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邊。
三人坐在亭內,亭內還有兩個宮女,宮女上了些精緻的茶點。
“聽貴妃娘娘說,阿勝兄長這些年一直在外遊學。”崔元意端端正正地坐着,靜若處子,姣好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意,甚是得體。
崔琞亦淡笑着,“並非遊學,經商而已。”
“經商?”崔元意臉上出現一絲詫異,士農工商,商乃最末,駙馬的兒子、貴妃的外甥,竟然去經商?
“哈哈,是啊,跟兒時那羣孩童說的一樣,我將來是個沒出息的。”崔琞輕笑,語氣卻無關痛癢。
“話也不是這麼說,雖說士農工商,商爲最末,但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不管哪一行,只要發揮了其價值,便是有用的。”崔元意一派真誠,說得有條有理。
崔琞驀然一笑,“你果真沒變,與兒時一般善解人意。”
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一旁的荊詞有起初的面無表情到沉默不語,最後眉頭不覺微蹙……
“不過阿勝兄長今日怎麼和楊四娘一同入宮?”崔元意快速看了一眼荊詞,爾後看向崔琞。
荊詞亦看向崔琞,心裡帶着氣,她倒要看看,他如何回答。
崔琞看着荊詞,伸手握住她,“我們今日入宮,主要是想讓姨母好好認識一下荊詞。”
崔元意佯裝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真抱歉,元意不知你們今日是因着此事入宮否則也不會選在今日進宮,打擾你們與貴妃娘娘談話。”
“無礙。”崔琞淡笑。
雖是三人閒聊,但荊詞的話一直不多,久別重逢的倆人倒是聊得起勁。
荊詞雖心中不悅,但未有明顯的表態,而是一直靜靜坐着,偶爾搭話。她頓時覺得自己方纔真傻,一開始聽聞他兒時嚷嚷着要娶的女子來了,她還打趣他,如今到好,他們真的勾搭上了……
出宮之時,大家各走各的。
荊詞坐馬車,崔琞騎馬,崔元意則坐自己府上的馬車。
崔琞不趕時間的時候,通常會親自送荊詞到楊府門口,今日亦然。
楊府門口。
荊詞下馬車,心裡氣鼓鼓的,瞟了崔琞一眼,頭也不回地朝府內走去……
一直到她幾近踏進府門之時,身後之人仍未出聲,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豈料,身後之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他略微失神,似在想事情。
荊詞看他如此,心裡更氣了。
不過,她明白她一旦進了這個府門,便不知何時再見。
她索性轉身,快步走到崔琞面前,朝他輕嚷了一聲,“喂!”
崔琞驀地晃過神來,跟個沒事人似的,“嗯?怎麼了?”
“我要回去了!”她繼續嚷到。
“好,”他伸手擁了擁她,“好好休息。”
一抹失望不覺在荊詞的雙眸中流出,她點點頭,轉身頭也不回地步入府內。
身後的崔琞凝視着她的身影,心裡頓時生出許些愧疚……
筎院。
荊詞坐在院子的鞦韆上,輕輕蕩着。
她輕靠着鞦韆繩,如今三姐進了東宮,成了又一個難以相見之人,她在楊府再也沒有說得上話的人了。
這些年,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唯有她一直在原地。
“四娘心情不好,便同奴婢說說話吧。”芳年整日都跟在荊詞身邊,她對今日發生的事一清二楚。
荊詞搖搖頭,“沒有心情不好,我只是……覺得每一個親近的人都漸漸遠去,有點兒孤獨了。”
“四娘,奴婢會陪在您身邊的,不會離開。”芳年睜大眼睛,由衷道。
荊詞笑,“謝謝,芳年,將來能一直與我在一起的,或許只有你和青女了。”
芳年聽主子這般說,不覺有些難受,想起今日崔郎君這般態度,連她都替主子覺得委屈,“四娘,奴婢纔不希望您太有情義,您爲了崔郎君,沒進東宮,還拒絕了旁的郎君的追求,獨獨看上崔郎君,萬一崔郎君喜歡上別人,那您不是太不值了嘛。”
“即便沒有崔琞,我也不會入東宮。至於旁的,我也不知道,”荊詞抿脣,平靜地說,“既然選擇了這個人,我便認定他了,就想一場賭博,若輸了,我認就是。”
說實話,他今日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除了她之外,他身邊竟然還出現過能牽動他心緒之人。畢竟他們相識於年少,她以爲自己於他而言是唯一的……
顯然,崔琞這個兒時玩伴讓荊詞措手不及。
但這也是極其考驗他們心意的時候。
黃昏之時,荊詞躍上屋頂,坐在上面吹風,正好捋順一下錯綜複雜的心緒。
剛在屋頂坐下,她突然發現自己頭上的一支珠釵不見了,那是之語送給她的禮物。
荊詞開始左右尋找,屋頂上不見,她又到鞦韆架附近尋找,沿着筎院一直順着她方纔進府的路徑尋去……
友人相贈的朱釵,弄丟了便是她的不是,她無論如何也要找到。
她叫小廝牽來一匹馬,她一躍而上,開始順着皇宮的方向找去……
直到接近皇宮之地,她停了下來,看着眼前不遠處的一男一女,整個人都怔住了。
一男一女靠得極近,女子一臉嬌羞地垂下頭,男子正手持朱釵爲女子戴上……
男子是崔琞,女子是崔元意,而朱釵……則是荊詞丟失的那一支。
“楊四娘?”崔元意的餘光瞥到有人看着他們,見是荊詞,她訝異地叫了一聲。
“荊詞?”崔琞止住動作,亦甚是詫異。
荊詞冷笑一聲,“把我的朱釵還給我。”她冷冷地盯着崔琞手中的朱釵,有意無視二人的詫異。
崔元意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朱釵?這是我的朱釵呀……”
“你的朱釵?真可笑,敢問崔娘子,就那麼喜歡鳩佔鵲巢麼?”
“荊詞,這的確是元意的朱釵。”崔琞出聲道。
荊詞滿臉不可置信,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二人,她直接馭馬走上前,欲伸手強行奪過崔琞手中的朱釵……
豈料,崔琞一個躲閃,令她撲了個空。
“崔琞!”荊詞終於怒視着他。
崔琞一臉不解,連忙解釋,“荊詞,元意的髮髻散了,我只是爲她插上朱釵,沒有別的意思。”他一開始之所以不解釋是因爲知道荊詞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但她現在的舉止太奇怪了,他不得不解釋幾句。
“把朱釵給我!”
崔琞無視她的惱羞成怒,上前一步伸手瞬間將她抱下馬匹,穩穩地放到他身前,凝視着她道:“有什麼話咱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