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一郎興奮的小臉上都放着光也似。須佐閣下啊!女王的胞弟!邪馬臺國的實際掌政者!今天,他竟然有機會當面相對了。
打從前幾天傳回去消息後,不久,便接到了藤田家家主,藤田孝的大加讚賞。
信中諄諄教誨他,一定要謹守一個門客的規矩,忠心侍奉劉皇叔,若能得以藉此,使得家族與劉皇叔結下友誼,則藤田家族必牢記他的貢獻云云。
而因此次之事機,更使得家族在女王那兒的貢獻度大增,其中藤田一郎所做的一切,也自當載入家族功勞薄,絕不會忘。
接到這些信息,藤田一郎便歡喜了好幾天,只是對於女王那邊究竟會如何反應,心中猜測良久而不得計。時至今日,眼見各方雲集,唯獨不見本國之人前來,心下原本是有些黯然的。
但,哪成想,女王果然是英明果斷的。最後一刻不但派人來了,而且,來的還是如此重量級的人物。
他一接到前哨傳來的消息,當時便有些大腦當機的感覺。隨即,卻是怎麼也壓抑不住興奮,轉身便竄上了二樓,向主上稟報這一“重大”事件。
此刻,在高句麗和扶余兩族到了之後,兩層樓幾乎已然坐滿了。他這一喊,衆人不由齊齊一愕,心中都是輕輕一震。
此時的倭國,對於大漢、高句麗、扶余來說,並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只隔着個對馬海峽的三韓來說,兩下關係,便猶如漢之幽州與烏桓、關中與匈奴、雍涼與羌氐一般。
倭人貧窮而貪婪,殘忍而野蠻,遇強則卑躬屈膝,遇弱則威凌欺辱。尤其在邪馬臺一統之後,隨着國勢漸強,其國內政局造成的兩極分化,不但體現在國內政局上,也隨之在對外關係上有所體現。
一邊是女王卑彌呼代表的貴族階層,主動派出使者,與各鄰國相交通商;而另一邊,貧窮破產的一些底層之士,便頻頻依靠劫掠而生。三韓近海之地,實在是沒少受其騷擾的。
對於這麼一個國家,三韓各族實在是又愛又恨,但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國度。
而今,在這個大漢發起的聯合會,竟然連倭國都招來了,甚而是一國之攝政閣下,衆人一邊心中暗暗盤算之後的相關利益,一邊也是心驚於大漢的號召力和影響力。目光再看向甄逸和劉璋等人時,恭敬之中,這畏懼之意也就愈發深了幾分。
至於說,開始那位覺得自己灰常牛叉的夫餘昆同學,這會兒早已兩眼無神,徹底進入麻木狀態了。便身邊高明、王昌、金日禪等人,也都不再搭理他了。
“哦?是須佐之男嗎?嗯,遠來不易,文和先生,便勞駕你代我走一趟,陪甄公去迎一下這位攝政閣下吧。”
寂靜中,劉璋清朗卻淡然的語聲響起,賈詡和甄逸同時起身,恭聲應諾,轉身去了。
樓上樓下衆人心裡這哆嗦啊。聽聽,聽聽人家那口氣,直呼其名不說,而且似乎讓一個身邊的隨侍陪着去迎一下,便是給了極大的面子了。
唉,這人跟人不能比啊,單隻這份氣度,就不是在場任何一個其他人能坦然表露出的,甚至連高句麗的高建成,和扶余的葛思都不行。
這種氣度的展露,不單是因爲這位劉皇叔站在一個超然的位置上,更是所代表的身後國家實力的體現。呃,你問啥超然的位置?不說了嗎,這次聯合商會是那位甄逸甄公發起的,人家劉皇叔只是幫忙。
人家在自己家門給開了港口,讓咱們可以停駐買賣,這般天大情誼了,難道還要指望人家反倒對你主動迎上笑臉不成?
衆人嗡嗡嗡低低議論之聲一片中,樓梯聲響,甄逸與賈詡二人,已是伴着一個人走了上來。
此人身形在一米七四五上,生的肩寬背後,面目剛毅。與藤田一郎如出一轍,都是半身裸露,只在上身貼身穿一件掛肩皮甲,下身卻用一條布匹圍住,光着兩個大腳板,行走之間,倒是頗有幾分王者之相。
從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藤田一郎臉上表情可知,這位不是別個,正是那位邪馬臺國執政大臣,卑彌呼女王的胞弟,須佐之男。
上的樓來,目光一掃,已是停在了劉璋身上。微微弓腰,腳下急急小步向前,待到劉璋面前,這才雙手垂下,大彎腰九十度的恭聲道:“下邦小臣,邪馬臺須佐之男,拜見大漢天朝劉皇叔閣下,恭請大漢聖天子金駕萬安,福延長綿。”
劉璋聽他說起天子,趕忙面上一肅,端坐正容受禮道:“須佐君有禮,璋必將你國恭請之禮轉達我大漢天子。這便請安坐吧。”
他身爲皇叔,又是在外代表大漢,這一禮便讓不得,但口中卻要明白表示,乃是代天子而受,此便爲禮制,那是萬萬疏忽不得的。
待到須佐之男恭謹應諾,在一邊坐了,這才微微笑道:“沒想到須佐君漢語說得這麼好,倒是有心了。此番西來,一路辛苦,待會兒便請多飲幾杯好了。”
須佐之男心中一顫,怎麼聽着這話兒有些說不出的味道,讓他很有些毛毛的感覺。連忙躬身道:“嗨依,皇叔閣下謬讚了。只是我國向來仰慕天朝文化,家姐亦早有遣使朝拜之心,故而,我等王族之人,這漢語卻是必修之課。數十年下來,不過略有小得罷了。此番得藤田君傳信,道是皇叔大駕駕臨三韓,共商各國貿易大事,此等盛事,下邦焉敢不疾趨來拜?辛苦二字,卻是說不上的。”
劉璋眼中幽光一閃,擺擺手呵呵笑道:“客氣客氣,回頭還請代我問好你家女王。至於這次貿易之事,呵呵,某隻是幸奉其會,純屬旁助。這事兒,乃是甄公主持,總要與各家頭人、大王有些說法,恐非一二日可定。今日之會,只爲接風,具體事宜,別有商議。”
須佐之男見他將話岔開,也不再多說。這聯合商會,既然牽扯到這麼多國家,自不會吃喝一頓立馬就可搞定。待到回頭與各家單獨溝通才是重頭戲,那最後一步的大家聚齊定約,倒不過只是一個儀式罷了。
他身爲一國執政大臣,林林總總的外事接洽,自是深明其中門道,當下只喏喏應着,一邊低聲與劉璋搭訕着,一邊聽着那邊甄逸緻了開場詞。言中之意,除了對各國來人表示感謝外,自也是與劉璋方纔所說一般無二。
待到甄逸說完,衆人紛紛答謝,接下來便是鬧哄哄的說笑飲酒就是。
這些人中,相互之間朋友有之,親戚有之,但更有許多,卻是大有仇隙。若是平日裡見了,只怕立時便是一場死戰。
但是今日到了這裡,卻無一人敢跳出來生事。不說其中牽扯着後面更大的利益,便只是瞅瞅那外面守衛的漢軍,再看看一直叉手侍立在劉皇叔身後那倆惡漢,哪一個都是一身的血腥味,冷厲的眼神掃一眼都會讓人打骨子裡發顫。
這些人或是一族之長,或是一方之豪,哪一個不是明時勢知進退的人物?這隱忍之道,自也都是
極精通的。是以,整個酒會上,到處都是一片祥和之氣。便如高建成與葛思二人,也都是保持着面上的和平,相對頷首微笑。那情形,哪有人肯信,這倆家實是累世之仇。
整個酒會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才散。期間,一直就是甄逸穿插在各桌招呼,劉璋自始至終,掛着淡淡的笑容,穩坐正中,並不主動與誰答言。
但他越是如此,衆頭人、大王越是不敢輕忽,臨散席時,都是恭恭敬敬的向其施禮而去。便是那初時張牙舞爪的夫餘昆,也努力的擠出一臉賠笑,盡足了禮數纔敢離去。與之初來之時,前倨後恭之態,令金至善和藤田一郎大感解氣。
各族來人,都是隨身跟着親衛,或數百,或幾十的。爲防有人鬧事,生出什麼幺蛾子,劉璋早已令人劃出區域,立牌標示出各家範圍。便如同後世運動會,各隊有各隊的活動區域,互不影響一樣。
衆人本也沒生事的心思,再見了標示明確的營帳,還有那以百人爲一隊,不時往來巡視的親衛騎隊,自也都老老實實的按着規矩行事,讓一直有些擔心的甄逸,倒是悄悄舒了口氣。
紛紛擾擾的,待到諸事搞定,甄逸與賈詡一起聚到劉璋的房間。這會兒已是深夜,劉璋見兩人聯袂而來,笑着請他們坐了,讓拔都擺上茶來。
甄逸輕輕捶着雙腿,搖頭苦笑道:“真個是不服老不行了,主公此次一招移花接木,自個兒倒是躲了清閒,這折騰下來,老朽可險險去了這條老命了。”
賈詡莞爾,劉璋也笑,隨後道:“甄公辛苦,呵呵,你放心,後面便順暢了。從明日起,只要挨個跟他們溝通一番,定下細則,後事便水到渠成了。”
甄逸的抱怨,不過是玩笑話,聽劉璋說到正事,點頭道:“商務方面的事兒,主公自可放心。逸唯一擔憂的是,這開通口岸一說,青州倒也罷了,但在這三韓之地,恐怕要費些思量。”
劉璋眉頭微微一軒,問道:“怎麼?甄公可是憂慮耗費之事嗎?”
甄逸搖頭道:“耗費之事好說,此事既然關乎衆人之利,大家各出部分,當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所憂慮者,乃是這口岸建好後,由誰掌控一事,怕不是那麼好商量的。主公今日應該看出來的,那個夫餘昆初時的態度,我只怕一旦牽扯到口岸掌控之事,其人必然不肯鬆口,若咱們一味用強,這隱患可就…….”
甄逸說至此,不由搖搖頭,嘆口氣停了話頭。只是其中之意,劉璋與賈詡自也都是聽的明白。
說白了,這口岸建好後,雖說是爲了商貿所用,但也等於是開了一扇門戶。就眼下來說,論及有資格掌握這個門戶的,不過只有夫餘昆自己和劉璋這邊。
而以夫餘昆的xing子,又如何肯將自己門戶,任由別人掌控?但若放在他手中,又顯然不符合劉璋的利益。且不說別的,單隻從貿易角度來講,一旦夫餘昆卡住門戶,立時就能讓各方遭遇慘重的損失。這也等於變相的,會成就夫餘昆在整個利益鏈中的地位。那劉璋一番謀劃,豈不是爲他人做了嫁衣?
甄逸精於商事,目光老到,一眼便看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這纔有了那一番憂慮。
只是他說完後,卻不見劉璋與賈詡有什麼反應,詫異的擡頭看時,卻見那二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氣。心中不由一動,方待要問,劉璋已然笑道:“甄公所憂,我與文和早有所料,一切,已有定計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