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樂聲拖了長音,嫋嫋地飄浮於繁華的夜市裡。閃爍的霓虹眨起了媚眼,招引着走來走去的外鄉遊客。晚飯後的孫水侯無所事事,與隨員們,遛遛達達,不知不覺地來到了街角一個閃耀着圓號造型燈光的啤酒館前。
一股股熱鬧鬧的人流,不斷地在門口涌出涌入。
“孫水侯,這兒是典型的美利堅人夜生活場所。”陪同的李英傑指了指裝璜別緻的門面,介紹着異國的風俗。
“進去體驗體驗吧。”小秘書聽了李英傑的介紹,心裡刺癢癢的了。他看了看孫水侯的神色,慫恿着提了個建議。
“好。”一看是家啤酒館,孫水侯的眼睛立時放光了。
進了屋子,他們看到一個雜技表演團正在高高的空中表演盪鞦韆的節目。臺下的人們則成排地坐在古舊樸實的長條木椅上,一邊欣賞着演員做出的驚險動作,一邊品嚐着新鮮的啤酒。
“你們好!”看到來了客人,一個穿了潔淨服裝的服務生走了過來。他與李英傑交談了幾句,便點點頭,朝着牆邊那個巨大的木桶走去。
原來,這兒的啤酒都是從大木桶裡流出來的。服務生用手一按開關,一大匝灌滿啤酒的杯子裡就漾出白花花的泡沫來。
“哦,這玩藝兒好哇。”孫水侯看了看大木桶,“這是真正的德式啤酒桶吧?”
“是啊,真正的綠色產品。”李英傑笑着告訴他。
“喂,一人來一杯。”孫水侯吩咐了一聲,接着又問,“喂,這兒怎麼沒有菜啊?”
“啤酒館是不上菜的。”李英傑指了指周圍客人桌子上的啤酒,繼續介紹說,“人們來這兒,不是爲了吃飯,是消磨時間、娛樂……這一大匝啤酒啊,他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差不多能喝一個晚上呢。”
“呃,敢情美國人也這麼小氣。”孫水侯瞅着服務生送上來的啤酒,嘲笑地說道。
“孫廠長,你開杯啊!”小秘書像是精於此道,不失時機地提醒着上司。
“好吧,異國他鄉,我們小聚一把,幹!”孫水侯說完,把啤酒杯送到了嘴邊。
“不可以不可以。”李英傑急忙阻攔,“孫廠長,這酒不能隨便乾杯,得慢慢品嚐,纔有味道啊。”
“呵呵,那咱們就來一大口。”孫水侯說着,搶先喝了一大口。
“轟”的一聲,他們剛剛舉起杯,舞臺前面的人突然鼓掌大笑了。
“怎麼回事兒?”幾個人同時轉過頭去看。
原來,雜技表演結束了。舞臺上,開始了新的娛樂節目:一個黑人,要與一個白人進行喝啤酒比賽。
兩人各端了一大匝啤酒,相互挑戰似地撞了一下杯,然後仰起臉來,將杯中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往嘴裡灌去。
臺下的觀衆開始鼓掌起鬨。
喝着喝着,可能是實在喝不下去了,他們便不得不慢慢停了下來。隨後,兩個人將手裡的杯子湊在一起,比量着杯子裡啤酒的多少。
黑人喝掉了杯中酒的四分之三;白人只喝掉了一半。顯然,黑人喝的比白人多。
人們鼓起掌來。
黑人在掌聲中驕傲地舉起了雙手。
看到這個場面,孫水侯的眼睛裡來了神采。他看了看那個黑人,自言自語地說道:“嘿,才喝了大半瓶啊,有能耐全喝光啊!”
“孫廠長,你的酒量,肯定能把那個黑大個兒比下去。”小秘書猜測出了上司的願望。
“告訴那個黑傢伙,別走。”孫水侯躍躍欲試地站立起來,徑直走了上去。
小秘書忙不迭地跟在了後面。
來到黑人面前,孫水侯拍了拍他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的酒杯。
“Thankyou!”黑人以爲孫水侯來祝賀他勝利,感謝地點點頭。
“Nonono……”小秘書糾正他,“Drinkup,Came!”
“Drinkup?”黑人驚訝地問道。
“Yes。”小秘書大聲說着,示意服務生送酒來。
服務生送來了兩大匝啤酒。小秘書拿出一匝遞給孫水侯,又拿出另一匝遞給黑人。
“Came,Beginning!”他張開了雙手,做出了開始的手勢。
一聽說比賽,觀衆們又鼓掌了。
黑人先是搖了搖頭,不想喝了。看了看鼓掌的觀衆,只得仰起臉來,將啤酒盡力往嘴裡灌去。灌了半天,實在是效果不佳,便不得不停了下來。
他一看杯裡啤酒,還剩了不少呢。
“瞧我的。”孫水侯提醒了黑人一下,仰起臉來,咕咚咕咚地把一大匝啤酒一滴不剩地灌進了肚子裡。
“噢……”觀衆們驚訝地歡呼起來。
夜深了,英傑與父親研究完了改進電焊的新工藝,又煮了一杯熱熱的咖啡,端到父親面前。
“嗯,”李金鑄看着咖啡在小碗裡漾出的泡沫,好奇地說,“這玩藝兒開始喝不習慣。慢慢品上幾天,還挺不錯啊。”
“老爸,在這兒幹了幾天,感覺怎麼樣?”英傑陪父親坐下了。
“人家……確實比我們先進啊。”李金鑄呷了一口咖啡,感慨地說,“不說別的,就說機牀吧。咱們廠最好的車牀轉速才2400轉;人家這兒,一般車牀都是5600轉,太厲害了。”
“你看了他們的加工中心?”英傑的語氣裡充滿了驚訝,“老爸,看來,你已經得到他們的信任了。”
“哈……”李金鑄開心地笑了笑,接着想起了談判的事情,“英傑,你們談得怎麼樣了?”
“基本上是僵持住了。”英傑搖着頭說,“我想,孫水侯明天就該出面了。”
“你怎麼知道他要出面?”
“他再不出面,談判就得破裂。他們就會無功而返了。”
“不會的。”李金鑄冷靜地思考了一下,說,“也許,他現在等待的就是這個‘談判破裂’。”
“老爸,你怎麼這樣說?”
“兒子啊,你想想,如果談判破裂了,這將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英傑想了想,突然從反面悟出一個道理來,“那就意味着……採購主機的決策是錯誤的。”
“既然決策是錯
誤的,那該怎麼辦?”
“那……只能提出新的談判方案來。”
“這個新的談判方案,會是什麼呢?”
“……採購整套設備?”英傑一下子恍然大悟了,“他繞了一大圈兒,原來是爲這呀!”
“兒子,我提醒你。”李金鑄神色嚴肅地說道,“如果孫水侯要出面的話。那麼,出面之前,他會秘密約見一次美國人。”
“嗯?”英傑聽到這兒,深深地思索起來。
叮鈴……夜半的電話鈴聲,炸耳地叫了起來。英傑拿起電話,話筒裡傳出了波斯慕說德語的聲音。
“什麼?偷聽……我不幹。”英傑連連搖起了頭。
對方又哇啦哇啦地講了半天。
“好,要是這麼說,我同意。”
“兒子,出了什麼事兒?”李金鑄覺得這個電話很奇怪。
“老爸,你料事如神啊!”英傑驚訝地告訴父親,“明天早晨,孫水侯要單獨約見波斯慕。”
“那,他要你做什麼……剛纔我看你一個勁兒地搖頭啊。”
“呃,”英傑笑了笑,“孫水侯自己帶了個翻譯。波斯慕怕他的翻譯出差錯。讓我在背後幫助監聽一下,免得將來在一些細節上出麻煩。”
“細節?”李金鑄聽到這句話,冷冷一笑。
他站立起來,看了看窗外深邃的夜空,自言自語道,“這隻老狐狸,要露尾巴嘍!”
西雅圖是個喜歡雨季的城市,住在這兒的總認爲雨會使這個城市變得更綠,空氣變得更清新。面他們喜歡雨的真正原因純粹是出於自我享受。在外面泥濘的時候,他們可以什麼都不幹,整個下午蜷縮在家裡看書,再生盆火,泡一大壺香茶。可以睡到很晚,時而醒來傾聽屋檐上柔和的拍打,水順着水槽往下流的聲音。沒人人要他們離開房子或去幹一些超負荷的勞動。也許他們會趁機邀上幾個朋友看一部老電影,或者玩玩棋盤遊戲。這兒是個全球聞名的宜居城市,住這兒的人們對生活的期望不是很高,只要悠閒地生活在這兒,他們就很滿足了。
每到秋風陣陣,細雨霏霏的時候,路邊咖啡屋裡的生意就顯得熱鬧起來。晨間,在一陣陣突然襲來的涼氣裡,那些披了雨衣、打了雨傘的老老小小在這裡端起熱呼呼的咖啡,渾身便覺得增添了無限溫暖。
波斯慕費了半天工夫,纔給李英傑找到了一個隱蔽位置。他將他的座位用布簾擋得嚴嚴實實,覺得不會有什麼破綻了,才坦然地坐在靠近窗子的座位上,眼睛不住地往外觀看着。
“來了。”布簾後面的李英傑悄悄提醒他。
窗外的人行道上,孫水侯和小秘書打了雨傘,邁着大步急急地趕過來。
“你好,老狐狸終於出山了。”波斯慕看到兩個人走進來,用漢語開了個玩笑。
“使命在身,不得已而爲之。”孫水侯聽了小秘書翻譯之後,立即回敬道。
這時,波斯慕向服務小姐招了招手。服務小姐端着熱熱的咖啡壺走了過來。
“時間很短,請孫先生早出底牌。”波斯慕坦率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