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鑄家裡,卻是另一副景象。
張工程師、電焊技師“老八級”和幾個年輕人陪伴着他,發愁地吸起了煙。
“金鑄,今天這個結局,並不證明我們輸了。”張工程師勸告說,“不就是因爲錢的事兒嘛!”
“張工,勝負對於我還倒在其次。最讓我想不通的是……”李金鑄掐滅了一支菸,臉色顯得無比苦惱,“我在工廠裡和大家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了。怎麼竟有一半的職工代表投了薛利厚的票呢?是不是我真的不行了?”
“金鑄啊,別多心。”張工程師寬慰着他說,“那些個年輕代表啊,不瞭解薛利厚的過去。他天花亂墜地說了那麼一大套,把他們迷惑住了。”
“我看,那個孫水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老八級”氣憤地說,“今天他那麼做,分明是給薛利厚提供方便哪。他知道薛利厚的錢來得比咱們快。”
“李廠長,你放心,我們分廠的年輕人,永遠跟着你走!”聽了張工程師和“老八級”的話,團委書記池小飛異常激動地站起來,慷慨激昂地表起了態,“明天開會時,我看他薛利厚怎麼對待你。如果他敢讓你下崗。我就號召青年團罷工。”
“對對對……我們書記說得對!”幾個年輕人拍手贊成了。
“好小子。”“老八級”揚了揚手,帶頭稱讚起這位團書記來,“這就叫……倒驢不倒架!”
“別別別。千萬別這樣……”李金鑄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
“金鑄,我看這是個好辦法。”張工程師贊同地看了團書記一眼,“明天,我也要看看薛利厚對你的態度。他膽敢對你大不敬。我就號召技術人員全部撤出來。看他能蹦噠幾天?”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寬闊的廠院裡。
工人們有的騎了自行車,有的騎了摩托,一輛接着一輛,緩緩駛入了工廠大門口。
工廠來了新的租賃者,大家總算是可以上班了。
不過,雖然是上了班,他們的心裡並不託底。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那位在他們心目中叱詫風雲幾十年的全國勞模,會如此甘心情願地退出歷史舞臺嗎?
廣播喇叭響了起來,厂部反覆地播送
着會議通知:“裝備分廠各車間、各工段的負責人,請在九點之前準時到分廠開會……”
裝備分廠辦公室裡,桌椅擺成了開會的樣子。
競標勝利者薛利厚激動地坐在主席位置上,不時地與走進來的人打着招呼。
人們剛剛坐滿,門口又出現了一陣騷動。隨着鏗鏘的腳步聲,李金鑄、張工程師、團委書記和“老八級”幾個人走進了屋子。
“金鑄,你來了!”薛利厚例外地站立起來,謙讓地拍了拍身邊的座位,恭敬地說道,“請到前面坐、前面坐。”
李金鑄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鼻子輕輕一哼,然後徑直走向了牆上懸掛的一幅大照片。
那是毛主席1958年視察裝備車間時與他師傅握手的巨照。
站在照片前,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然後顫抖着一雙手,把照片摘了下來。
“金鑄,你……你這是幹什麼呀?”薛利厚看到李金鑄這麼做,急忙走下了主席座位。
李金鑄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說:“這是老人家和我師傅的合影,憑什麼留在你這裡?”
“金鑄啊……”薛利厚攔住他,態度十分誠懇,“就掛在這兒吧,讓大家常看看嘛!”
“對不起。”李金鑄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說着自己的道理,“老人家與我師傅握手,是對我們工人階級的關懷。今天,這工廠成你的了。你想要他老人家保佑你?你憑什麼呀?”
說完,他畢恭畢敬地將照片捧在懷裡,義無反顧地走出了辦公室。
“李金鑄,你爲什麼這樣?”薛利厚着急地喊了起來。
“同志們!”張工程師看到李金鑄走了,推波助瀾地鼓動起來,“薛利厚用金錢優勢當上了總經理,是不光彩的。現在,李廠長走了,你們還在這兒幹什麼?難道要等着薛利厚宣佈你們下崗嗎?”
“這種會兒,我們不參加了。走!”那位團書記跟着張工程師喊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走走走,不伺候他!”幾個年輕人跟着起了哄。
這一鬨,開會的人唿啦啦走了一大片。
“胡鬧!”薛利厚拍着桌子,憤怒地叫了起來。他掏出手機,大
聲地說道,“陳調度,通知勞資處到各車間清點人數。凡是跟李金鑄走了的,一律下崗;凡是留下開會的,立刻上崗,提前領發本月工資!”
李金鑄與薛利厚鬧掰了!
一大早,孫水侯就火速趕到薛金鎖辦公室,彙報了這件事情。
“Badnews.”薛金鎖擰緊了眉頭,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鈴響了,顯示屏上出現了“6888888”幾個吉祥號碼。
孫水侯趕緊把電話機上的無繩話筒拿下來,遞到薛金鎖手裡。
“薛總裁,那個孫水侯,太不像話了!”電話裡傳出了市總工會主席憤怒的聲音,“兩個人的票數相等,應該重新出個題目演講,讓大家再投一次票嘛。他怎麼能用繳錢時間作爲中標的依據呢?”
“呵呵,主席啊,對這些具體環節,我們也不好過分指責吧。”薛金鎖的聲音裡顯出些無奈,“你敢情不知道現在企業的難處啊。沒有錢,啥事兒也做不成。我都快讓錢給*瘋了。何況他是一線的廠長啊。”
“好吧,既然你堅持這個結果,我不多說了……”主席的聲音顯得很不高興,“不過,李金鑄同志是全國勞模。以後,不管他上不上班,我們工會爲他投的保險,薛利厚必須按時繳納……”
薛金鎖拿着電話,還要說什麼,對方卻“咔嚓”一下放了電話。
“呀,他怎麼這麼橫啊?”旁邊的孫水侯疑惑地瞪起了眼睛,“敢和你耍態度?”
“勞模失業了。人家能不護着嗎?”薛金鎖解釋說。
“嘿,要是在國外,就沒有這些搗亂的角色了。”
“別瞎說。”薛金鎖批評了他一句,接着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立刻問孫水侯,“喂,你的出國採購計劃帶來了嗎?”
“帶來了。”孫水侯急忙從公文包裡掏出了計劃書的文稿,遞給了薛金鎖。
最近,美國西雅圖一家公司生產的重化機械設備“FS08”打入了中國,南方公司購買了一套,發現其性能大大好於東北重化機械廠的生產的“FS06”,就慫恿其它公司爭相購買,這一下,幾乎奪走了“FS06”的大半個中國市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