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的墓前。
荊詞靜靜站着,看着這座墓,她突然無言以對。
她心底裡便覺得自己欠蕭安一條命,如果當初蕭安的選擇不是去向她報信,而是出了城門與魏元會合,或許現在她就正和魏元幸福地生活吧?
可惜……蕭安即便死了,蕭至忠也不讓她安寧。
“蕭安,待太子登基之後,我就聽你的話,立即離開長安。”最終,荊詞喃喃。
東宮。
啪——
茶杯從楊薇娍手中墜落在地,茶水灑了一地。
她臉色突變,聲音顫抖,“太、太子說什麼……”
坐在她對面的李隆基嘆了一口氣,“薇娍,對不起,但是爲了你的安危,我不得不這麼做。”
“不、不……”楊薇娍慌忙搖頭,哽咽着哀求,“太子,妾身不要安危,妾身只要這個孩子,我求求您,讓妾身把他生下來吧。”
“薇娍,”李隆基看着眼前激動的楊薇娍,一臉的無奈,“當今是什麼情況,你不是不知道,萬一你被他人暗算,牽連性命,我如何向楊四娘交代?如何向楊家交代?”
“太子,這可是咱們倆的孩子啊,您怎能不要他?”楊薇娍滿眼淚水直直地盯着他,似在質問。
李隆基撇開頭,不忍與之對視,淡淡道:“孩子還會再有的,這個孩子留不得。”
說罷,李隆基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
座榻上的楊薇娍愣住了,良久的出神……
他說不要這個孩子……
這是她同他的孩子啊……
兩行淚水頃刻間流了下來,楊薇娍的心好疼,這是她心心念唸的他的骨肉,他怎能放棄他……說得那麼好聽,爲了她的安危,可是她甘願不要安危,她只要這個孩子!
楊家,呵!想不到,他真正在意的,竟然是楊家!多麼冠冕堂皇,爲了保住她這個東宮和楊家的唯一聯繫,他可以殺死自己的親骨肉。
楊薇娍握緊了手心,心裡暗暗發誓,她絕對不會讓這個孩子有事。
…………
李隆基欲去掉楊薇娍腹中胎兒一事乃東宮的秘密,誰也不知道。李隆基生怕太平公主對楊薇娍下毒手,屆時連楊薇娍的命都保不住,又何況腹中胎兒。
楊薇娍強制自己冷靜下來,盤算着如何保住肚子裡的孩子。太子妃雖是李隆基的正室,但她太過溫柔賢惠,夫君說什麼便是什麼,想來不會幫她一同勸說太子。
而趙娘那女人巴不得她滑胎,更不會爲她說一句話。
這麼說來,只有……錢之語了。
楊薇娍當即動身,前往錢之語的住處。
一入內,她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
錢之語頓時慌了,“薇娍,你這是做什麼?”
“之語,拜託你救救這個孩子。”
錢之語趕緊攙扶她,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有什麼話好好說,當心孩子呀。”
楊薇娍順勢抓着她的手腕,淚眼婆娑,“之語,太子要拿掉這個孩子。”
“什麼?”錢之語臉上露出意外之色,“怎麼會呢?太子不是喜歡得緊嗎?你不會搞錯了吧?”
“沒有錯,太子親口對我說的,因着現在東宮處境不好,太子說爲了保全我纔出此下策……可是,你覺得我是那種自私的母親麼?無論如何,我都要留下他。”楊薇娍看着錢之語,一臉乞求,“之語,如今你與太子最親近,求求你,幫幫我可好?救救這個孩子。”
錢之語看着可憐兮兮地楊薇娍,輕嘆一聲,“他何嘗不是太子的孩子,想必太子心裡也不好受……”
楊薇娍眼含淚雙眸一直盯着錢之語,等待她的答案。
“你別這麼看着我,我話還沒說完,”錢之語看了眼她繼續道,“不過我理解你爲孃的心情,哪個母親不是爲了自己的孩子能拼上性命?我會試着幫你勸勸看。”
楊薇娍當即道:“之語,這個孩子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錢之語默默地點點頭。
…………
這日午間,李隆基在錢之語住處午休。
午後,一宮女悄悄閃進楊薇娍的院子。
座上的楊薇娍聽完宮女的稟報後,再次大失神色。
由詫異,到憤怒,最終冷笑。
好個錢之語!
她揮了揮手,讓這個悄悄給她報信的宮女退下。
那名宮女剛退至門外,夭桃把她攔截下來,嚴肅地叮囑,“繼續留意錢之語的一舉一動,有要緊事及時彙報。”
“是。”此宮女垂首福身。
夭桃入內看主子的情況時,深深閉上雙眸的楊薇娍利落地起身,走向門邊。
“三娘,您要去哪?”楊薇娍越過她,大步朝外走去,夭桃趕緊跟了上去。
…………
李隆基的書房,
太監緊着腳步入內通傳,“啓稟太子,楊良媛求見。”
“讓她進來吧。”李隆基放下手上的奏摺,淡淡道。
不一會兒,楊薇娍快步走了進來。
她看着座上器宇軒昂之人,再次噗通一聲跪下,語氣已然不再像上回那般激動,而是萬分冷靜,“請太子收回成命。”
“道理我已經跟你講過了,楊良媛莫再執迷不悟。”一個成大事的男人,對於眼前女人的執着,他沒有太大的耐心。
跪在地上的楊薇娍微微仰視着座位上一動不動的男子,語氣充滿了質問,“太子難道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就沒有哪怕一絲的感情麼?您可是他的父親啊!你真的要殺死他?”
“說的什麼話!”李隆基劍眉輕蹙,有些不悅,“事已至此,你先回去吧。”
心底最後一絲希望漸漸幻化成寒涼的冰……楊薇娍嘴角生出一絲冷笑,“如若……懷這個孩子的是荊詞,你還會做同樣的決定麼?”
李隆基深邃的雙眸一閃,面色浮現許些厭煩,他起身朝外走去,直直繞過她,留下身後跪在地上之人。
原本直直跪在地上的楊薇娍,隨着他決絕地離去,身體上最後一絲力氣亦被漸漸抽離,她癱坐在地上,冰冷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一瞬間心如灰死。
他終究,絲毫沒有愛過她啊。
所以他才能痛下殺手,一點情分都不顧。
他當真一點都不稀罕他們的孩子。
曾經,二姐楊鈺沛說,“李隆基是成大事的人,不會一心待你。”可惜那時的她有一顆飛蛾撲火的心,什麼都聽不進去。
呵,如今,她不求一心,但求動心。
可惜連乞求他動心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