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警察在酒店門外用擴音器大聲喊着,要求和匪徒對話。

那個頭目就把他們早準備好的條件說了出來,果然是針對傑森奧塔利公司來的,首先他們要求公司取消和尼加利亞政府軍的軍-火合同,並將貨送至港口,由他們的人接管,其次他們要求兩億美金的現金,準備好放在車上讓他們的人帶走。他說他分出一半的人帶着錢和武器去港口,其他人留在酒店,等到軍-火、現金和人都已經上船了,他們纔會釋放人質。頭目還說,從現在開始每過一小時槍殺一名人質,直到第二天日出之前,如果沒有滿足他們的要求,他們會引爆整個酒店。

佩爾看了看錶,現在是晚上十點多,離日出也不過六七個小時。

宴會廳裡的人很多都低聲哭了起來,沈長澤哭着叫了一聲媽媽,然後縮進了佩爾懷裡。叛軍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對一個小孩兒起疑心。

佩爾靠坐在牆角,把他抱在懷裡,沈長澤沒有頭髮遮擋,無線電只能揣兜裡,現在沒辦法拿出來,他把頭埋在她脖頸間,低聲道:“爸爸說什麼。”

佩爾摸着他的頭,假裝在安慰他,用極低的聲音說,“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人質裡面也許有叛軍的幫手,讓我們留意。”

沈長澤小聲說,“我覺得可能性不大,這些人根本沒打算活着離開,他們的行事沒有計劃,簡單粗暴,把自己人藏在人質中是爲了任務一旦失敗尋求退路,可他們……看起來沒想過退路,按他們的說法,留在酒店的那一半人,幾乎沒有生的希望。”

佩爾輕輕“嗯”了一聲,“有道理,但是不能疏忽。”

就在叛軍和警察對峙,宴會廳裡的人惶恐自危之時,艾爾和單鳴正在擬定作戰計劃。

艾爾從巨石和科斯奇哪裡收到了一些叛軍的信息,除去在門口被卡利他們幹掉的幾人之外,宴會廳裡大概有二十七個人,重武器只有一挺M249機槍,拿在頭目手裡,標配是AK47,根據巨石從一個屍體身上撿來的槍判斷,還是最次的羅馬尼亞山寨版的AK,這玩意兒一打起來槍膛直蹦,瞄準性很差,看來這羣叛軍準備不充分,而且挺窮的。不過他們身上掛了不少手榴彈,估計揹包裡還有其他的炸彈,但是時間緊急,巨石沒來得及拿屍體的揹包。現在他和科斯奇躲在大堂的隱蔽處,隨便移動有被守在二樓宴會廳門口的叛軍發現的危險。

走火還趴在排氣管道里,他離叛軍們很近,但是視力範圍有限,而且他不敢亂動,怕弄出動靜,就直接被打成篩了。

警察正在和叛軍談話,要求他們不要傷害人質,單鳴和艾爾帶着人在三樓匯合,尋求在不驚動歹徒的情況下下到二樓的房部。

三樓去二樓一共有三個通道,一個是電梯,一個是救生通道,還有一個是寬兩米有餘的豪華木雕樓梯,就擺在宴會廳的正中央,最後一個太過顯眼,肯定行不通,但電梯和救生通道也都已經被叛軍封鎖。

由於他們要保護的對象是這些叛軍的重點監視對象,而且叛軍人數不少,採取強襲的方法很容易逼得歹徒狗急跳牆,將奧萊斯殺死,所以留在酒店裡基本就是個死局,必須想辦法把大部分歹徒從酒店裡騙出去,剩下的再偷襲解決。

正好這時,公司的負責人也聯繫上了艾爾,艾爾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要求他說服政府配合,把錢和運輸車準備好,誘騙半數的歹徒上車。

公司的負責人聽了他的計劃,覺得強襲太危險,他要求他們確保其他人質的性命安全。

艾爾火了,“確保其他人質的性命安全是什麼意思?”

“在場的都是紐約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出了問題都很麻煩。”

艾爾冷冷道:“這不在我們的任務範圍內,我們只負責保護奧萊斯一個人,不負責當天使拯救全人類。”

負責人無奈之下請求他們配合警方解救人質,現在特警正從大樓外圍攀爬進入酒店,如果他們能夠配合,公司願意提高佣金,否則一旦公司遭到起訴,賠個傾家蕩產,就連用盡都不付不起了。

艾爾無奈之下只好答應,只能和單鳴重擬計劃。

由於狙擊位置已經被遊隼的人控制,美國的特警沒費太多力氣就爬進了大樓,特警上來了七八個人,他們在三樓匯合,雖然此次需要協作行動,但這些特警顧及他們僱傭兵的身上,而單鳴他們又瞧不上美國警察,雙方之間的氣氛不是很好。

特警隊長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前特種兵,鷹目闊鼻,長得非常有氣勢,一上來就想指揮艾爾他們。

艾爾沒有搭理他,而是通過無線電聯繫佩爾、彈弓和黑白機,要求他們做好準備,一旦接到命令,必須全力掩護奧萊斯遠離叛軍的槍口,又要求巨石和科斯奇他們想辦法接近宴會廳,伺機行動。

現在比較麻煩的是巨石無法取得重武器,巨石是他們的火力手,憑藉龐大的體型和驚人的力量一直扮演火力壓制的角色,他是唯一一個能手持加特林六管機槍掃射還不會被震得虎口崩裂牙花出血的,他們非常需要這樣一個人來壓制對方的機槍。

特警隊長聽了他們的計劃,覺得可行,於是主動推薦了他的一個隊員。

幾人擬好計劃,就開始分配人員,負責襲擊電梯口和救生通道的人都已經就位。

特警隊把針孔攝像機綁在棍上從三樓垂到二樓的窗戶外,由於目標小,沒有人發現,他們從窗戶外看到了裡面的情形,人質全都蹲着,蜷縮在靠窗的角落,叛軍有站着的也有蹲着的,看來警覺性不低。

很快就到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政府遲遲不回話,叛軍頭目從地上拉起一箇中年男人,把他推出宴會廳,“走。”

那男人嚇得直抖,好像沒聽懂一樣看着他。

他大喊了一聲,“走!”

男人撒腿就跑下樓梯,奪命似的要衝出大門,門外的警察朝他大喊,“趴下!”

可已經太遲,一顆彈穿過他的頭顱,鮮血瞬間噴濺在昂貴的手工地攤上,把淡雅的米黃染成了血紅,鮮活的生命在地毯上抽搐了幾下,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賓的情緒更加失控,產生了一陣不小的騷亂,頭目把槍管指向他們,他們才忍住了哭喊。

頭目大喊道:“一個小時。”

奧賴斯已經嚇得臉色發青,他雖然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是他已經不住地朝佩爾的方向看。

他的舉動終於引起了頭目的注意,頭目用槍管推了推他,“奧賴斯先生,你看的這個方向,有什麼?”頭目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絕色美女,和一個嚇得縮在她懷裡的小孩兒。

頭目朝佩爾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立刻有人上前去把倆人從人羣里拉了出來。

佩爾心裡大罵奧賴斯這個笨蛋,蠢得和他女兒一樣沒藥救,也許是多年來的傭兵生涯,讓她忘記了恐懼和依賴,她忘了普通人驚嚇過度的時候,一定會尋求能給予安全感的東西和人,不怪奧賴斯一直看她。

頭目捏着佩爾的下巴,“你是誰?”

佩爾裝出恐懼的樣,“我是他的女朋友。”

“這個小孩兒呢?”頭目扒拉着沈長澤的腦袋,看出他是個亞洲人。

“是他收養的孩。”

沈長澤一下撲到了奧賴斯身上,“爸爸!”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並沒有做過多的反應。

頭目讓人把佩爾和奧賴斯的女人綁在了一起,綁完佩爾之後那人想找繩綁沈長澤,頭目擺了擺手,露出一個血腥味兒十足的笑容,“不用了,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沈長澤和奧賴斯胸口貼着胸口,他快速地在奧賴斯耳邊說了句“別動”,奧賴斯是個胖,從背面看把沈長澤整個擋住了,沈長澤悄悄把手伸進了西裝裡,掏出了一個多功能工具鉗。

由於叛軍佔據着優勢,他們把奧賴斯綁得很粗糙,把他的雙手綁在了胸前,沈長澤正好縮在他懷裡,悄悄鋸着他的繩,只留下幾毫米的纖維相連。

奧賴斯感覺到他的動作,但不敢動也不敢低頭,生怕被叛軍發現。

有了適才射殺人質的威嚇,政府終於不得不暫時同意叛軍的要求,他們按照要求把準備好的軍火和現金放在了一輛巴士裡,同時他們要求叛軍表示誠意,在他們的同夥上車之後,先釋放一部分人質。

叛軍開始抽籤,他們只有一半的人可以帶着十名人質離開,去港口乘船,帶上滿滿的戰利品返回自己的國家,剩下的人的命運幾乎就被註定了。

十三個人很快由抽籤選定了,沒有抽中的人臉上帶着堅毅和無畏,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赴死。

十三名叛軍挑選了十名人質,夾持着他們穿過大堂,登上了汽車。佩爾鬆了口氣,因爲他們挑選的人質大多是女性和上了年紀的人,如果彈弓或者黑白機被帶走了就麻煩了。

巴士開走之後,匪徒釋放了四十名人質,黑白機正好在那一撥人質中間,不得不跟着他們離開。

宴會廳瞬間少了一半的匪徒和一半的人質,空間寬敞了很多,狙擊目標愈發容易鎖定。

佩爾的無線電耳機裡傳來單鳴的聲音,“注意窗戶,槍一響馬上帶奧賴斯往房跑,不要走大堂,目標太大。”佩爾朝沈長澤和彈弓遞去確認命令的眼神。

沈長澤悄悄握住懷裡的袖珍手槍,心裡跟打鼓一樣跳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執行真正的任務,對付真正的敵人,也許他馬上就要殺人了,他能保護好僱主嗎,他能不能像爸爸一樣出色,孩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受着安全通道口的歹徒被無聲無息地幹掉了,特警故意在電梯口弄出了槍響,一下吸引了所有叛軍的注意力。

就在他們要去查看電梯的時候,特警隊長抱着一挺加特林速射機槍的改版M134,穿着防彈衣綁着腰身直接從三樓下到了二樓的窗戶外,每分鐘三百發的射速根本不是正常人類可以承受的,可是這個高大威猛的特警隊長就扛着這個大傢伙隔着玻璃對宴會廳裡站着的匪徒開始進行瘋狂的掃射。

佩爾早在看到隊長的行軍靴的時候,就已經對正對着她的那羣賓用口型誇張地說着趴下。

叛軍們的注意力都被電梯口的槍聲吸引了,等他們發現異樣的時候,槍聲怒響,已經有不少人的身體被打出了好幾個血洞。

本來蹲在地上的賓全都趴在了地上,有人被碎玻璃炸得嗷嗷直叫,但沒有一個人敢起來。

沈長澤一把扯斷奧賴斯的繩,將他撲倒在地。

遊隼的人和特警突然從宴會廳的各個方向衝了出來,把叛軍包圍在了中間。

叛軍的頭目知道大勢已去,在地上翻了個身,槍口試圖對準奧賴斯。

沈長澤朝他開了一槍,這一槍打在了他的大臂上,頭目忍着痛又一次試圖擡起槍管,沈長澤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貓腰衝到了他面前,從腰間抽出了他的虎牙,大喊了一聲,一刀扎中了頭目的胳膊,並踢掉了他手裡的機槍。

動脈血熱乎乎地噴了沈長澤一臉,他心裡止不住地戰慄,但同時又有一種野性衝破牢籠,被徹底釋放的興奮。

頭目抽出胸前的軍刀破空劈開,孩按着他的頭腦用手一撐,一個後空翻,跳到了那頭目的背上。

沒有人想到一個孩會有這樣的速度和反應力,那頭目回身刺已經來不及。

在孩舉起刀的一瞬間,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響起了兩年前他在森林裡遭遇吉姆那一次,那個時候,他就是因爲遲疑而沒有刺進這一刀,害得自己差點被掐死。

這一回……沈長澤的眼神變得幽深冷酷,他狠狠一刀,由下往上刺入了頭目的肺部。

這一刀下去,頭目就動彈不得了,他長大了眼睛,發不出聲音,又無法立即死去,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孩看着他眼裡的絕望和痛苦,額上冒下了冷汗。還好佩爾的叫聲讓他回過了神。

佩爾已經解開了繩,拖着奧賴斯往房部跑,宴會廳已然變成了一個鮮血淋淋的屠宰場,到處橫躺着被殺死的叛軍和受波及的賓。

有一些沒頭蒼蠅一般的賓也跟在他們後面往房不跑,這是個好現象,即使還有有狙殺能力的叛軍也很難瞄準奧賴斯。

遊隼的兩個人在封后路,他們順利跑進了房部窄小的走廊。

彈弓在後面喊,“上頂樓,公司派了直升機來。”

奧賴斯下意識就要往電梯跑。

沈長澤趕緊推了他一把,“走樓梯!”

奧賴斯顫聲道:“這樓有三十多層。”

沈長澤不容置喙道:“樓梯!”

奧賴斯被他的氣勢鎮住了,扶着他女兒往安全通道跑。

他們身後還跟了十幾名賓,也全都把他們當救命稻草,跟着跑進了安全通道,開始爬樓梯。

這些平時缺乏鍛鍊的資本家們一個個累得氣喘吁吁,奧賴斯幾乎是被佩爾和沈長澤拖上去的。

越往上走掉隊的賓越多,到最後就只剩下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還能跟上他們。

眼看就要爬到頂樓了,突然,沈長澤感到一股熟悉的心悸,這是他對危險的一種直覺,剛纔他一直處於遍佈殺氣的戰場,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從那個狀態裡出來,但他依然覺得不對勁兒,他猛地回頭。

就見一個跟在他們身後的白人男性,正從懷裡掏東西。

他們處於的位置,正好在上下兩段樓梯上,樓下的男人很容易瞄準奧賴斯,但沈長澤卻不好瞄準他。

佩爾扭頭一看,迅速地朝那男人開了一槍,但他們所處角度不好,這一槍沒打中,只是打得牆上的灰粉亂飛,那男人朝奧賴斯開了一槍。

沈長澤一腳踹中奧賴斯,奧賴斯順着樓梯滾了下去,彈擦着他的身體過去,在牆上留下了一個龜裂的彈眼。

沈長澤翻過護欄,憑藉身體的矮小穿過礙眼的賓跳到了那男人身上。

他抱着那人滾下樓梯,抓着那人的手腕狠狠地往水泥地上磕,試圖把他的槍磕掉。

沒想到這個人一副斯文的樣,卻並不好對付,揮手用槍托砸在了沈長澤腦袋上。

沈長澤的額角立刻血流如注,卻依然要去奪他的槍。他一手緊緊握着槍,一手試圖去掐他脖,而且帶着孩的身體不停地在地上翻滾。

這樣的翻滾讓佩爾根本無法瞄準。

孩手握軍刀刺向那男人,男人抓住他的手腕,軍刀離他的眼睛不過四五公分,倆人狠狠咬着牙,瘋狂地較勁兒。

男人擡腿狠狠踢向沈長澤的後腦勺,感覺到背後生風,孩翻身滾向一邊,並一腳踹在男人的肚上。

男人的手槍又一次要對準沈長澤,沈長澤一腳踢開他的手,趁他胸前門戶大開的時候,兇狠地撞向了他懷裡,手裡的虎牙精準地扎進了他的心臟。

整個搏鬥的過程不過十幾秒鐘的事,那男人已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所有人都震驚和恐懼地看着這個十歲的孩,用怎樣冷靜悍勇的態度去對待異常生死搏鬥,以及他最後那一刀的決絕。

沈長澤抽出了虎牙,看着倒在血泊裡的人,鮮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已經感覺不到殺人的緊張和愧疚,他顫抖,因爲他身體的血液在沸騰,有一股強烈的獸慾在他體內翻滾,他說不清那是怎樣一種感覺,讓他既害怕,卻又……

孩脫掉已經藏破不堪的西裝外套,提着刀重新走回樓梯,看了佩爾一眼。

佩爾摸了摸他的頭,眯着眼睛笑了起來,“你乾得很好。”

孩抿了抿嘴,把奧賴斯從地上扶了起來,“快走。”

奧賴斯再也不敢把他小孩看到,看他的眼神也起了變化。

單鳴等幾人尾隨着他們通過安全通道跑了上來,他們都受不了些傷,但不算嚴重。

頂樓果然已經停泊了公司派來的直升機,沈長澤和佩爾拉着奧賴斯往勝利和安全狂奔。

突然,孩一腳踩進地上的地磚,地磚微微地向下凹陷,這只是一個極其微小的變化,但孩胸口一陣,強迫自己正要擡起的腳步又慢慢壓了回去。

佩爾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孩看了一眼腳下,他不太敢確定,但是這種奇怪的感覺,他在幾次演習中體會過。

孩額上瞬間冒下了冷汗,他道:“你們先走。”

佩爾推了一把奧賴斯,“上飛機。”然後蹲了下來,她摸了摸沈長澤腳下的地磚,仔細用指尖感覺着,凹陷的地磚露出一條縫隙,不窄,但是光線太暗,看不清裡面是什麼,但憑着經驗,佩爾可以肯定這孩腳下踩着壓力感應炸彈。

這種炸彈會在人踩下的一瞬間啓動,一旦擡腳馬上爆炸,這個裝置只能感應觸發它的壓力,戰場上目前沒有任何條件能測出孩這一腳下去究竟給予了感應裝置多大的壓力,所以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替代,佩爾心裡恨跳了幾下,安慰道:“別動,別怕。”

沈長澤道:“你快讓奧賴斯上飛機,把這些閒雜的賓趕下樓去,樓下應該已經安全了。”

這時候斷後的單鳴和彈弓他們也衝了上來,一眼就看到眼前的場景。

沈長澤回頭叫道:“別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字數,算兩章吧,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