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一和蓮香說明一早要出公差去,蓮香這個不樂意啊,這身子骨還沒徹底好利索的,又要出去晃盪去了,再說了,家裡年貨啥的都置辦了,頭一回一起過個年吧團圓下,這當家的還要走呢,擱誰也不樂意啊。
楊棒子呢也不着急,炕上盤腿一坐,把狗蛋子攬到懷裡,吃着飯就給娘倆講上故事了。
把這個趙家浪蕩大公子的故事呢,又添油加醋地加了些讓人聽了唏噓的段段,狗蛋子就聽個熱鬧,啥也不懂得,蓮香倒聽了個眼淚漣漣地,尤其是楊棒子說那丫鬟被鬼子送去當了慰安婦,大公子的妹子也被鬼子糟蹋了,這把蓮香恨的牙根癢癢地啊。
這山裡的女人啊本來就是烈火性子,聽不得這不仁不義的糟心事,何況這故事裡一個壞女人禍害一幫好女人的故事呢,就更容易激起女人的鄙視了。
這下行了,蓮香這就算同意了,說了讓自己男人去殺富濟貧,把這對狗男女捉回來遊街示衆的呢!
不過呢畢竟是去鬼子窩裡,不比咱這山溝子裡鬼子跟不上趟,鄉下人進了城都心慌慌地,這又是遍地鬼子和內奸的地方,蓮香還是有點不放心的。
哄睡了孩子,夫妻兩親熱了一回,楊棒子還想來二次呢,蓮香想着郎中的話,不讓近女色呢,就哄着說說話,兩人一直說到了雞叫頭遍。
穿上蓮香給預備下的棉襖棉褲呢,親了親孩子,想親下老婆呢。沒想到蓮香這還紅着臉的害羞呢。一把給楊棒子推出院門外。等當家的走遠了,又拉開門望了半天。
鎮公所裡,小樑子、鏟子猴、二禿龍、老瞎子外加那個孫花臉子手下過來的馬六子,算上楊棒子和傻柱子一共七個人,全換了老百姓的衣裳,不是破皮襖的就是絻襠的棉褲呢,還推上了兩臺獨輪車,上面捆着幾個麻包。
老馮和洪梅都來相送了。想攔着這是攔不住的,這麼些天在一起了,都知道楊棒子這脾氣,他認準的事情要去做,誰也攔不住,再說了,這會子他沒啥職務,做這件事也正和路子。
丟了犯人就得自己去找回來,要不也叫失職,再說這事情能給八路軍揚名立萬呢。也能震懾下鬼子和漢奸,不應該攔着。
一水的短槍啥的都配好了。車上裝的是從鎮上收來的上好山貨,洪梅又給撥了一百大洋作爲經費,讓帶着路上用,楊棒子接過大洋,雙手合十衝洪梅說:“多謝掌櫃的開恩,小的這就上路了!”
逗得洪梅伸手要過來擰楊棒子呢,手揚起來停了停又放下了,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花,一行人漸行漸遠地出了鎮南口,洪梅也倚着門望了半天。
臘月二十九這天啊,路上基本都沒啥行人了,唐縣西門外的站崗的僞軍們裹着大衣縮着脖子,心裡一個勁地罵小鬼子娘呢,雪倒是停了不下了,可風起來了,呼呼地大雪卷地滿地的雪花,一會就把人凍透了,小鬼子都奪回城樓子裡不出來了,可僞軍一個都不讓走!
天不好,進城出城的也沒啥人,這亂世道,老百姓兜裡也沒啥錢,置辦不起啥像樣的年貨,這會子都貓在家裡不出來了。
別說,還真有這麼冷的天不怕凍出來晃盪的,這管道上從遠處晃晃悠悠地過來了一羣人,還推着兩輛小車,縮着脖子走的不緊不慢的。
“站住!幹什麼的!良民證給爺掏出來!”一個僞軍瞧見過來人了,站到鐵絲網後面吆喝上了。
“長官,是俺,三裡鋪的王保長,是哪位兄弟?”打頭的穿着棉長褂,腳下棉窩子,帶着棉帽子還扣上了耳護子。
“呦,是王保長啊,老子是朱連長手下的,您這是做啥去啊?大冷的天也不怕凍着呢。”這個王保長是城西三裡鋪村的,村子離着城關近,平日裡和這些把門的僞軍們廝混的熟得很。
僞軍這麼一問,一羣人就到了卡子跟前了,王保長已經從兜裡掏出盒捲菸來,抽出兩根,遞了過去。
伸手接過來,就往保長的身後看,一瞅一羣高高低低的穿着莊戶人家衣裳的漢子們,都瞧着面生呢,就沒顧上點菸,眯着眼睛挨個瞅呢。
王保長眼色活,瞧出站崗的起了疑心了,一把拉住了僞軍的胳膊,往背風處帶了帶,攏上袖子,打着了洋火給點上了煙,一邊說這是帶着去給城裡的老總們送年禮的,一邊從懷裡掏出幾塊大洋來,塞到了僞軍手裡。
用指甲捏住了銀元,吹了一下邊,放到耳邊聽着嗡嗡地回聲,這僞軍咧嘴笑了,笑眯眯地看着王保長,心說還是這老小子會來事,給長官們送禮呢,也該着老子的點湯喝,得了,這年頭啥也比不了這現大洋好使呢,過去吧。
僞軍過去挪開了鐵絲網,王保長一揮手,一羣人推着小車就進了城。
唐縣縣城並不大,東西一條寬街,南北一條寬街,四四方方地一座小縣城裡,住了幾千人,鬼子在這有一個大隊的駐軍,另外還有僞軍的一個團部。
城中間過去是老縣衙所在地,現在是鬼子的駐軍司令部,隔着兩條小街呢是個不大的關帝廟,今陰曆二十九了,這關帝廟前還有不少賣年貨的出着攤呢,五穀雜糧的也有,大棗柿子餅黑棗的也有,洋芋山藥大白菜的也有,凍的硬梆梆地河魚也擺在那,多少能看出點過年的氣氛來。
快到中午了,風小了些,街上人多了起來。剛纔進城的一羣人在王保長的帶領下,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循着叮叮噹噹地聲音,來到了城東的鐵匠鋪。
到了這了,那黑臉的攏着手的漢子瞧了瞧左右沒啥人,小聲地對王保長說:“行了,到地了,辛苦了王保長,恁回吧,有空俺給你捎兩日本娘們去!”說完還一臉嚴肅地瞅着王保長。
老王頭都聽糊塗了,這楊司令咋還冒出日本娘們來了呢,一轉眼珠子明白了,這是拿他開涮呢!“呸!呸!”地假裝吐了兩口,衝楊棒子和各位一拱手,轉身走了。
鐵匠鋪子裡,一箇中年漢子赤裸着上身,就掛了件皮兜子,左手拿把鐵鉗子夾着塊通紅的鐵塊,右手一把鐵錘,正一下一下的擊打在鐵墩上,火星子四濺的。
也不擡眼瞅站在門口的人,專注地打完幾錘後,把鉗子上的鐵塊戳進水桶裡,一股子白煙隨着“嗞嗞”的聲響升了起來。
轉身又從火焰蒸騰的大鐵臼裡,鉗出一塊圓圓地鐵餅來,放到墩子上,招呼兩個小夥子提着大錘過來,一起一落地鍛打這鐵餅。
這纔拿過來架子上的破布糰子,擦了把臉上的汗,問來人啥事?
“掌櫃的,天下三大苦是啥呢?楊棒子一抱拳,微笑着對鐵匠說。
中年漢子一愣,手裡的布糰子停了下來,擡眉瞄了一眼門口發問的人,低下頭回答說:“天下三大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楊棒子又是一拱手,接着問:“打鐵還需自身硬,繡花要的手綿巧,掌櫃的,鐵硬?錘硬?還是人硬?”
鐵匠這下揚起臉來了,幾滴汗水順着臉頰淌了下來,輕聲說了句:“打的刀槍來是鐵硬,安生立命來是錘硬,赤膽忠心來是人硬。”說完,臉上也掛了笑。
楊棒子又把手攏進了袖筒子裡,輕輕地擺了下頭,自己先出了鐵匠鋪,屋裡鐵匠摘下了皮兜子,披上了件老羊皮襖,吩咐兩徒弟別停手,把鐵餅捶開了,有事或是來人了,去後院喊他。
帶上鋪門,領着幾個人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左首到底那戶就是鐵匠的家,小院裡三間房,院裡和屋裡到處都堆放着打好的農具和半成品啥的。
這個小院就是我黨在唐縣的一個地下聯絡站,鐵匠是咱得一個老地下黨員了,37年就在縣城裡開的鐵匠鋪,四年來一直沒有暴露。
楊棒子他們按照在太平莊那的唐縣縣委的安排,來唐縣找鐵匠接頭的,由這個聯絡站幫他們去找孫花臉子。
關上門簡單地和鐵匠說了下情況,鐵匠接過來楊棒子遞過來的旱菸卷,夾起塊爐膛裡的炭火點着了,吸了一口,才告訴楊棒子,這個孫花臉子最近有點不太正常。
據瞭解這小子通過攀關係花錢啥的,要去治安軍裡任職了,聽說就是要舉家搬到保定去,看樣子是想躲八路遠點,最近幾次找他蒐集情報啥的,都沒給辦呢。
鐵匠那意思是這個時候去找孫花臉子,時機對不對。如果這小子就起了要鐵了心跟鬼子走的意思了,鬧不好橫生事端。
楊棒子他們商量了一會,決定今天先不去找孫花臉子假裝進城賣山貨的,先把縣城熟悉下地形,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鬼子和僞軍們也指定要過年,守備一定鬆懈,孫花臉子也一準想不到這時候八路上門來給他拜年呢。
就這麼定了,除了馬六子留在這小院裡,其他幾個人分成兩撥,各自推着一輛小車,裝作是賣山貨的,吆吆喝喝地在街上來回的轉着,還特地去鬼子的司令部等地擺地攤待了會子,摸清了城裡鬼子和僞軍的駐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