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弟子劉備劉玄德,亦漢室宗親,前時投我于軍前,此刻便在董卓將軍帳前聽令。公此去,且請多多照應。”
車聲粼粼,劉璋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車隊漸漸沒入遠方,面上仍是一片震驚之色。
劉備!劉大耳!怎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盧植軍中?!自己派了無數人關注這個傢伙,早就伏下殺着等着他,不想卻全部落空。
啊,是了是了!那傢伙歷史上出現在涿縣,乃是因爲郡縣徵召討伐黃巾才登場的。
而今,因爲自己一番攪動,整個河北之勢全然與歷史不同了。這劉備本是盧植弟子,他既然在涿縣沒了出頭的可能,跑去找自己師傅混自是最佳選擇了。
這人思慮深遠,堅忍至極,一生最擅審時度勢。以目前局勢,若能協助盧植平了張角,不但可立時獲得大功,更有盧植爲他鋪路,後事大有可爲。
只是,他再謀算,畢竟沒有預知未來的本事。只怕怎麼也猜不到,事情竟會壞在一個小黃門手中。
盧植此番被免職問罪,一番心思全然白費。如今落入董卓那愚蠢狂妄的肥豬手中,日子又怎能好過的了?
嘿,盧植不知自己心思,只道同是宗室,這纔有託自己照應一說。卻不知,只怕這世上最想那大耳朵死的,偏偏就是自己這個宗室兄弟吧。
前世雖跟那大耳朵無冤無仇,但這一生,自己附身劉璋,卻註定了兩人間的難以共存。
這是爭霸的血腥,也是躲不開的宿命!盧尚書,你這番囑託,請恕我難以辦到了!劉璋面色鐵青,暗暗咬牙。
“主公無須擔憂,盧尚書海內名士,朝中好友門生遍佈,定不會有事兒的。”
眼見劉璋面色不對,眼中隱隱透着一股殺氣,沮授還當是他憤憤於盧植的冤屈,連忙出言勸慰。旁邊陳宮也是相勸
劉璋被他二人一勸,猛然省悟,暗暗壓下心中殺機,微微點點頭。自己心中那些念想,便是沮授陳宮也不能透露。否則無緣無故的,自己便去謀算宗室兄弟,必然生出無數猜疑和變數。
這大耳朵既然出世了,暗殺已是不妥了。還當想個萬全之策,慢慢對付才行。
劉璋深深吸口氣,微一沉吟,這才沉聲道:“傳令大軍,進駐鄴城。令人快馬去報知皇甫太尉和朱儁將軍,請他二人前來主持大局。”
沮授一愣,陳宮卻蹙眉道:“主公,我聞那董卓其人雖武勇剛猛,但好大喜功,無謀而狠戾。如今由他在前主戰,只怕多有變故。咱們如今來了,正當儘速過去,也好綢繆一番。如何能滯留鄴城?一旦有變,必然措手不及,還望主公三思。”
他跟劉璋畢竟時日還短,一聽劉璋竟發出這麼個命令,登時大急,忍不住上前進言。但沮授卻是深知劉璋之能,如今下的這個命令,顯然大有蹊蹺,故而,只是低頭暗暗揣摩劉璋真實的心意,並未多說。
劉璋瞥了陳宮一眼,微微蹙了蹙眉,知道若是沒個說法,只怕陳宮多半心中疙瘩。
想了想,這才道:“公臺所言有理。只是,你既知董卓其人,可知這人心胸最是狹隘?嫉賢妒能不說,偏又爭權奪利之心極重。如今我不過是奉旨協助的身份,若沒有皇甫太尉和朱儁將軍的壓制,咱們去了,能不能出上力尚在未知,若一旦被那董卓記恨,你我損失是小,我只怕他只顧內鬥,終被張角所乘。若如此,你我皆成罪人矣。”
陳宮駭然,震驚道:“此人如何敢這般大膽?真枉顧國事不成?就不怕陛下問罪?”
劉璋冷冷一笑,嘿然道:“此人狂妄自大,貪財好色,素有不臣之心。既然握着權利,天高皇帝遠的,又有什麼不敢做的?況且,真要出事,他大把的銀錢送上,自有中涓那幫閹人勾當,就算平亂事敗,於他本人也不會有太大罪責。哼,這個人啊,我料日後必爲一大禍害!你我當慎之再慎!”
陳宮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已是一片驚濤駭浪。他也是常年在中牟做官,聽到往來西涼的人說起些傳聞。哪知道如今劉璋一開口,竟隱隱指董卓有謀反之心。
若真如此,這會兒一旦冒冒然衝了過去,後事還真難以預料了。他心中想的多了,甚至開始推算董卓會不會跟太平道進行勾結了。
他卻不知,那董卓固然囂張跋扈,但眼下卻還真沒那膽子去想謀逆。而後來之所以有了把持京師,欺君罔上,全然是時勢所致,將他推到了那個境況。只是眼下劉璋說的篤定,卻也不由陳宮不信。
沮授聽着劉璋一番話,心中也是震駭,隱隱覺得其中,劉璋還有些心思在內。只不過劉璋不說,他作爲屬下,也不好多說。微一沉吟,當即按劉璋之意,傳下軍令。
大軍緩緩而動,舍了往廣宗去的岔路,轉而往鄴城駐紮。劉璋到得城中,一連派出幾十道斥候,將前面所有信息,不間斷的傳回。
待到諸事安定已畢,又將拔都喚來,暗暗叮囑一番,將在涿縣的火部之人召回,另行安排任務。
鄴城經了王芬一事,朝中一時半會兒尚未派下主政官員。劉璋堂而皇之坐鎮其中,又兼此時非常時期,卻也無人敢於多說什麼。
如此後,派出去的斥候一日數報,將前面兩邊態勢,無論瑣碎,盡數源源不斷報回。風部之人也動了起來,將各方面信息送回。只是側重點,卻鎖定在董卓軍中各部將身上。其中之意,自然是針對劉備而去。
劉璋令人專門闢出一間屋子,每日將其中重要信息整理分類,然後再報送自己,與沮授、陳宮進行分析。
他這麼鄭重其事的搞了這麼一出,原本也只是潛意識中對劉備的關注。但卻沒想到,這種形式,漸漸的竟顯出不曾料到的好處。不但極大的讓己方掌控了第一手資料,更是令的沮授、陳宮等人謀有所依,行有所據。由是歎服不已。
劉璋看在眼中,不由的便動了興建軍機處的心思。因爲他的到來,後面的歷史發生了許多變化,若是單靠那點先知先覺,根本難以精準的把握局勢。只有成立一個專門的軍情分析機構,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這些謀臣的智慧,從而得出最正確的結論。
經過這麼多年的古代生活,劉璋對這些古代謀士的智慧,深爲贊服。只要能徹底發揮出他們的才智,劉璋相信,縱然歷史全然改變,自己至少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由軍機處的構思,又引發了建立演武堂的想法。這個時代行軍作戰,全靠着領兵大將的個人武勇。一旦將領陣亡,手下便頓時成爲一盤散沙。
他起兵以來,數戰皆是以少勝多,其中關竅就是一個亂字!尤其當年尚未遇上顏家,對付於毒那一戰,簡直猶如神話。
究其根本,不正是瞅準於毒這個將領,因爲於毒一人的問題,終致萬餘大軍崩潰,被他一人趕的滿山跑。每每想及當日一戰,便劉璋自己都覺的啼笑皆非。
有鑑於此,如果自己能像後世那樣,設立演武堂,大力培養中下級將領,那麼,不但能避免上述一將敗則一軍敗的怪現象,更能增加軍隊的凝聚力。
爲什麼說人才最貴?因爲人才掌握着知識!而這個時代,知識的傳播卻極其嚴苛。若能獲得軍事知識傳授,最大受惠的中下級軍官,必將成爲最最擁護自己的核心力量!
如此一來,就算以後自己掌控的地域增大,隨着中下級軍官的掌控力上升,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領軍大將反叛的危險。
有了中下級軍官的效忠和向心力,大將再想一呼百應,一人叛變而導致整支部隊跟着反叛的機率,幾乎將至零點。
劉璋來到這古代,從開始的簡單拉隊伍打天下,直到今天想到這些,纔算真的具備了一個戰略家、軍事家、君王的頭腦。
他在廳中踱着步,腦子裡的思路,慢慢的越來越清晰。直到將其中環節推演了個差不多,這才使人招來沮授、陳宮二人。
待到兩人落座,劉璋先是笑着問了問兩人這幾天的感受,這才緩緩講自己構思之事說出。
在他以爲,兩人從軍情分析這個環節上讚譽良多,自己這番想法一出,必然會被兩人拍掌而贊。但哪知道,這邊說完,沮授與陳宮二人面面相覷,半天沒有說話。
劉璋巴望了半天的喝彩聲沒聽到,不由的就有些鬱悶,黑着臉看着兩人,一言不發。
半響,沮授與陳宮對望一眼,只得苦笑道:“主公這番想法,咳咳,卻也算的…..嗯,算的是奇思妙想。這軍機處卻是值得興辦,但那演武堂嘛,嗯,這個,不知主公可曾想過,那些伍長、卒長的,十之八九皆爲不識字之人,如此,便主公萬般想法,又如何授與他們?”
沮授此話一出,劉璋登時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事兒最大的障礙竟是,大家不識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