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渾的 頭剛剛冒出懸崖,就看見一個人影正在奮力拔河式的拉繩。
那紅彤彤的臉龐,居然有汗珠露在潔白的額頭,不是別人正是花弧。賀六渾這時,順手一扒拉一塊石頭,身子騰昇一躍,穩穩落在地上。怪事了,現在這飛舞了幾分鐘,居然麻痹感消失殆盡。而且一旦腳落在地上,那種恐懼感蕩然無存。
賀六渾不由得開始看看旁邊。周邊的人沒有關注這一切,都在隊主幢主的招呼下緊張的整隊,然後開始找地方隱蔽。懸崖上彷彿就是賀六渾與花弧兩個人,在晨風的吹拂下,相互對視。
強壓住自己的衝動,賀六渾非常想伸手去擦拭掉花弧臉頰邊的汗珠。有顆汗珠非常的大,在晨暉中閃爍着七彩的光芒。花弧的眼睛深深的看了賀六渾一眼,眼睛很大很亮,裡面裝滿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這一刻,賀六渾完全被花弧打動了。
“大哥,趕緊趴下。”高嶽這一次替代侯景,充當了攪屎棍,把這種莫名的情愫打斷了。
高嶽一無所知,還以爲大哥的確是忘了。一邊虎撲過來,一邊還給賀六渾披上披風。賀六渾低頭一看,我的天哪,這是什麼顏色啊。
高嶽趴在地上,笑眯眯的說道:“大哥,你的白袍軍現在全部是灰袍了。”
斛盛光這時也匍匐着爬了過來,小聲說道:“高將軍,不是灰色,是土黃色。”
“切,就是灰色,好不好。”高嶽反擊道。
“明明就是土黃。這不是灰色,灰色是石頭那樣的。土黃就是我們趴的土,而且是裡面的土。”斛盛光就是比較糾結,較真。
“土不是就灰,灰不就是土。”高嶽繼續強辯。
賀六渾沒有管他們兩個人無聊的鬥嘴。略微擡起頭看看四周。
這是一座比主峰低十幾米的山峰。一樣的土疙瘩到處,到處是散落的露出的風化的山崖。十幾顆小樹點綴式的分佈在山峰各處。數千的兄弟啊,居然所有的兄弟,都用白袍,不對,土袍蓋住了。所以粗粗一看,還真發現不了。
再放眼朝東看過去,那邊的主峰上人影幢幢。主峰離開自己這座山峰大概是五六百米,中間通過一道窄窄的,大約兩米寬弧形的山脊相連。山脊靠主峰那邊,有拒馬,還有幾十個士兵把守。
再仔細觀瞧,發現對面主峰的下面有一大塊的平地。上面安裝了大量的帳篷,也看到非常多的馬匹和人員在走動。地方就應該是最後要突襲的目標了,正中間的地方有一頂非常大的金黃色的帳篷,那應該就是王帳。
但是現在這樣平行,差不多一里的距離,看過去不是特別清晰。賀六渾轉過頭來,仔細的觀瞧自己所在的這座山峰。發現自己的前方有一塊七八米高的大石頭。這塊石頭生長的非常的奇怪,上面反而不像別的,光禿禿的,還有一棵大樹。
於是示意自己不遠處的司馬子如,用手指指哪個地方,要他和自己一起爬倒那個山峰上的大石頭上。
現在賀六渾完全不怕了,因爲這塊大石頭距地面雖然有七八米高。但是完全沒有懸崖峭壁的那種陡峭,通過幾塊石頭,兩下就可以蹦上去。
兩個人悄無聲息的往上爬,最後在樹叢當中停留下來。撥開密密麻麻的樹葉,這一下就看的比較清楚了。
司馬子如看着看着,奇怪的說道:“怎麼會一下子聚集這麼多的人,你看起來是不是在開會呀。”
賀六渾也認認真真的仔細看,然後分析。“的確是比較奇怪,怎麼外面好像看起來都是一些服裝不一的親兵衛隊,應該是他們在開會。”
因爲那個王帳的外面,三三兩兩的站着一些士兵這些士兵相互之間又不會湊到一起去聊天,或者是一起行動,而是相互之間反而有些戒備的味道。
“這就真的奇怪了,怎麼可能一大清早,這麼多的軍隊將領聚集在一起。”司馬子如隨口說道。
賀六渾一聽反而心裡的壓力就非常大。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他們昨天已經開過了會,而且已經把基本的任務都已經佈置下去了,那麼現在突然間又把大將都召集起來,那是不是出什麼問題?
如果要是高乾這些兄弟出了問題,那就非常麻煩了。更恐怖的事情是,如果他們出了問題,交代出一些事情來,那麼就全盤皆輸。
司馬子如也一下子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現在怎麼辦?”司馬子如低聲問道。
“還能怎麼辦?現在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不該做的也已經做到了。接下去就是聽天由命。”賀六渾苦笑道。
雖然不知道哪裡出了岔子,但是現在看來顯然是有些問題。可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驚慌的樣子,現在5000人的性命都在自己手裡呢。而且那個薛延凱帶的那幾百號人都在主峰的山頂上。
上山容易下山難,現在就算是要大家往下走,那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這樣吧,還是請所有的兄弟們都先暫時休息,不要暴露。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執行。”司馬子如建議道。“還有要一部分人在前面去做應急準備。再留一部分去看護好那些上山的地方,做好一切準備。”
賀六渾點點頭,司馬子如就開始輕輕的向下爬。
賀六渾做事的風格就是大局觀強,而司馬子如做事的風格就是縝密。其實歷朝歷代每一個成功的開國皇帝,身後都是一個分工細緻,配合默契,效率頗高的團隊。這個團隊一開始肯定不完善,但是隨着時間推移,勢力越來越大,肯定會逐漸形成一個架構。
就像賀六渾的身邊,現在也逐漸開始有了點影子。民政主管肯定是蘇焯,策劃謀定是崔蒿,軍事主將司馬子如與花弧,先鋒有高嶽、盧長貴、侯景等等,財物主管是姐夫尉景。這些都是自然而然就開始架構起來,每個人也在自我調適,找到自己的位置。
找到位置,找到方向的自然越跟越緊,也爬的快。找不到自己位置,或者自己擺不正心態的,自然就越來越遠。就像侯景,可能想法不一樣,自然就跟到其他人走了。
就在司馬子如快要趴下去的時候,賀六渾扭頭說了一句:“把花弧將軍叫上來。”
司馬子如的身體明顯的僵了一下,但是這個輕微的動作沒有被賀六渾看見。因爲他說完了話之後,眼睛還一直盯着前方。也就沒有顧及到身後這個兄弟有什麼動作表情。
司馬子如也沒有回話,繼續的向下爬。
過了好一會兒,花弧也爬了上來。這塊大石頭上平的地方不多,所以花弧也就和賀六渾趴在一起。但是還是很刻意的保持了一點點距離,至少在身體的動作傾向上,是感覺要分開的樣子。其實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不到一個拳頭,花弧的頭正好在賀六渾的肩膀的位置。
“今天你幫我的大忙了,你怎麼知道?”賀六渾沒有向後看,眼睛還是盯着前面,然後問了半句話。
“嗯。”花弧居然沒有回答,保持了沉默。
“這次我真的是非常感謝。”賀六渾笑道,想刻意營造一種輕鬆的氛圍,但是他發現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是談工作,反而非常的開心,而且也協調,但是一旦要表達某種情愫,反而就更加的尷尬。
其實賀六渾不知道,現代這種辦公室戀情在全國各地到處上演。基本都是因爲工作上的默契導致情感逐漸加深,纔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情形。李總,辦公室戀情一旦離開了辦公室,那種上下級關係,或者是那種特定的工作氛圍,很有可能就會轉淡,甚至消失不見。
“就這一次嗎?”因爲是隻有兩個人在,花弧的膽子也大了很多。
“我知道你很忙,而且你要有更多更偉大的事情要做。但是我的眼裡只有你,隨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老天爺,怎麼會在這樣特定的場合,花弧居然敢如此大膽的表達?
賀六渾頭依然沒有轉過來,但是身體明顯的開始僵硬了。
“所以你在下面準備爬山的時候,我觀察到你的腳在抖,呼吸在急促。而且臉色煞白,眼神也有點不對勁。這是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情形。我的老父親也是恐高症,所有的你的表現和他一模一樣。不管你到底有沒有這種情況,反正我就想先爬山上去,然後把你給拉上來,就這麼簡單。”花弧獨自的一個人輕輕地說道。原來這一個女人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實際上滿腔的心思都在自己的情郎身上。而且它更可貴的地方就在於想到了就要去做,這才讓賀六渾免於那種特別的尷尬境地。
賀六渾張口,又說不出話來,只發出了啊的聲音。
花弧繼續說道:“你不用管我在想什麼,管我在做什麼,我只是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已,而且和你沒有關係。你只是不要故意的躲避我就行了。”
說完花弧準備開始往下爬了。這真的是一個爽朗大膽而且直白的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