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其他人,原本因爲夜蝶抱了蘇曙,以爲她終於知道了蘇曙的心意,並做出了迴應。誰曾想轉身卻跟另一個男人走了,再看蘇曙的表情幾個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心疼之色。
“那個人是誰?”圓圓問。
蘇曙把他們如何得救簡單說了一下,越聽圓圓眉頭皺的越深。夜蝶重感情不假,可是她不喜歡欠人家的人情,要是可以還無論多難,只要對方要求她都可能答應。
這樣一想她坐不住了,拿出手機撥打夜蝶的電話。此時夏皓影剛把夜蝶的手機要過來,手機一響,隨手就接了。
“蝶兒,你在哪?”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焦急。
“我們在醫院外面。”夏皓影毫無情緒的聲音從話筒傳出,說完他就把手機遞給了夜蝶。
“怎麼了圓圓。”
“你老實說,到底去哪?幹什麼?”
被圓圓這樣一問夜蝶沉默了一下,說:“我就是去夏皓影的老家,你們別瞎想,讓蘇曙擔心,我過幾天就回。放心我沒事兒,夏皓影會照顧我的。”語氣中全是對他的信任,夏皓影眼睛動了動,緊緊抿着的嘴也放鬆了些。
心中因爲醫院裡,夜蝶抱蘇曙的暴躁也被撫平了不少。
兩個人來到了麪包車前,車內的兩個大男人正抱在一起,眼睛睜得老大,似乎下一秒就會從眼眶脫落,死死等着車前。
夜蝶繞過去看了看,什麼都沒看到,有些人虧心事兒做多了,良心不安,受不了刺激,夜蝶撇撇嘴。
夏皓影拉開車門,那兩個人如臨大赦,眨了眨眼鬆了口氣,但看到夏皓影又開始瑟瑟發抖,不過倒也不像之前那樣面色可怖。
夏皓影看了一下車,總算沒有那麼嫌棄了。他往車門邊上一站,等夜蝶進去,坐在了她身邊。車子啓動,絕塵而去。
醫院裡蘇曙臉色蒼白,望向窗外顯得如此孤獨,似是與世隔絕。陽光輕柔地蓋在他身上,也爲他臉上敷上一層光暈。真如蘇軾的《失題三道》中的幾句,‘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人販子的上線在另外一個省,安山省,這裡山區衆多,雖然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紀,但山區深處,卻還有很多落後地區藏污納垢。那是國家正規警力不太好到達的地方,人們按着老式傳統生活,貧困,淳樸,卻也最無情。
經過一天的跋涉,四個人終於到達了地方,下車前,夏皓影拿出繩子,綁住了夜蝶的雙手。
走到這裡,夜蝶心中不恐慌那是假的,可是既然已經選擇,就沒有什麼後悔的,咬着牙也要繼續。
趕了一天路,除了吃了一頓飯和上廁所,一直待在車上。此時她頭髮凌亂,臉色也不太好,但卻給人一種被凌虐的美。夏皓影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對她現在的樣子似乎特別滿意,夜蝶躲了躲,沒躲過去。他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夜蝶眼睛圓睜,臉色更白了,想搖頭卻沒搖頭,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看她的反應,夏皓影笑了,笑的張揚,調皮的髮絲劃過額頭,垂在眼角,似乎想遮擋細碎的水光。
夜蝶眉頭微攏,忽然夏皓影收起了笑容,說:“逗你玩兒。不過,這也許是一種可能。畢竟在那些人眼中你不過是他們隨意擺弄的貨物。到時候就按我說的做,有我護着你,他們就是想也動不了你。”
任他說的多麼自信不疑,很顯然夜蝶生氣了,頭一扭根本不打算理他。
夏皓影挑了挑眉,忽然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低沉,滿是歉意的說:“抱歉,我不太懂怎麼跟其他人相處。到了那裡危險不可避免,我只是想讓你放鬆些,卻用錯了方法。”說完自嘲的笑了笑,夜蝶看他這個樣子,又聽他說這些話,雖然還是不舒服,倒也沒那麼生氣了。
“爲什麼?你沒有朋友嗎?”夜蝶半信半疑的問。
夏皓影看了她一眼,低下頭似乎很是失落的說:“我的母親很厲害,可是她對我諸多限制,不怕告訴你,我是才從家裡逃出來的。之前我一直被關在一個地方。”
聽這話夜蝶特別震驚,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當媽的。看他傷心失落的低着頭,又想起醫院裡他打電話的樣子,冷冰冰毫無溫度,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把人逼成那副樣子,想着夜蝶越發心疼他。
“那你,還回去嗎?”小心翼翼的問。
夏皓影擡起頭,苦笑,說:“總要回去。”
夜蝶沉默了,是啊總要回家,要是能有人陪他就好了,這個想法忽然冒出來。
夜蝶想的出神,夏皓影看着她一副頗爲感慨心疼的樣子,似乎找到了方法,勾起嘴角。
遠處那兩個人販子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說:“說好了,由紅姐帶我們去見她的上線,但她要先看看人。”
說完站在外面,小心的看着夏皓影的臉,看他沒有生氣,兩個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走吧。”
兩個人趕緊爬上車,又再次上路,只是之前路途平坦,現在卻越走越顛簸,以至於從不暈車的夜蝶胃中也開始翻涌。
吱——
剎車聲響,夜蝶再也忍不住了,夏皓影一拉開門,她就衝了出去,蹲在草叢中膽汁都吐出來了。
夏皓影望向草叢中若隱若現的身影,聽着她嘔吐的聲音,儘管滿臉嫌棄,還是拿着一瓶水走了過去。
吐完夜蝶整個口腔既苦又澀,側臉看到遞來的水。她仰起頭看向夏皓影,眼眶微紅,睫毛上的淚水晶瑩剔透,眼睛裡泛着細細的光芒,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如紙,櫻桃般的紅脣也失去了顏色。
看着這樣的她,夏皓影眼中暗光涌動。等了一會兒,夏皓影沒動,夜蝶委屈的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夏皓影這才反應過來,夜蝶還被他綁上了。神色無奈的打開水瓶,遞到了她嘴邊,她漱了漱嘴,又一口氣喝了半瓶水,蹲了一會兒似乎纔好受些。
過了一分鐘,夜蝶站了起來,可能是蹲的有些久了,在加上一天沒怎麼吃飯,腿痠,頭暈,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腿一軟就往下倒。
夏皓影接長臂一攔,把夜蝶圈進他懷裡。夜蝶頭枕在他肩膀上,歇了一會兒,感覺頭沒那麼暈了,才繼續走。
走到車前夏皓影讓夜蝶坐在車裡,解開她手上的繩子,拿出些麪包和牛奶,放在她手裡。
“把這些吃完。”語氣不太友好,“餓了怎麼不知道吃東西。”
“這一路,都不知道我們爲什麼那麼趕,哪有多少時間吃東西。你不是也沒吃?”說着夜蝶拿起一個麪包塞進他手裡,看着他,一副他不吃不行的樣子。
這樣的夜蝶,帶着俏皮的孩子氣。夏皓影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打開面包咬了幾口。
太久沒有吃這人間的東西了,什麼到他嘴裡都如同嚼蠟。才吃了兩口,夏皓影就覺得胃裡很不舒服,火燒火燎的疼。他不得不大步離開,找個無人的角落吐出胃裡的東西。
全吐出來身體的不適終於消失了,夏皓影擦了擦嘴,揚起笑容,慢慢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
他眼神冰冷,像是那幽深不見底的海洋,只在表面平靜無波,那深不見底的地方早已涌起深海巨浪。
在地獄千年,他早已人不人鬼不鬼,可是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卻永遠下不了手傷她的分毫。哪怕是時至今日竟然連心底的那悸動都壓不下去,也只是心心念念她再度愛上自己,會主動陪他下地獄,可悲,可笑,可憐,卻又可恥,該死。
夏皓影一拳打在樹上,咯吱咯吱,手邊的樹轟然倒塌。手上傳來溫熱的溫度,夏皓影機械的扭頭。不知何時夜蝶已經跑到了他身邊,拉住他不停後退,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這樹真奇怪,長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倒了。”夜蝶自言自語道。
夏皓影盯着這張刻入他靈魂的臉,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嘴,耳邊的聲音似乎消失,眼中只容納她的一舉一動。夏皓影閉了閉眼,心中升起無限憤恨,他的阿姐,他那未出世的甥子,他的族人,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一個個閃過。
夜蝶扭頭,嚇了一跳,夏皓影正死死盯着她,總感覺那眼神要吃人似得。
“你怎麼了?”夜蝶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皓影收起目光,還不到時候,心底不停這樣想着。拉着夜蝶的手往回走,夜蝶感覺手有些發粘,低頭一看,夏皓影的手正在流血。她趕緊擡起他的手,眉頭一簇,“手怎麼受傷了?”
夏皓影毫不在意,低下頭靠近夜蝶,兩個人呼吸糾纏,“心疼我?”低沉的聲音似乎帶着蠱惑。
夜蝶愣了一會兒才後退,雖然看慣了蘇曙的盛世美顏,但夏皓影卻是另一種帥。他們一個是溫潤君子,霽月清風。一個是,錚錚鐵骨,颯爽英姿。
“包,包好了。”夜蝶趕緊鬆開他的手,坐進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