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131 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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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突利開口說話以來,毬場之內大隋一方的人都覺得一直被這伶牙利齒、又確實是因爲技高一籌而可以恃勢凌人的突厥王子在話語之上壓制得擡不起頭、甚至是喘不過氣來。
直到現在!
李世民這一句回答實在是讓大家覺得太解氣了!隋室的一衆宮廷侍衛心中都是不約而同地暗喝一聲採:“說得好!”有些大膽好事之人,甚至是索性高聲地把這心底的一聲彩也喝了出來,既是藉此發泄鬱悶之氣,也是乘機爲李世民助威。
突厥人那邊則是輪到他們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然而,突利臉上雖是微微變色,但隨即又將頭一甩,哈哈大笑一聲,兩手高舉,用力鼓掌,竟也附和着大隋一方的喝彩叫道:“說得好!”然後伸手一指李世民,“就憑你這句話,即使等會兒你比箭輸了,我也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李世民見他這一句話倒也說得很有塞外男兒的豪邁本色,禁不住在心裡暗暗的點了點頭,臉上卻自然仍是不露半點聲色,把胸前的弓箭又再舉起。
突利卻又叫道:“且慢!”
李世民微微皺眉,這次已經不耐煩再放下弓箭,道:“又怎麼了?”
“你這額上……”突利往他額上一指,“……還沒點上硃砂呢。”
李世民脣角又是一掀,再次露出那鄙夷至極的冷笑:“不用了!我射中特勒那額頭眉心之處纔算我贏;但特勒只要射中我,無論是這身上哪一處地方,都算你贏!我堂堂男兒,點那女人的花鈿一般的硃砂幹嘛?”
他此言一出,立時便引來大隋的一衆宮廷侍衛的鬨然大笑,有些人更是故意誇張地做出捧腹的姿勢,盡情地嘲笑突利這“餿主意”。
突利直到這時纔想到,自己這樣在額頭眉心之處點硃砂,確實頗像是漢人女子在前額貼上花鈿的打扮,尤其最常見的花鈿正是描成紅色的圓形,與這硃砂圓點就更是差相彷彿了。
他羞得滿臉通紅,連忙伸手往額上一擦,把那上面的硃砂圓點粗粗地抹去,咬牙切齒的叫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一樣——只要你射中了我,無論是這身上哪一處地方,都算你贏!”
李世民見他臉上現出勃怒之色,心知他已被自己激怒,卻仍只是一副微微冷笑的模樣,雙臂一運力,喊一聲“開!”那一把全鐵弓身的鐵胎弓霎時便被他滿滿地拉開,三支箭矢也搭於其上。
突利見李世民已拉開了弓,連忙也拿起弓箭,張弓搭箭,瞄準了對手。
二人都是張弓如滿月,箭尖瞄準着對方。一時之間,仍是像剛纔突利與長孫順德比試那樣,誰都沒有搶先發箭,就這樣處於靜止的狀態之中。場內其他所有人也都一動不敢動——甚至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地屏息凝氣——,只是全神貫注地凝視着他們。似乎這毬場之內的人又全都給施了定身咒,誰也動彈不得。
時間就在這全然的靜止之中緩緩地流逝。如此對峙的時間一長,大隋一邊的有識之士便開始暗暗的心焦了。李世民手上那一把弓比突利的強得多,本來按理來說,他現在既然能夠拉開這弓、而且還有餘力瞄準敵手,就已經在這場勝負之爭中佔了很大的上風——因爲他的弓比較強,那就意味着他射出的箭矢之上附着的勁力會比較強,所以速度也會比較快。這樣在他們二人都是相距百步之遙的情況下,突利的反應速度必須比李世民更快才能及時躲開他發出的箭矢的攻擊。
可是現在二人這樣對峙不動,拖的時間越長,吃虧越大的卻是李世民了——正因他的弓比較強,要拉開本來就很費力,現在這樣長時間地保持着拉滿的狀態就更費力!時間越長,耗掉他的氣力就越多。看那突利一直只是張着弓,卻隱忍不發箭,顯然他就是在使“拖”字訣這一招,用心正是想耗到李世民的氣力支持不下去,沒法再拉滿這張強弓,甚至只是手上略有晃動、一時瞄不準,他就會抓住有利時機突然發箭,一舉取勝!
大隋一方的人看李世民也是一直隱忍不發,心中無不又是焦急,又是奇怪,想:他不發箭,大概是想着自己的弓較強,箭速較快,完全可以等到對方已經把箭發射出來,他能看清箭矢的來勢之後,再有針對性地發箭抵禦,雖是後發而仍能先至吧?確實有此強弓在手,這“後發制人”的策略是最可穩操勝券的。但時間拖得太長,他的體力消耗太大的話,即使能看清對方發射的箭矢來勢,可他手上已經沒有足夠的氣力拉得滿弓、瞄得準確,甚或只要反應得不夠快、發箭不夠及時,二人之間畢竟只是百步之遙的距離,只怕他未及發出箭矢,就已經被突利的箭矢射中了。現在比箭的規矩已改,只要有一箭射中身上任何一處部位都算輸,這豈非落敗的風險更大?
只是大家心裡雖然明白,卻不能出聲提醒李世民,更無法入場干預,只能是袖手旁觀,眼巴巴的乾着急。唯一讓他們感到些許安心的,是李世民那滿滿地拉開着鐵胎弓的雙手,從上到下自臂至指,始終沒有顯出半分的顫動,一直還是那樣穩穩當當的猶如淵停嶽峙一般,又似是那弓箭已經與他這身子、這姿勢融鑄成一個整體,亙古以來就已經是這樣子矗立在那處,便是風吹雨打,也是巋然不動。
二人仍是那樣一動不動的對峙着,只有陽春三月的微風輕輕吹過,拂起了他們的衣襬。漸漸地,場內衆人都看見了,突利的額上慢慢滲出了黃豆大的汗珠,有些甚至已經大得沿着他的臉頰滾落下來。顯然,這樣長時間地張臂拉弓,他開始覺得氣力衰竭,有點兒吃不消了。
返顧李世民那邊,這少年鬢邊有幾縷髮絲在微風之中拂動着,除此之外,他的臉色與神情都與剛纔一開始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同——眼睛還是如獵豹一般緊緊地盯視着對手,目光之中的森冷冰寒也如出一轍,臉上的神色照樣是堅毅肅然。他的臉部輪廓本來就比常人更顯棱角分明,再加上這樣堅毅肅然的神色,便越發的顯得那張臉如同是刀削斧鑿一般,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那樣的精雕細琢、精緻入微。
場上衆人看看突利,又看看李世民,只覺得這一場比箭,到目前爲止與其是說比一箭中的之準頭,還不如說是在比手上的勁力與耐力。雖然本來應該是要拉開一張更強的弓的李世民比較吃虧,可這樣一直看下來,倒似是突利更快地變得堅持不下去了。
果然,衆人終於看見突利那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忽地一彈,隨即“嗖”的一聲,他已突然率先放出箭矢。但緊接着——幾乎好像就是在同一時間——李世民那邊也“呼”的一聲,他拉開得滿滿的那把強弓也放出了一支明顯挾着更爲強勁的風聲的箭矢。兩支箭矢飛快地靠近,“叮”的一聲輕響之後,又是“嗤”的一聲,衆人眼睛的瞳孔自李世民下場以來第二度猛然擴大——原來李世民那後發的一箭正正地對上了突利那先發的一箭,而突利那一箭又是去掉了箭頭的那一支,而李世民那一箭卻是帶着箭頭的,於是那尖銳的箭頭正中那去掉了箭頭、也就只剩箭桿的箭矢之後,竟是沿着那箭桿生生地將之劈開,那“嗤”的一聲就是劈開箭桿之聲。
這固然是因爲李世民這一箭有尖銳的箭頭,而突利那一箭沒有箭頭的緣故;但也是因爲這一箭挾着很強的勁力,射中對手來箭之後才能這樣以勢不可擋之力將之劈開;還要是因爲這一箭之準達於巔毫,正中突利那一箭的中間,才能如此沿着箭桿從頭至尾的將之劈開。
衆人驚歎之情還沒來得及化成驚呼之聲叫出,又已聽得“呼”的聲音再度響起,卻是李世民的第二箭已流星趕月一般接踵而發。那箭速之快讓衆人根本看不清那箭矢的去勢——剛纔一箭是因爲受突利那一箭阻緩了一下才能讓衆人看得清楚的——,只能見到眼前箭影一閃而過。然後,便是突利“啊——”的一聲大叫,腦袋似是不由自主地向後急仰,那後仰之勢既急且勁,帶得他的上身整個往後倒去,變作仰躺在馬背之上。與此同時,還有“嗒”的一聲輕響,一支羽箭跌落在地,彈跳了幾下,這才止住。
一切發生得太快,衆人定了定神之後,又再定睛細看落在地上的羽箭,這纔看清那是一支去掉了箭頭的箭矢。這時,突利已從馬背上一挺腰肢,重新坐直身子。衆人的目光又聚焦在他身上,分明地看到他的額頭眉心之處,有一個圓圓的印痕。剛纔他被李世民嘲笑之後,氣沖沖、也是急匆匆地伸手抹去那處的硃砂圓點,但那時是在急切之間,又沒有鏡子可以照着看清,因此抹得不甚乾淨,還留下了些許紅色。這時衆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圓圓的印痕正好把那殘留着的些許硃砂之色套在其內!
後記:
1、世民寶寶射箭,形容它就只需要一個字:正!
2、話說,這裡說要拉開那把鐵胎弓需有十石之力,這回就真的是偶這小說家言的傳奇兮兮、誇張其辭,各位親親讀者不要太過較真鳥~~史書曾記載三國的黃蓋說過這麼一句話:“某雖老,兩臂尚三石之弓,渾身還有千斤之力,豈不足敵張鄧匹夫耶?”可見能拉三石之弓已經是很厲害的了。又據《梁書》記載:“羊侃臂力絕人,所用弓至十二石,馬上用六石弓。”因爲人站在地上的時候可以借地面的支撐力,騎在馬上則不行,因此馬上能拉開的弓的強度比在地上會少了一半。這一章裡寫世民寶寶是騎在馬上,卻拉開被大家估計要十石之力才拉得開的鐵胎弓,那就比《梁書》裡記載的那個大力士還要厲害,所以肯定是過分誇張的啦~~
反過來說,世民寶寶有這樣強悍的臂力,那之前他打了楊表叔一記耳光之後,魏忠的心理活動想到的“原來這臭小子以前打我只用了一半的力氣,打這皇帝才用盡全力”其實也不對,世民寶寶手上既有千斤之力,那就應該是即使在打楊表叔一記耳光時也沒有用盡全力,否則楊表叔當時腦袋甚至會被他打爆鳥~~豈止是打腫了臉面呢?
真實歷史裡的世民擅射,史書的記載是着重於他用的箭矢比常人大很多,簡直就像是一支小型的標槍——突厥人與之在戰場上對敵時撿到過他射出的箭,見到那麼大的箭不覺畏而生敬,把它當神物一樣供奉起來~~但他的臂力肯定也很大,所使用的弓肯定也很強,因爲一來是那麼大的羽箭很難想象不用一把強弓就能把它發射出去;二來是史書裡記載世民射出的箭能洞穿門板——請各位根據你們去一些古代建築所見到的大門來想象一下古代的門板是多麼的又厚又重——雖然箭大是穿透力強的一個重要因素,但如果發射這大箭的弓不夠強,也不可能有那樣大的穿透力滴~~
話說,把箭弄得很大很重,除了可以增加穿透力,其實本身也是有利於提高準頭滴~~箭太輕的話就容易被風吹偏,尤其是要按先上升、再下降的拋物線的軌跡來瞄準,這樣就會大大地增加瞄準的難度(現代體育運動會的射箭就是這樣,那裡用的箭都很輕,因爲這時比的又是準頭而不是殺人致命的穿透力)~~所以只要是力量允許,箭是應該越重越大就越好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