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駕崩之事太過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這段時間,崔琞決定留在宮裡,暗自觀察皇后的一舉一動。這樣一來,許多重任就落到了荊詞這個宮外的知情人的身上,比如,通知遠在潞州的李隆基。
荊詞的一舉一動皆被楊壽雁看在眼裡,她無法直接派人前往潞州,否則定會惹疑。想必此時,薛崇簡被太平公主死死盯住,相王又被皇后盯着。
他們誰都動彈不得。
但此事迫在眉睫,早一刻告知李隆基,他們就能贏得一分先機。
左右思慮之下,荊詞決定前往長寧公主府。
事到如今,她只能賭一把。
…………
長寧公主府。
屋內,荊詞請公主擯退左右,爾後趕忙將事情說了一遍。
座上的長寧公主聞言,臉色煞白,握着茶杯的手不住顫抖。
噔——
茶杯狠狠一聲被放到金碧輝煌的桌案上,茶水飛濺了出來。
“你敢確定麼?此事若有一絲不實,你就是死罪。”長寧公主睜大眼睛盯着她,她多想從她的神色中找出一絲異色啊。
“是真是假,公主入宮一趟便知。”荊詞不卑不亢。
長寧公主當即起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留在屋內的荊詞則優哉遊哉走到一旁坐下,自個兒倒水喝起茶來,靜靜等候她入宮回來。
…………
果真,未過多久,長寧公主在衆丫鬟的擁護下回來了。
長寧公主一進屋,便直直癱倒在座榻上。
“公主……”丫鬟趕忙上前攙扶。
長寧公主伸手揮了揮,示意丫鬟們退出去,她斜斜靠在座榻上,臉色不甚好,看向一旁的荊詞,“你想怎樣?”
屋內只有荊詞和長寧公主。
荊詞看着癱坐在座榻上之人,恭恭敬敬地福身,“請公主派人前往潞州,告知臨淄王此事。”
“臨淄王?”長寧公主揚眉,略爲詫異,不一會兒,方回過神來,原來是這麼回事,“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幫你?你覺得我會幫你對付我的母親麼?”
“因爲您姓李,您雖不是聖上最疼愛的女兒,但您卻是最孝順他的公主。公主,您不是幫我,是幫李唐。如今是千鈞一髮之際,李唐江山存亡,在您一人之手。”
荊詞淡聲道完,看了一眼座上臉色糟糕透頂的長寧公主,爾後轉身走向屋外。
出長寧公主府後,荊詞朝身旁的青女示意一眼,青女心領神會,派人悄悄盯着。
日落之時,筎院。
荊詞在屋內逗望兮,青女終於走了進來。
“四娘,長寧公主的人已出長安。”
“嗯。”荊詞點點頭,她算得沒錯,最遲日落之前,長寧公主定會派人去潞州。自從那日長寧公主請立太子時起,荊詞就知道,長寧不是會站在皇后這邊的人。
唉,聖上、皇后這一家子,也就只有長寧公主是清醒人。
“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來,咱們去花園裡走走。”荊詞輕笑着起身,牽着小望兮朝門口走去。
“滾寶,滾寶也去。”小望兮伸出小手指着座榻上的滾寶。
“好,滾寶也去。蕊兒,抱上滾寶。”
“是。”
…………
紙包不住火。
不出半月,滿朝對聖上不上朝之事已議論紛紛,更甚者,質疑聖上已遭遇不測。
過了幾日,朝臣似有人指引般,不再追究聖上是否安好,而是逼迫臨朝的皇后立太子,否則要親自面聖。
最終,太平公主站出來,威風凜凜,直指聖上已駕崩。
滿朝文武大吃一驚,更是對皇后咄咄緊逼,衆多小臣當面質問她是否覬覦皇位,將其說得甚是不堪。
皇后頓時變得舉步維艱,爲了堵住悠悠之口,當即宣佈聖上遺詔,十日內秘不發喪,由皇后處理一系列事宜,並立聖上幺子李重茂爲太子。
滿朝文武臉色大變,下跪聽遺詔,倒沒想到,聖上真的駕崩了。
…………
眼下立了太子,就該舉行國喪。
短短一兩個月間,幾方勢力涌動。
皇后大力任韋氏家族的子弟爲萬騎、飛騎、府兵的首領,將皇宮與長安城的兵力牢牢掌控在手中。
此時,李隆基已秘密回到長安。崔琞、薛崇簡、荊詞等人不時受李隆基的召見,偶爾夜裡前往臨淄王府商量事宜。
太平公主則幾次登臨相王府,屢屢試探相王的口風。
公元710年,六月,太子李重茂登基,改年號“唐隆”。
李重茂乃宮人所出,自小未受過良好的教育,如今乃十五歲的孩子,迷迷糊糊就被推上了帝位。他只知道,登基之前,生母領着他向皇太后請安,道一切單憑太后娘娘做主。
韋太后很高興,握着他的手道只要你乖乖聽話,母后保你榮華富貴。
雖是新帝登基,卻是韋太后臨朝稱制。明眼人都看得出,韋太后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則天大聖皇后的老路。
蕭府。
蕭平跪在地上,手舉一道明黃的聖旨,高聲道:“臣蕭平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傳聖旨的太監笑容滿面的點點頭,“恭喜蕭將軍了。”
跪在地上的蕭平紋絲不動,似出神般。
“蕭將軍?”太監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蕭平這才反應過來,起身道:“多謝公公。”
“不必客氣,那咱家就先告辭了。”太監說着退出屋子,走出蕭府上馬車回宮。
蕭平盯着手上明黃的聖旨,這是他多少年來的夢想啊,終於實現了。他四下望了望,竟無一人在他身邊爲他高興。
“郎君。”
一道嬌柔的聲音突然響起,他聞得熟悉的聲音眼前一亮,頓時滿懷希望地擡頭看來人,張口便道:“環兒……”
豈料,來人只是一個端茶的丫鬟,根本不是陳環兒。
深邃的眼眸中的亮光不禁一點點熄滅……一抹苦笑終於浮現在他脣角。他忘了,她早已是別人的妻,他還癡心妄想什麼!
這些漫長的日日夜夜,他如同行屍走肉,一顆心早被掏走了,他生不如死。
罷了,罷了,太后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吧。
新帝登基,蕭家得勢。蕭至忠幾乎日日被傳喚進宮,與韋太后商討國事,宗嫺被太后帶在身邊,成了太后最得力的助手。
蕭平如今被任命爲掌管禁軍的將領,被太后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