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不語,眼中帶着明顯的戒備情緒,半晌方纔遲疑着開口道,“他到底是你父親……”
“那是我的事。”展歡顏道,直接打斷她的話,卻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
然後她一擡手,墨雪就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了她的掌心裡。
展歡顏將那信封遞給劉氏,道,“我知道你信不過我,可就算是我給出的理由再怎麼合情合理,他也始終都是我的父親。所以我也不說廢話了,這個信封麻煩你轉交二叔,若是他願意放手一搏,就可以照着這個法子來,如若你們覺得冒險,二嬸你也大可以當做今日根本就不曾見過我。”
展培是展歡顏的父親,他們二房和展培還有老夫人之間是有過節,可展歡顏呢?她又是爲了什麼居然要同自己聯手,來針對自己的父親?不管於情於理,這都是說不通的,也難怪劉氏懷疑。
劉氏遲疑着着拿了那信封在手,卻再遲遲沒有表態。
展歡顏也不逼她,覺得時候也不早了,就與她告辭了準備出來,走了兩步,見到劉氏還捏着那個信封在原地發呆,她便止了步子,道,“其實二嬸你大可以換個角度想想,我與你們二房無冤無仇,如若是我要對你們下套……坑害了你們,我又能從中得什麼好處?損人不利己的事,我又何必費這個心思?”
劉氏心中略有幾分意動。
展歡顏與她對視一眼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洪媽媽等她離開之後才從院外進來,憂心忡忡道,“夫人,你是懷疑大小姐有心作怪嗎?”
“再怎麼說她也是大房的人。”劉氏道,深深的嘆一口氣,手裡捏着那個信封還是猶豫不決,“你說……這裡面真的不會有詐嗎?”
事關重大,洪媽媽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斟酌再三才試着開口道:“夫人,方纔您和大小姐說的話奴婢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別的奴婢不敢說,可大小姐她還有一句話是說對了的……”
“嗯?”劉氏皺眉,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洪媽媽看着她,諱莫如深道,“大小姐她犯不着出招害老爺和您,就算是坑了咱們,她也半點好處都拿不到,那又何必呢?周媽媽可是說了,這大小姐心裡的算盤可打的精着呢,吃力不討好的事,怎麼看都不可能去做。”
劉氏想了想,也着實找不出展歡顏任何的動機來,百思不解之下只能吩咐道:“此事還是小心爲妙,你去傳個信,讓周媽媽儘快抽空過府一趟,至於這個……”
劉氏說着,就用力的攥了攥手中信函道:“我還是先和老爺商量過後再做決斷吧!”
“是,奴婢這就去給周媽媽傳信。”洪媽媽謹慎應道,扶着劉氏下樓上了自家馬車。
展歡顏從泰和樓出來,就直接吩咐回忠勇侯府。
回去的馬車上,兩個丫頭都能感覺到她的情緒似乎不好,見她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就誰也沒有吭聲。
展歡顏的確是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抿着脣角在想事情。
重活一世之後,她其實一直都在勸慰自己把前世種種放開,重新活
過,可偏偏北宮馳不肯放過她,還想故技重施幾次三番的來打她的主意,逼的她不得不出手與他較量。
和北宮馳之間的較量,說實話,她並不畏懼,只是……
她的心結在齊國公府那邊。
因爲前世種種,她對自己的外公和舅舅一家總是存着一份很深的愧疚感,所以哪怕明知道他們待自己很好,她也一直都在迴避。從國公府遷回京城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她卻給自己找了各式各樣的理由,很少登門。
她不敢去見自己的外公那些人,因爲每每相見,哪怕只是和裴雲英打一個照面,都會勾起她心裡那些不爲人知的往事,讓她煩亂也心痛。
她的迴避裴雲默已經看出來了,可是……
她卻不能承認,也沒有辦法解釋。
如今她能做的,也就是儘自己的最大努力爭取把國公府從北宮馳意圖奪位的陰謀中拽出來,至於其她的……
她還是強迫自己不去過分多想。
這邊展歡顏人還沒回到忠勇侯府,北宮馳那裡就已經得了消息。
彼時他人正坐在案後處理公文,得了孫遜的回報,儒雅俊逸的面孔上就不覺的浮現出冰冷的笑意道:“你說她去泰和樓是見裴雲默的?”
“是!”孫遜道,“遵照王爺的吩咐,這幾日我們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忠勇侯府和展大小姐的一舉一動,今日她一早出門,先是去的齊國公府,可是在那裡卻只呆了片刻功夫,然後便去了泰和樓。”
北宮馳思忖着慢慢將手中公文放回桌上,勾脣笑道,“不知道他們之間都說了什麼?”
孫遜搖頭:“那泰和樓是裴雲默的,裡外都是他的人,之前屬下也曾試過想要往裡面安插探子,可是他防備極嚴,沒能成功。”
“區區一個酒樓,值得他費這般心思經營?”北宮馳似是有了些興致,定定的看着孫遜。
他的脣角雖然一直掛着笑容,可那眼神射在身上,還是叫孫遜的心裡一陣發毛……
自從前兩日在忠勇侯府和展歡顏起衝突之後,孫遜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幾天他的整個人都變得陰鬱了許多,並且喜怒無常的叫人生懼。
孫遜的心頭一斂,連忙垂下眼睛,拱手道:“是,屬下明白,這就加派人手,一定儘快去把他的底細摸清楚。”
北宮馳冷哼一聲,卻沒再吱聲。
孫遜帶上門退出去,他卻已然再沒有繼續處理公務的心情,索性就將手邊的東西往旁邊一推,靠回了身後的椅子上。
單太后已經給他定了婚期,只剩下一月不到的時間,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本該是積極準備籌謀下一步計劃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始終有一口悶氣怎麼都散佈出去。
展歡顏那個女人竟然明目張膽的算計他,他這半生,還是頭一次吃了這樣的悶虧,斷也沒有平白嚥下這口氣的道理。可是現在是關鍵時刻,他要以大局爲重,暫時還不能明着動她,他一再的告訴自己,終有一日會叫那個女人付出代價追悔莫及。
可是卻不知怎的,腦子裡
有時候莫名盤旋最多的卻是從她首飾匣子裡掉出來的那一方男人的手帕,每每想到就覺得心裡有一團熊熊火焰在燒,焚的五臟六腑一片狂躁,再也無法維持他應有的冷靜。
那個女人,她可以拒絕他,但是……
他不能容許她是以這樣的理由。
“孫遜!”思及此處,北宮馳突然就坐不住了,起身大踏步的推門走了出去。
“王爺!”守在門口的另一個侍衛連忙迎上來,“孫遜他出門辦差了,您有事就吩咐奴才去辦吧。”
“備車,本王要去一趟忠勇侯府。”北宮馳道,腳下步子不停的往外走。
那侍衛一愣,反應過來,連忙吩咐人去備車,他自己則是小跑着追了上去,確定道,“王爺說要去忠勇侯府嗎?”
北宮馳的心情正在抑鬱的時候,當即就是一記冷眼橫過去。
那侍衛一驚,馬上閉了嘴,再不敢多言一句。
車馬很快準備妥當,北宮馳上了車,直奔忠勇侯府。
聽到門房稟報,展培愣了好半天還都有些難以置信,“你說樑王登門?”
“是!”姜婆子道,“管家親自去迎了,老奴不敢怠慢,就趕緊過來回稟了。”
“走,去迎客!”展培趕緊放下手中毛筆,整理好袍子快步迎出門去。
北宮馳來勢洶洶,彼時已經被管家引着進了二道門。
“王爺大駕光臨,微臣有失遠迎。”展培賠了笑臉迎上去,拱手一禮,“茶湯已經備好了,請王爺去正廳用茶。”
今日的北宮馳卻是一改往日那般溫文爾雅的扮相,低頭彈了彈袖口,冷聲道,“奉茶就不必了,本王今日過來,是來聽侯爺的解釋的。”
展培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微臣愚鈍,不知道王爺這是何意?”
“侯爺不會這麼健忘吧?”北宮馳諷刺的勾了勾脣角,負手而立,看着遠處的天空,神情一般倨傲一半凜然道,“之前展大小姐的閨閣當中出現的東西,您不是曾經允諾會給一個合理的解釋嗎?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當是有結果了吧?”
那件事,展培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何曾想到他會舊事重提?當即心裡就是咯噔一下,面色僵硬道,“這……不過就是一場誤會!”
“一場誤會?”北宮馳冷笑,“真的只是一場誤會嗎?侯爺你真的查清楚了?”
展培也察覺了他是來者不善,心中忐忑不已,也再不敢敷衍,只能硬着頭皮道,“不瞞王爺,這幾日事情多,微臣還不曾得空去核查此事,不過顏兒既然說是……”
“看來侯爺對大小姐的話還是深信不疑的。”北宮馳打斷他的話,雖然脣角含笑,但那目光卻是冷颼颼的,“既然侯爺不得空,那剛好本王今日得閒,方便的話就讓本王也大小姐見上一面吧,也好把事情問問清楚。”
他如今是和展歡雪定了親,登門卻要找展歡顏,明擺着不合規矩。
展培還來不及相處合適的話來推辭,北宮馳就已經一撩袍角轉身大步往海棠苑的方向疾行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