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
太子理所應當攜女眷一同入宮,參加元宵夜宴。
荊詞因着住在東宮,遂陪同楊薇娍一道入宮參加晚宴。
聖上後宮的人不多,左右也就一個崔貴妃和一個豆盧貴妃。今夜進宮的多數都是王爺和女眷們。
晚宴上,荊詞見到了很多熟面孔。比如岐王李隆範和王妃崔元意、玉真公主……
席間,玉真公主對崔琞頻頻示好。
玉真公主和李隆基一樣,都是被豆盧貴妃照顧長大的,故而和豆盧貴妃很親熱。而崔琞是崔貴妃的親外甥,情同母子。崔貴妃和豆盧貴妃同爲聖上枕邊人,大半生苦的甜的都一起過來了,她們倒也樂意看見兩個孩子交好。
聖上更甚,一個是自己的女兒,一個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因此對他們頗爲看好。
“玉真許久不曾這般開懷過了。”聖上看着玉真公主歡樂的臉龐,面色亦浮現出欣慰的笑。
“可不?妹妹,我們家阿勝於玉真而言真的很特別啊。”崔貴妃笑着向豆盧妃道。
“哈哈,這是自然。先帝時,玉真被韋氏扣留在宮裡,無依無靠,幸好阿勝在宮裡,能照應的地方都爲玉真照應着。”
豆盧貴妃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聽清楚。
玉真公主笑吟吟間又含幾分羞澀,“那段日子多虧了崔郎,若非崔郎,玉真是舉步維艱。”
喝着湯的荊詞的手不禁顫了顫,湯汁灑了些出來。身後的青女取出手帕,爲主子輕輕擦拭了一下。荊詞迅速斂迴心緒,繼續靜靜地喝湯。
這一幕完全落在對座的崔琞眼裡,他眉頭不覺粗了蹙,爾後心思全在對面之人身上,便未理會玉真公主等人的言語。
一旁的玉真公主本還想着崔琞能說幾句客套話,卻不想他一字不語,她遂忍不住轉頭看向他,卻發現他的注意力全在對座的荊詞身上。
玉真公主發現崔琞此舉後,心裡驀地有些氣惱,她在同他說話,而他竟然在看別的女人!
“一轉眼,玉真都十八了吧?”太子位上的李隆基道。
豆盧貴妃輕嘆,“這幾年,把玉真都給耽誤了。”
若非韋后強行把玉真留在宮中,卻又不管不顧,玉真豈會留成老姑娘?如今公主們都出嫁了,只剩下她還在宮裡參加元宵宴。
聖上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道:“是時候該給玉真找們好親事了。”
“父皇,玉真才與你們團聚不久,我不想這麼快就出嫁。”席位上的玉真公主嬌嗔,全然一副女兒向父親撒嬌的模樣。
聖上瞪了女兒一眼,口吻卻很輕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留下去,你就真的成老公主了。”
玉真公主撇撇嘴,歪着腦袋道:“那必須得是我喜歡的駙馬,父皇可不能隨便指個人就把我給嫁了。”
“哈哈哈——”聖上突然大笑,甚是開懷,“朕說呢,還真以爲咱們玉真不想嫁,原來是怕朕給你選錯如意郎君?”
“父皇!”玉真公主再次嬌嗔怨怪,卻羞紅了一臉。
李隆基道:“如意郎君還不好找?只要是咱們玉真喜歡的,相信父皇都會考慮的。”
“玉真,你可有中意的郎君?”聖上看着玉真公主,徑直開口。
此舉弄得玉真公主有些哭笑不得,語氣有些怨怪地道:“父皇,玉真是女兒家,您豈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問這種問題……”
“好好好,那待會兒你瞧瞧同父皇說,可好?”
崔貴妃終於忍不住道:“聖上,亦妾身看,咱們玉真的如意郎君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哦?”聖上挑了挑眉,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聖上,依您看,妾身這外甥如何?”崔貴妃笑得大方溫婉。
在座之人都知道,崔貴妃的外甥,不就是崔琞麼?
荊詞聞言怔了怔,心裡一顫,不覺屏氣凝神。想不到……崔貴妃竟然直指崔琞……
“嗯,是挺般配的……”
玉真公主淺笑着,並不表態。
“聖人、娘娘恕罪,”一直未開口說半個字的崔琞突然淡淡開口,他起身作揖,一本正經地道:“微臣原本就是行走江湖的商賈,配不上玉真公主,請聖上爲公主另覓良人。”
玉真公主見他如此,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父皇話都還沒說完,他就直接駁了回去,她玉真就那麼入不了他的眼麼!
聖上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崔琞,有些尷尬地道:“阿勝盡會貶低自己……你生父母皆是貴族大家不說,自己在朝中任職數年,又是討伐韋氏的功臣之一,怎說出這種妄自菲薄的話……”
“聖上,微臣實在配不上玉真公主。”崔琞再次打斷聖上的話。
一旁的崔貴妃變了臉,想不到阿勝竟然如此決絕,她沉着聲道:“阿勝,莫再任性妄爲。你同玉真乃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你既然搭救過玉真,如今又說出這番話,讓玉真的面子往哪擱?”
“我當初幫她是因爲……”
這回輪到崔貴妃打斷他,“不管因爲什麼,緣已結下。”
在雲譎波詭的深宮,一個臣子三番兩次幫助一個王爺之女,這便顯得有一層曖昧不清的成分。
“父皇、母妃,忘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李隆範見氣氛不對,趕緊開口,“元意有身孕了,已有近三個月了。”
一句“有身孕”拉回了衆人的注意力。
“真的嗎?”聖上眉眼間一喜,“那太好了!”
神色肅穆的崔貴妃聽到這個消息,表情不覺鬆了鬆,漸漸柔和下來,“怎不早些說?元意,你真給我爭氣。”
元意笑吟吟地道:“想着過了三個月再將此事告知父皇、母妃,哪知王爺歡喜得緊,沉不住氣。”
“這小子毛毛躁躁的,以後可得悠着點兒,別總往外跑,多陪陪元意。”
“是,兒臣遵命。”李隆範道,面容上也盡是喜色。
…………
一頓元宵晚宴就這麼過了。
一行人出宮時,夜幕已降臨。
今夜之事,着實敲打了一下荊詞,她終於發現,自己和崔琞的路不是她以爲的那般難走,而是非常難走。
崔貴妃不喜歡她,這已經是鐵錚錚的事實。她明白,崔貴妃甚爲不喜自己像男人一樣去朝堂中攪動風雲,覺得她不適合做個賢內助、一心一意愛她的外甥。
唉,一個崔貴妃就算了,如今又來了個玉真公主……
看得出,俏皮伶俐的玉真公主備受寵愛,又當真是對崔琞上了心。
不過,今夜唯一的撫慰是,崔琞對他人的決絕。
他這抹決絕讓荊詞的心安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