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醫生, 下班了?”
江寧擡眼看到對面走過來幾個護士,剛吃完飯從餐廳過來,看到林晏殊就起鬨笑道, “男朋友呀?這麼帥。”
江寧只認識其中一個好像是急診外科那邊, 其他人不認識。
她立刻收回手, 握着包帶站的筆直, “不是, 你們上班還是下班?”
細雨落到林晏殊的毛衣上,迅速的起了一層雨霧。他單手插兜站的筆直,手指上的溫度散盡, 餘下寒意。
積水倒映着燈光,星星點點的璀璨。
江寧跟她們客套了幾句, 護士們又看了眼林晏殊笑着走開。江寧覺得明天, 全醫院都知道她跟一個男人手拉手在醫院大院裡散步, 那個畫面,她想一下就眼前一黑。
“你在這裡等我, 還是跟我一起去停車場?”江寧平復心情,轉頭面向林晏殊。
醫院大院的燈光偏暗,林晏殊英俊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他剛纔抓江寧時,指腹有粗糲感,特別食指, 應該是常年摸槍的痕跡。他是個成熟的男人, 他身上有很強的侵略性, 那是一種蓄勢待發的信號。
“一起吧。”林晏殊下頜微擡, 邁開長腿往前走, 又回頭看了眼,“你們醫院的醫生護士——”
“是不是都很八卦?”江寧重新把包背到肩膀上, “不用理她們。”
“很可愛。”林晏殊嗓子裡浸着笑,慢條斯理,“都很熱情,怎麼?江醫生不喜歡?”
“她們沒有惡意。”江寧抿了下脣角,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這邊競爭不激烈,每個人都很友善,“沒有不喜歡。”
“所以,你喜歡她們說我們是一對?”林晏殊點頭,緩緩道,“懂了。”
你懂什麼?
你怎麼就懂了?
江寧轉頭注視着林晏殊,“林隊,我不是這個意思吧?”
林晏殊下頜上揚,單手插兜凜步朝停車場走,“明白,不用解釋。”
江寧也沒有追着人解釋的愛好,從包裡拿出車鑰匙快步跟上林晏殊。
走到停車場,她在車前停下拉開車門擡眼對上林晏殊複雜的目光。車有些小,他一米八六的身高顯然是有那麼一些不配套。
“你的?”林晏殊抽出手搭在車頂,環視車身。
“是。”江寧握着車門,買車的時候江梅是極力反對她買這款,覺得這車不上檔次,她堅決要買,之前沒覺得開這車有什麼問題,林晏殊的目光讓她產生一點羞恥感,“我的,回濱城第一年買的,如果你覺得不太適合的話,你打車過去?我把地址發給你?”
“江醫生,你這就不近人情了。”林晏殊拉開副駕駛車門,俯身進來似乎在找座位調節器,“下着雨讓我出去打車?座位怎麼調?”
江寧連忙上車坐到駕駛座上按下副駕駛的調節器,她的副駕駛只坐過江梅,江梅身高一米六。這個空間對於林晏殊來說,實在太狹窄了。
林晏殊彎腰上了車,仍然是侷促,他靠在座位上伸手碰駕駛座旁邊的調節器,碰到了一片柔軟,他們同時收回手。
“需要再調一些嗎?”江寧扣上了安全帶,忽略手背上被男人碰過的地方。那裡彷彿生出了蔓藤,見光便野蠻生長。穿過她的皮膚組織,紮根到了血液深處。
新生組織紮根深處,絲絲縷縷的癢。
“嗯。”林晏殊點頭,“有些擠。”
江寧按着調節器把副駕駛的座位拉出夠林晏殊坐的寬度,“可以嗎?”
“可以。”林晏殊眸光暗沉,嗓音有些低啞,“謝謝。”
雨已經下大了,車燈所到之處一片雨霧。擋風玻璃上也被蒙上了一層霧,朦朧了視線,路燈斑駁在上面。
江寧打開了雨刷,把車緩緩的開出了醫院停車場,朝着家的方向開去。下雨天,外面的路確實有些堵,車速很慢。
旁邊坐着林晏殊,江寧總覺得空間被侵佔,她打開了音樂播放器。
世界末日的前奏響了起來,林晏殊忽然伸手到車載播放器的觸屏上,指尖輕觸屏幕切到了告白氣球。
車太小了,林晏殊伸手過來時,帶着他獨有的氣息,強勢的侵佔着江寧的空間。
告白氣球輕快的音樂在狹小的車廂裡響了起來,江寧的指腹貼着方向盤,貼到沒有一絲縫隙。
“我是第一個坐你副駕駛的男人?”林晏殊身子往後靠在座位上,屈起的長腿抵着前面的擋板,他右手一擡就撐到了窗戶上,修長手指抵着下巴。
前方變成了綠燈,江寧把車緩緩開出去。
準確來說,林晏殊是第一個坐她車的男人,不止副駕駛。江寧身邊幾乎沒異性,一般人也看不上她這‘破車’。
但林晏殊這個問句很奇怪,江寧覺得裡面有坑。
“平時我媽坐副駕駛。”
“阿姨一直在濱城?”
江寧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阿姨是誰,“一開始跟我去北京了,在北京待了三年,她覺得北京沒意思就回來了,到現在。”
江寧轉過彎就看到了幸福苑,老路上梧桐樹高大,秋天裡夾雜着黃葉被雨淋的晶瑩。
外面雨下大了,雨聲混着歌聲,一片黃葉掉到車擋風玻璃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隨即被風吹落。
告白氣球結束,自動切換下一首。
江寧車上的音樂大多很老,唯一的新歌就是告白氣球。
光良的《第一次》響起時,江寧着實有些臉紅,她擡手切歌,握着方向盤把車拐到幸福路。
下一首還沒有播放,林晏殊傾了下身靠近車載播放器,他切了上一首。但江寧調的隨機模式,上一首並不是第一次。
他找了差不多有半分鐘,《第一次》如願以償在車廂內響了起來。
MV版。
第一句就是歌手的旁白:“這是我第一次對她說,我喜歡你。”
林晏殊靠回去,嗓音低醇,“我喜歡老歌。”
林晏殊曾經逼着她聽了一年《第一次》,一坐車就往她耳朵裡塞耳機,永遠是這一首。
“現在很多新明星我都不認識,新歌很難懂。”江寧附和了一句,“大概是年紀大了。”
“新歌大多不太好聽。”林晏殊靠在座位上,轉頭看窗外,玻璃倒映着江寧,“跟年紀沒有關係,跟審美有關係,十年前我們也是小孩。我們那時候的喜歡,現在變過嗎?”
我依舊喜歡着過去的喜歡,世界沒有變,我也沒有變。
江寧抿着脣,笑了下。
幸福路開出一公里,江寧看到了小區懸掛在半空中的名字,很快她就看到西門口停着的高大奔馳越野。
“我看到了周齊,那是周齊的車吧?你的右前方一百米處。”
車廂裡的歌已經唱到了簡單愛。
“嗯,是周齊的車。”林晏殊擡了下眼皮,收回了手。
江寧把車靠邊停,雨已經下的很大,她這個角度想跟周齊說話得降下副駕駛車窗,她低了下頭越過林晏殊跟周齊說話,“車開進去吧,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跟保安說一聲,外面雨太大了。”
雖然他們小區的保安形同虛設,但不擡杆還是進不去停車場。
周齊降下駕駛座的車窗,笑的一臉燦爛,“行,你打着傘。”
林晏殊看了周齊一眼,升上了副駕駛的車窗,把他的臉隔絕在外。
江寧從包裡取出傘,打着傘快步走到門衛室。登記房號簽字,江寧打着傘走到周齊的車前想跟他交待怎麼走。
“你前面開車,我跟着你。”周齊又看了眼副駕駛的林晏殊,他還是第一次見林晏殊坐這麼小的車,忍俊不禁,“你趕快回去吧。”
“好,那我前面給你帶路。”江寧跟周齊說話就自在的多,他們是朋友。
江寧走回去拉開車門坐進去,溼淋淋的雨傘塞進了袋子裡放到後排,拉上安全帶接觸到林晏殊凌厲的眼。江寧轉頭看過去,林晏殊已經收回了目光,看着前方的路,語調很淡,“周齊快結婚了。”
“我知道,十月一辦婚禮。”江寧不知道林晏殊爲什麼要重複一遍,她一邊開車一邊從倒車鏡裡看後面周齊的車。
林晏殊睨視她,片刻才收回視線,“你去參加他的婚禮嗎?”
“如果有時間就去,應該沒時間。我中秋休過了,我們的假期是輪着來的。”林晏殊和周齊關係很好,他是在替周齊問嗎?
林晏殊沒有再說什麼。
江寧把車停到車位上,下車指揮周齊臨時停車。
車停好。
周齊下車打開後排座位取出巨大的黑色貓包放到地上,貓包不是透明,江寧看不清裡面的貓。林晏殊邁着長腿走過來,俯身屈起一根手指敲了下貓包,“林沐沐。”
貓在包裡喵了一聲。 ωwш ⊙тt kΛn ⊙C ○
“我的貓。”林晏殊介紹。
“罐頭、貓糧、貓砂、貓砂盆……”
江寧眼睜睜看着周齊從車上卸下來小山一樣高的貓用品,難怪周齊說江寧的車裝不下,這是養貓還是搬家?
“你家住幾樓?怎麼搬?”
一趟絕對搬不完,東西太多了。
“林隊,你在這裡看着東西,我和周齊搬吧?”江寧很快就做出決策,“我們小區的電梯很小。”
“不用,我和周齊搬——”
“你一個病患搬什麼?江寧給我開門,我搬。”周齊立刻攔住了林晏殊,“江寧,幾樓?”
江寧連忙過去打開了電梯,說道,“十一樓。”
電梯一次裝不下這麼多東西,江寧和周齊先走進電梯,她剛要關電梯門,林晏殊帶着貓一步跨進了轎廂,反手按上了關門鍵。
江寧背靠着瓶裝水和罐頭,林晏殊面對着她,他們之間只有一個貓包的距離。低樓層的電梯很慢,江寧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看合適。
片刻後,林晏殊把貓包挪到身側,他和江寧面對面站。
空氣驟然稀薄起來,灼熱的燃燒着。
“我訂了餐廳,搬完過去吃飯。”周齊雙手插兜站在另一邊轉頭跟江寧和林晏殊說話,“江寧,你這兩天下班還挺早。”
江寧點頭,儘可能轉移注意力,“運氣好下班就早。”
電梯到八樓,數字緩慢的跳動。
“你明天什麼班?”
“手術班,一整天都在手術室。”
林晏殊側了下身,長腿一橫擋到了周齊面前,面對着江寧。
江寧垂眼看着林晏殊的喉結,林晏殊看着她的頭頂。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林晏殊率先走出了電梯。江寧住的是一梯兩戶戶型,她快步走出電梯拿出鑰匙開門,心跳肆意,她拉開門打開客廳全部的燈,說道,“這邊。”
“需要換鞋嗎?”林晏殊站在門口的灰色地墊上,環視整個屋子。整體裝修是原木色調,高冷的江醫生家裡還有大片粉色,十分柔軟的色調。客廳一整面牆的書架,擺放整齊。
“不用不用。”江寧去接林晏殊手裡的貓包,說道,“現在把它放出來嗎?”
“不用,等會兒搬完東西再放。”
“好。”
“那你們先把東西搬到房間,我下去把剩餘的搬上來。”周齊正搬運着電梯裡的物品,“行吧?”
“我跟周齊下去搬吧。”江寧把電梯裡的東西搬空,迅速走了進去,說道,“你先別動,你在這裡等着。”
江寧是不好意思讓周齊一直搬東西,林晏殊是個病患,又不能讓他下樓搬。江寧敢把房子丟給林晏殊,她在這方面是信任林晏殊的,而且,她家也確實沒什麼可值得惦記的東西。
“重的你別搬了。”周齊搬走最後一袋貓糧,說道,“回頭林晏殊要怪我。”
江寧把小件拎進電梯,“怪你幹什麼?今天辛苦你了。”
周齊笑了下,按下電梯靠在身後的貓爬架上,“你覺得林晏殊怎麼樣?”
周齊這話不得不讓江寧多想,她停頓了一下,問道,“哪方面?”
“適不適合做男朋友?”周齊說,“別看他表面那樣,讀書時你就認識他,你也知道,他就是外冷內熱。這麼多年,還是那個樣子,沒怎麼變。挺負責任,也不花心,認準一個人絕不會變心,這點我可以保證。經濟還行吧,不算特別有錢,但也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