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後花園。
每日午後,楊壽雁都會帶胡胡來此練習彈琴。
楊薇娍掐準了時辰,早早便在花園飲着茶、吃着點心等候了,縱然她心思全不在茶點上。
片刻,楊壽雁終於帶着胡胡遠遠走來。
待走近,楊薇娍假裝無意一瞥,爾後起來行禮,“長姐安好。”
“三娘,真巧啊。”楊壽雁面容中笑意淡淡。
楊薇娍讓開座位,頗爲恭敬,“長姐請坐。”
楊壽雁順勢牽胡胡一同坐下,丫鬟當即上茶,她衝仍站着的楊薇娍示意入座,“近來可有按時去薛稷府上習畫?”
“有的,我昨日在薛夫子的府上還偶遇了太子。”
“哦?”
楊薇娍故作雲淡風輕,“看來太子對咱們家四娘甚是有意,不過我瞧着也是郎才女貌,如若荊詞能嫁入東宮,的確是極其好的歸宿。”
“英雄所見略同。”楊壽雁點頭。
“如今父親癱了,祖母時不時臥病在牀,阿孃又去了觀音寺,唉,沒個人能管管荊詞。荊詞任性,阿孃離家前曾叮囑我要照看好妹妹。我想,只要是爲她好的,說什麼我也得做。”楊薇娍一臉認真,由衷道。
“是啊,四娘任性,不過……就是不知道你這同胞姐姐有沒能耐讓她乖乖聽話。”
“長姐指的是……”楊薇娍試探性地道:“入東宮?”
楊壽雁一雙鳳眸看着她,含笑點點頭。
楊薇娍沉默了片刻,似在沉思,爾後道:“咱們這是爲她好啊,她有什麼理由不願意?”她的語氣充滿不解。
“呵!咱們家四娘能耐着呢!”
楊薇娍淡淡道:“那丫頭無非是吃軟不吃硬,咱們關鍵得用技巧。”
“什麼技巧?”楊壽雁被她勾起了興趣。
楊薇娍神秘一笑,“若是長姐信得過我,就交給我去做,您就儘管收下東宮的聘禮吧。”
“好!那你就去試試!”楊壽雁頓時心一喜,真想不到啊,樣貌平平的楊薇娍有朝一日還有這等用處。
呵,看來真是一物降一物。如若楊薇娍真的辦成此事了,倒是可以把她培養成她的最佳助手。
…………
半道上。
夭桃些微憂心,“三娘,您在兩邊都誇下海口了,要是最後在四娘處壞了事,那該怎麼辦?”
“不會的,”楊薇娍搖頭,信心滿滿,“她是我親妹妹,不會不幫我的。”
縱使主子如此道,夭桃還是有些擔心,風險太大,這盤棋太大,她擔心主子會失手啊。
幾日後,東宮的聘禮送到了楊府。
一時之間,全府轟動。
荊詞這日醒來,突然被告知不久之後要嫁入東宮,整個人氣得瑟瑟發抖。
當她要衝去莞院與楊壽雁理論時,楊薇娍走了進來,及時攔下了她。
“此事是我一手釀成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三姐?不可能,你莫爲長姐開脫!”她對她說的話半句都不相信。
“我答應長姐一定會說服你嫁入東宮,讓她儘管收下聘禮就好,這事的確是我做的。”楊薇娍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竟一副坦然。
荊詞頓時瞪大了眼睛,揚頭質問,“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三姐!這太荒唐了!你甚至沒有同我提過,更別說問我意見!”
“對不起,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太子親自請崔貴妃賜的婚,楊家與皇室聯姻,如今咱們沒路可走了。”
“三姐,你到底爲何要這麼做?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我嫁給你心儀的男子嗎?”
楊薇娍凝視着她,嘴角驀地扯出一絲怪異的笑,“你若不願嫁,那姐姐替你嫁。”
荊詞一怔。
她面容中滿是不可思議,看着如斯瘋狂地楊薇娍,她不禁搖搖頭,“三姐,你瘋了!”
“是啊,”楊薇娍苦笑,“我瘋了,這輩子若不能與心儀之人相守,倒不如一輩子待在楊府。可是一輩子待在楊府,不就是行屍走肉麼?”
荊詞長呼了一口氣,她終於明白,三姐真的在楊府待不下去了,再在祖母的壓迫下、長姐的掌控下待下去,她會枯死。
呵,倒不如……讓她嫁入東宮吧,讓她看看後宮爭鬥,看看那個所謂的“心儀之人”是否值得她這般煞費苦心。
荊詞垂眸閉眼,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三姐說的辦吧。”
“真的?”楊薇娍的雙眸頓時充滿亮光,好似老天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荊詞不禁些微詫異,她從未見三姐這麼開心過,她伸手握住楊薇娍的手,平靜地點點頭。
“太好了!”楊薇娍激動之下,一把擁住了荊詞,“謝謝你,我的好妹妹!”
她亦抱住她,好一會兒,輕輕道:“三姐,我真的,由衷祝願你能一輩子幸福快樂。”
“我會的。”
…………
不日。
伴隨着喜樂聲,十里紅妝自楊府一路走到東宮,轎子內是鳳冠霞帔的新娘子,一雙玉指緊拽着身上的大紅喜服,離東宮越近,她便越激動和緊張。
楊薇娍置身一派喜慶之中,心中除了激動緊張,更是滿懷期待。
她偷偷愛慕他這麼些年,不管他在長安,還是遠在潞州,她都多方派人密切關注他的消息。他喜,她跟着喜,他憂,她跟着憂。知道他要舉兵,她的心飛到了嗓子眼,同時又充滿自豪,她看上的男子,就是這等胸有乾坤之人。他成功了,她爲此開心得好幾夜沒睡。
這些種種,終將成爲回憶,反正只要今日入了東宮,她此生便是他的人了。
如此想着,她的嘴角不禁又上翹了些。
楊府,笙院。
荊詞自午後便開始悄悄待在耳房,她換上嫁衣之時,長姐特意來看她,她佯裝與三姐鬧彆扭,成功瞞過長姐,待長姐一走,她立即與三姐互換衣裳。
新娘子上花轎之時,在旁伺候的都是她們的人,再說濃妝豔抹的新娘子用蒲扇遮了大半張臉,誰還認得出三娘還是四娘。
“這個時辰新娘子應該到東宮了,到現在還沒消息傳來,想來是萬事順利,四娘放心就放心吧。”芳年一邊爲主子斟茶,一邊道。
“以三姐的精密計劃,定是沒問題的,我所擔心的是……萬一太子知道後,生三姐的氣怎麼辦?”
“三娘子不是早想好說辭嗎?說您不願意嫁入東宮,不得已之下三娘只好代嫁。”
“若是太子因此痛恨我,遷怒於三姐,那又該怎麼辦?三姐的一番苦心不是全無用嗎?”荊詞擡頭看着芳年,她心中終究滿懷不安。
“嗯……奴婢也不知道……總之四娘您放心好了,奴婢覺得吧,咱們府裡最聰明的其實不是大娘子,也不是四娘子您,而是三娘子。”芳年有模有樣地道。
主子失了神,未留意她的話,芳年繼續說:“三娘子深藏不露,總是慢慢蟄伏,她一直以來就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且總能一擊必中。依奴婢看,三娘子這麼聰明,最終一定能贏得太子的心。”
最後一句話,拉回了荊詞的思緒。
“但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