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皓影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些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看來黑子和瘦子人販子把他們引進了狼窩啊!這些人顯然還不是普通的人販子。他轉頭看向原本黑子和瘦子站的方向,果然人跑了。
夏皓影笑了,能跑到哪,總會回來的。不過他耐心有限,等久了或許他就不想救了。現在也知道了下一個目標‘老刁’,聽這稱呼,就覺得手癢。
身邊嘰嘰喳喳的聲音不停,夜蝶也越聽越心驚,很顯然他們是惹上了大麻煩。不知哪個人販子說了一句槍什麼的,夜蝶剛聽到就冷汗淋淋。
她靠近夏皓影小聲說:“怎麼辦?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人販子。而且那兩個人販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
夏皓影給了夜蝶一個安撫的眼神,看他不打算理自己,夜蝶焦慮的站在他身邊。
等一羣人說的口乾舌燥,終於停了下來。夜蝶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清淨了,心情似乎也沒那麼焦躁了。
“說夠了。”夏皓影雙手環胸,“你們說夠了我來說。首先聲明我不是警察,也沒打算報警。我只是來找人的,只要你們誰肯幫我,我保證不暴露你,當然也不會動你。”一番話說得不可謂不真誠,連夜蝶都幾乎相信了。
不過這幫人可不是夜蝶這樣纔出校門的單純女生,不管夏皓影語氣多麼讓人信服,他們都齊齊低下頭,不再吭一聲。
紅姐悠悠轉醒,臉上的驚恐還未褪去,看到站在她前面兩米遠的夏皓影和夜蝶。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想起剛剛看到的鬼影,她面無血色,畏畏縮縮地環顧四周,已近黃昏,山林裡的夜晚總比外面早些。原本熟悉的環境,此刻看來竟然如此可怖。她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一陣嗚咽的風吹過,那高大的樹木揮舞着枝條,如同鬼魅。這麼多年,有不少人死在她手裡。而這座山就埋了不少屍體,大都是孩子和女人。這樣一想,那耳邊的風聲似乎和那些死去孩子,女人的哭聲一樣。渾身一冷她感覺有無數雙手在她身上游走,冰冷,黏膩。
“啊!走開,走開,別過來。”紅姐瘋了似得扭動身體。
夜幕降臨,黑暗以絕對的力量吞噬着一切,當篝火裡最後一縷火光,隨着啪——的破裂聲,也徹底泯滅於黑暗中。
風聲嗚咽,淒厲地穿過樹木花草,在那些人耳邊經久不散。似乎是在留戀,似乎是在怒吼,又似乎只是在喃喃細語,訴說着不可言狀的悔意,恨意。
終於月光踏破黑暗,在腳下投射出斑斑點點。夜蝶看向夏皓影,他的臉隱沒在黑暗中,只有那雙眼,如狼眼般閃着幽光。
她感覺四周的氣溫驟然下降,黑暗中一雙灰青色的手,正從她身後緩緩伸過來。
夏皓影餘光一掃,拉起夜蝶的手。
“啪——”
那原本寂滅的火光重新開始燃燒,夏皓影拉着夜蝶,蹲在篝火前,往裡添了不少枯枝。
“啊+——”
一聲慘叫驚起一陣飛鳥,緊接着是更多的慘呼。夏皓影掏出手機,拿出耳機給夜蝶戴上,歌聲瞬間隔絕了其他一切的嘈雜。
用篝火上的鍋下了些泡麪,幫夜蝶盛了一碗,他自己也盛了一些。此時夜蝶早已餓的前胸貼肚皮,吹着滾燙的泡麪,小口小口吃得很快。吃完這碗麪,她額頭上沁滿細細的汗珠子。擡頭,發現夏皓影的碗已經空了。
鍋裡還有些,夜蝶看向那些人販子,道:“讓他們吃些。”
“不用,餓一頓沒事兒。”
雖然沒聽見夏皓影說什麼,但看他搖頭夜蝶就知道他什麼意思了。
夜蝶還想說什麼,但看夏皓影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到嘴邊的話變了,“天快黑了,他們就那樣綁着?”
夏皓影向夜蝶。
“把他們挪到火堆這裡,這樣晚上也不會冷了。”
夏皓影把夜蝶手中的一次性碗接過來,放進垃圾袋裡。
拿開她一個耳機說:“一會兒我來。”夏皓影垂着眼簾,往火堆裡扔了幾個乾枝。
隨後起身領着夜蝶,選了一個最整潔的帳篷,此時的他跟平時很不一樣,耐心,細心,溫柔。
“你先休息,我去看着那些人。”說完夏皓影起身離開,可是他還沒站起來,柔弱無骨的手拉住了他冷硬的手指,溫暖了他的指尖,夏皓影手指抖了抖。
黑暗中夜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你能不能也在這個帳篷裡。”
夏皓影盯着她,聽着她沒有底氣的聲音,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眸中也有一團火,明明滅滅不停跳動。
他勾起嘴角一臉壞笑說:“怎麼?想讓我陪你。”
夜蝶眨了眨,拉着夏皓影的手緊了緊,隨即又打算鬆開。可是手剛動,夏皓影就拉住了她的手,再度坐在她身邊。
夜蝶太困了,眼皮不停打架,她手一翻,又拉着夏皓影的手指。就這樣很快就睡着了,不一會兒便發出了貓兒般的呼嚕聲。
夏皓影勾了勾嘴角,把她頭下的枕頭拽平,呼嚕聲瞬間沒了。
想把手指頭抽出來,剛一動,夜蝶忽然動了。她拽着夏皓影的手,把手摟進懷裡,緊貼胸口。穩穩心臟不知疲勞的跳動着,似乎連他的手都振的顫動。夏皓影歪頭躺在夜蝶身邊,看着她恬靜的睡顏。
眼前的場景變換,簡陋的帳篷,變成精緻的雕花金絲楠萬字圍牀,淡黃色的錦帳輕輕垂至地面,隨着輕風飄蕩。
熟悉的呼吸聲,一樣的睡顏,忽然牀上的女子睜開眼,笑顏如花。
“好看嗎?”聲音歡快。
“好看。”夏皓影也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咯咯····”笑聲清脆悅耳,如鳴佩環。
他擡手拭去她眼角的溼潤,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兩個人相擁而眠。
夏皓影緩緩閉上眼睛,夢中陰雲密佈,電閃雷鳴。噼裡啪啦——一道道閃電似乎在他頭頂劃過,可是他不在意。此時他心中恨意難平,滿腔怒火。
他大步朝着那個硃紅色的大門走去,屋脊上的脊獸面目猙獰,就如此時的他。
他用盡全力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她迎了上來,滿含期望,明亮的眼眸,和夜蝶的如出一轍。他一揮手,她退後了幾步驚訝的望向他。
看着她,他冷冷一笑,一步步向她走去,擡起腳朝她踹了過去。他知道她能躲過去,他也以爲她會躲。可是她沒動,那一腳他用了全部的力氣。不,確切的說比全部的力氣還要大很多,因爲人在盛怒時總會有超常的體力。
她生生受了他那一腳,後退了幾步,倒在了地上。自己拂袖而去,再沒回頭。走到大殿前的丹墀上,屋內傳來侍女的呼救聲。
夏皓影停下腳步,最終還是頭也沒回的往前走。譁——大雨瓢潑而下,他終於停住了腳步。回頭,她已經站在門前,一步一步緩慢地朝自己走來。大雨模糊了他的視線。
儘管雨水如潑,隨着她的靠近他還是看到了她腳下的血暈染開,拖出一條血河。
那一刻他知道,他們一直期望,盼望的孩子沒了。他向天痛哭,大聲質問這天,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聲嘶力竭的質問她,爲何屠他的滿族?
她那時的眼神,時至今日依然深深刻在他腦海,帶着淡淡的失望,哀傷,和濃濃的絕望。
“你覺得,我會做這種滅絕人性的事兒嗎?”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失去了往日的柔。
他拔刀,刀鋒擦過她的肩膀,叮——插進大理石鋪的路面裡。
眼淚和雨水讓人分不清楚,就如他分不清她對他到底是不是真心一樣。終於她倒在了雨水中,躺在了他腳下。那一刻他似乎是釋然了,他丟掉自己的武器,躺在她身邊,盯着她毫無血色的臉,雨水砸在他們身上濺起潔白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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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火光時隱時現,他恍若未見,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眼前是暗紅色的紅布。夏皓影一時恍惚,忽眼神清明,自己是何時睡着的?耳邊依然是熟悉的淺淺呼吸聲。
他順利抽出自己的手,走出帳篷,透過枝葉看到已經懸掛在頭頂的月亮。
一道道黑影掠過,夏皓影恍若未覺,腳下的土地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似乎是在掙扎,是在哭泣。潮溼的泥土,散發着腐朽的氣味。夏皓影忽然發覺,在這人間的某些角落,隱埋那些陰暗的地方,竟比地獄還要可怕。
鬼有何懼,人心最可怕。白居易就說過,‘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那羣人已經沒有力氣哭喊,即便是此時綁着他們的繩子已經散開,他們依舊擠作一團,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似乎想贖罪,但黑影籠罩,那深重的罪孽可不是幾個頭,幾句話就可以消弭。
“把他和她留下。”夏皓影指着那兩個人,毫無波瀾的說。
數道黑影散了散,又想聚攏。夏皓影擡手,一掌拍了上去。
悲嚎震動四周的樹葉,墨綠色的葉子紛紛落下,在風中如浮萍般飄蕩,不知歸處,哀鳴的風似乎訴說着她們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