑哪兒去了呢?”薛振華搖晃着腦袋,着急地自言自語起來。
拉開布簾,清冷的月光一瀉而入。
往下看,外灘上涌起了密密的人潮。隔江而望的東方明珠,此時也閃開了燦爛的燈羣。
一首三十年代風行於十里洋場的懷舊歌曲,隨着哀婉的旋律一陣一陣地飄浮上來:醒來不見爹孃面,只見窗前明月光……
悲言怨曲,有感而慟,萍萍眼睛裡盈出了一滴淒涼的淚水。
“萍萍,別難過。”英傑放下手裡的資料走過來,心疼地抱住了她的肩膀。
“英傑,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萍萍偎在英傑懷裡,小聲地哭泣起來。
私奔的快感和幸福是短暫的,接下來,便是莫名的煩惱與無聊……
英傑到上海,就與那家研究院簽訂了試用合同。萍萍也應聘到了一家公司做文員。白天忙忙碌碌,可能什麼都忘了。一到晚上,她的心中就會涌出一絲絲莫名的哀愁。
所謂幸福的日子,就是這個樣子麼?
英傑雖然放棄了鎖陽的前程隨她而來了,心裡仍然念念不忘他心中的重化裝置。據說,那家研究院交給他的主攻課題是通用機械,他卻堅持研究“重化”機械。爲這,彼此鬧得很不愉快。而她呢,雖然脫離了長輩之間的爭鬥,暫時保全了他們的感情。然而,對父母的思念之情和不辭而別的內疚,時刻不在噬咬着她那顆脆弱憂柔的心。
英傑看出了他的苦悶,就從研究院宿舍裡搬來了行李,想與她過同居的生活。她想了想,還是將他勸阻了。她並非無情,只是覺得,兩個人肌肉相媾的時刻,不應該發生在這種心境悽楚的日子裡。
“萍萍,是不是想給家裡打電話?”聰明的英傑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即把手機掏出來,“要打,你就打吧!”
“對不起,我違犯了咱們的約定。”萍萍抱歉地說,“你要是想家,你也打吧!”
滿天飛舞的通訊電波,一瞬間便從上海飛快地傳到了鎖陽。
聽到萍萍的聲音,爸爸媽媽又驚又喜,又牽又掛……不一會兒,幾個人就在電話裡哭成了一團。
可是,李金鑄接到兒子的電話,卻像打架似地喊叫了:“你是怎麼回事兒?說走就走啊?就算是住旅店,走時還得打個招呼呢!”
“老爸。我覺得,你和孫叔叔這樣爭鬥,給我們的溫暖太少了……”
“英傑,你趕緊回來!”李金鑄不聽兒子的解釋,着急地下達了命令,“你知道嗎,試車出了大事兒了。”
“什麼?出了大事兒?是主機的問題,還是配套設備的問題?”
“唉,誰也弄不明白呀。”李金鑄嘆息了一聲,“那個波斯慕臨走時說,我們生產的配套設備根本不合格。他要薛總再派吳廠長去德國採購配套設備。爲了這事兒,薛總急得到處找你啊!”
“哼,豈有此理。老爸,你告訴薛總,我馬上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