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睡到半夜,突然同時驚醒。
摩洛哥警察對他們也有防備,所以把他們全都安排在了一樓,方便管理,單鳴和沈長澤的房間正對着街道,他們睡的地方不是正式的客房,而是做SPA的房間,窗戶很大,當有可疑人靠近窗戶的時候,長久養成的警覺性立刻讓他們睜開了眼睛。
倆人一左一右地翻到了牀底下,掏出了腰間的手槍,貼着牆爬到了窗戶邊,有一隻手從漆黑的窗外伸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推動着窗戶。
那隻手把窗戶推開了一條縫,然後手縮了回去,不一會兒,那隻手抓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那條縫裡一下子扔進了窗戶,單鳴一把接住那個東西,沈長澤則一下子抓住了那隻手。
那隻手的主人大叫了一聲,拼命掙扎起來,看樣子好像嚇壞了,聲音很尖、很嫩,聽上去分明是小孩子的。
沈長澤一把推開窗戶,抓着那隻手把窗外的人扔進了房間,一腳踩住了他的胸口。
單鳴感受了一下手裡的東西,很輕,不像什麼炸藥之類的,這才鬆了口氣,他站起身打開了燈。
三人一起適應了一下光線,然後互相看着對方。地上果然是一個摩洛哥小孩兒,十一二歲的樣子,很瘦,衣着破舊,滿眼驚恐,先是用阿拉伯語嘰裡呱啦說了一通,大概是在求饒,然後看他們似乎聽不懂,就試圖說法語,但顯然沒受過教育,說不清楚。
單鳴沒理會他,解開手裡那個黑布包着的東西,果然跟他摸出來的感覺差不多,是一張光盤。
沈長澤用簡單的阿拉伯語問了他幾句話,但倆人溝通很成問題,沒辦法,他們只好把小孩兒拎了出去。
他們避過摩洛哥的經常,摸到了走火和卡利的房間,走火說了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根據審問,這小孩兒只是大人給他塞了錢,讓他把這個東西扔進這個酒店就行,任何一個地方,沒有限制。
估計是各個門都有警察看守,只有這邊的窗戶沒人,所以他就選中了這兒,卻不想選到了單鳴和沈長澤睡覺的地方。
幾人都猜測這件事跟佩爾和喬伯的失蹤有關,於是卡利去把虎鯊艾爾都叫來了,艾爾把電腦帶了過來。
光盤放進去之後,幾乎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們生怕看到些他們不願看到的畫面,那就太殘酷了。
畫面一陣晃動,裡面的人說着英語,問調好了沒有,標準的美式發音。
然後錄像就開始了,背景是一片灰突突的土牆,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很暗,勉強能看清畫面,鏡頭一轉,他們看到了喬伯和佩爾!
幾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恨不得瞪出窟窿來。
喬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佩爾低着頭,直到那個說話的人拿槍碰了碰佩爾的肩膀,佩爾才擡起頭來。
佩爾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不像是受過什麼傷的樣子,還咬字清晰地問,“你想讓我說什麼?我需要抗生素,你不給我抗生素,我什麼都不會說。”
“把這幾句話念出來,我就給你藥品。”
佩爾厲聲道:“請先給我,我的朋友很危險。”
那人拿槍管頂着佩爾的太陽穴,惡聲惡氣道:“你沒有談條件的資格。”他把一張紙扔到佩爾臉上,“念。”
佩爾把頭調像了鏡頭,眨了眨眼睛,然後把額頭上的亂髮撥到了腦後,低頭看了一眼紙條。
所有人都抓到了她一瞬間的驚訝。
接着她擡起頭,開口了,“想要這兩個人活命,拿唐汀之交換。”儘管唸到中國人的名字的時候,發音有些不準,但是所有人都聽得出來她在說誰。
這羣劫匪,是衝着唐汀之來的。
虎鯊對卡利道:“把唐叫過來。”
卡利問道:“他在哪個房間?”
艾爾道:“我知道,我去吧。”說完轉身出去了。
錄像到這裡就結束了,畫面瞬間變黑了。
幾人愣了愣,單鳴對沈長澤說,“把那個包光盤的東西拿過來。”
沈長澤走過去拿了過來,仔細翻了翻,果然從裡面翻出一個很小的紙條,上面是一串數字,他道:“座標。”說着把紙條給了虎鯊。
虎鯊掃了一眼,記在了心裡,然後一點一點地把那小紙片撕成了碎片,就好像在撕綁匪的的皮。
不一會兒,唐汀之跟着艾爾進來了。
虎鯊把錄像又給他放了一遍,他目不轉睛地看完,然後點了點頭,“佩爾說得對,喬伯情況不太好,呼吸太淺,傷口可能感染了,再這樣下去會死。”
艾爾厲聲道:“誰讓你看這個了,人家指明瞭要你!”
“我聽到了,我想應該是唐淨之乾的。”
艾爾一把揪起他的領子,“我看你這張死人臉就來氣,你他媽到底是怎麼長大的,連點情緒都沒有!”
虎鯊把他拉開,“別乾沒用的事。”
唐汀之把領子歸位,然後認真地回答,“關於這個問題我也很感興趣。按理說人的性格應該很大程度由先天基因決定,但是我的幾個弟妹性格全都不一樣,我是被一羣年紀五六十歲以上的人帶大的,我研究了一下自己的童年,我想可能是因爲……”
艾爾氣得想揍他,“你給我閉嘴!”
唐汀之閉上了嘴,看了虎鯊一眼。
虎鯊指着屏幕,“能從裡面得到什麼信息嗎?”
唐汀之搖搖頭,“目前沒有。”
“我們要帶你去座標標註的地方,交換這兩個人。”
唐汀之點點頭,“好。”
“你沒什麼想法嗎?”
“沒有。”唐汀之很平靜地說,“你們這裡任何一個人,想殺我也是輕而易舉的,而且他想見我,我沒理由不去,我也正在找他。”
“你知道他爲什麼要你嗎?”
唐汀之搖搖頭,“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虎鯊沉聲道:“我想你去了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我們會盡量保證你的安全。”
唐汀之點點頭,“我還有很多實驗沒有完成,現在還不想死。”
艾爾冷哼道:“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活着有什麼意思。”
唐汀之那雙深邃的黑眸看了他一眼,“莫瑞先生,你的脾氣如此暴躁,可能是缺鈣,摩洛哥有一種鳥類,營養豐富,把它們磨碎了煮粥吃,可以緩解你的症狀。”
艾爾瞪大眼睛,恨不得抽他兩巴掌。
卡利和走火扭頭忍住了笑,一向以紳士自居的艾爾被狠狠將了一軍。
虎鯊站起身,“去通知所有人,咱們馬上出發,再耽擱下去喬伯就有危險。”說完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艾爾瞪了唐汀之一眼,也走出了房間。
唐汀之看了沈長澤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後也走了,單鳴和沈長澤跟在了他後面。
走到走廊的隱蔽處,沈長澤問道:“你知道什麼?全都說出來,我們一定要救人。”
唐汀之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什麼,不過有一點,唐淨之和我一樣,對‘國家兵器計劃’很狂熱。”
“‘國家兵器計劃’?”這個名字是他們第一次聽到。
“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但簡單來說,就是以龍血人爲中心的計劃。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他基本也知道,他跟蹤到我們在一起也並不奇怪,我想,他的最終目的並不是我,而是你。”他看着沈長澤。
單鳴和沈長澤多少也能猜到這些,唐淨之畢竟不能直接在視頻裡說要沈長澤,但他知道沈長澤一定會來。
沈長澤道:“即使是這樣,他有什麼把握控制我?”
“他知道你的所有弱點。他手裡還有被他偷走的十毫升龍血,那是真正屬於‘海龍’的,龍血純度是百分之百,你的血液純度是百分之九十六,已經非常接近,但那百分之四的差距之間到底有怎樣的鴻溝,我們還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資金,十毫升的龍血能給他造出一個軍隊,裡面的每個人都能在‘雲頂’奪冠。‘海龍’只有一隻,血用一點少一點,那十毫升價值連城,美國的工程師當年帶回去的並不多,現在他們恐怕已經沒有純血了,他們去年花了極大的代價才換取和中國一起研究的機會,結果被中途偷走,所以他們懷疑是我們搗鬼也並不奇怪,實際上我們也損失慘重。”唐汀之看着沈長澤,“‘海龍’的血總有用光的一天,你是唯一的替代品,你明白嗎?你的血液純度最接近‘海龍’,而且你是活生生的,你的血可再造,你能夠代替‘海龍’成爲所有再造龍血人的主體!由於你的血液已經在母體中進行了和人類基因的融合,排異反應只存在人類和人類之間,就如同兩個人移植器官那樣的概率,比跨越種族的、人類和‘海龍’之間的排異反應小很多,成功機率也高很多,你是‘國家兵器計劃’的唯一希望。”唐汀之認真地看着他,一向平靜地雙眼又浮現了難掩的狂熱,“你將改變我們國家的軍事實力。”
沈長澤驚出一頭冷汗,雖然他早就猜想過這樣的劇情,但是當唐汀之真的告訴他的時候,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任誰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無數生物武器,都無法平靜。
唐汀之深深吸了口氣,緩聲道:“所以所有人都想得到你,唐淨之也不例外,雖然我們不知道他抱着什麼目的,但是我不會讓你落到他手裡的。”
沈長澤握緊了拳頭,“我只屬於我自己,誰也別想利用我。”
唐汀之輕輕搖了搖頭,“你還太年輕了,有一天你會知道,擁有這樣的命運,你沒有選擇。”
單鳴聽着聽着,就覺得胸悶氣短,胸腔內彷彿淤積着一團東西,壓得他喘氣都困難。
他終於明白沈長澤親生父母的心情。
爲什麼從小要把他藏起來,爲什麼冒着叛國的罪名也要把他送走,沒有哪個父母願意自己的孩子接受這樣的命運,什麼狗屁唯一的希望,如此沉重的命題誰願意擔負?誰願意被人從自己的身體裡抽出血液,造出一大堆殺人武器,想想都噁心。
但是單鳴可以想象,一個人的思想和一個國家的思想,差距有多麼的龐大,對他來說,沈長澤只是他撿來的兒子,而對於國家來說,他是邁向世界強國之路不可或缺的武器。單鳴幾乎能感覺,命運之手從這孩子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推動着整個事情的發展,他意識到事情越發地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自己和沈長澤的命運會如何,他頭一次因爲沈長澤的身份,而感到了一絲對未知的恐懼。
沈長澤看了單鳴一眼,他捕捉到了單鳴臉上的迷茫,心臟突然一緊,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單鳴的胳膊,堅定地說,“爸爸,我是你的兒子,我哪兒也不去。”
單鳴他張了張嘴,如鯁在喉。
沈長澤急了,“爸爸,我哪兒也不去。他說的那些東西,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遊隼在一起。”
單鳴回過神來,瞬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眼神回覆慣有的堅毅,“你哪兒也不會去,你是我兒子。”
沈長澤捏着他的手掌,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
沒有人能分開他和爸爸,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