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渾現在的想法,就是把這個一直嘟囔着的傢伙滅口。寒食散算什麼,錢算什麼,一旦火藥出現,整個歷史改寫。本來自己不多的常識能夠發揮出這樣的力量,就已經興奮不已了。盧景裕還在不停的說,沒有見識,不知道丹藥的重要性。
“有誰知道這些事情?”賀六渾問道。
“沒人知道,就我和盧景裕商量過。”崔蒿也有點緊張,賀六渾的眼神比較犀利。很少這樣看過。
“你們兩個記得,這裡的事情誰都不能說,明白了嗎?”賀六渾狠狠教代。兩個人頻頻點頭。
“再有,我派一隊人馬給你們,記得把硫磺礦和芒硝帶一些走。還是多給點人,多帶一點走,特別是芒硝。這個事情就交給盧景裕了,以後這一塊你負責。”賀六渾想想還是帶點東西走。
“你同意了?大哥”盧景裕驚喜萬分。
“我說的不是這一茬,反正你先收集材料。到以後我會和你商量。”賀六渾也不想解釋。有的時候,模糊一點反而是好事。能夠清晰明白的事情,永遠是最簡單的事情。
大軍繼續東行。
按照雅諾的說法,再有一天就到黃河邊。那裡曾經有座城市,不過現在已經荒無人煙。至於過了黃河怎麼樣,雅諾也不知道了。
現在大家心裡越來越踏實了,因爲遠征即將結束。根據斥候的彙報,後方沒有任何動靜。看來破六韓拔陵沒有派人追擊,就算追擊也不敢進入沙漠。而且眼前的景色已經不再是戈壁荒漠,開始有了很大變化。視野開闊,地勢平坦,綠草如茵。有點回到塞外草原的感覺,看起來神清氣爽。
反而是兩位最高長官越來越低調,這時所有人的歡樂不一定是他們的歡樂了。賀六渾幾次去與段長將軍彙報,段長都是笑眯眯搖搖頭,說道你做主就可以了。
真到了遺址,賀六渾也震撼了。
這個城池很大啊!應該有懷朔城池四個那麼大,而且更宏偉。現保存的城牆殘高約5米,每面長約2000米,周長約8000米,估計是戰國時期的城池規模。城內還有一座子城,可能是漢代修建的。東、西、北三面牆體已圮廢。但從斷壁殘垣,仍可想象這座城當年雄踞塞上的英姿。
崔蒿對於城池很有興趣,帶人不斷在裡面找東西。居然讓他翻出了很多東西,有釋迦牟尼銅鎏金佛造像,通高28.5釐米,底座背面鏨刻有"大代太和八歲次甲子十一月十二日……"80多字銘文。還有 石佛造像碑,高11釐米、寬8釐米、厚3.5釐米。
讓崔蒿大爲開心的是,在故城遺址西門外的一條田間灌渠出口處,發現堆積約30平方米的古代陶器殘片,從中揀到1件印有"雲中"字樣的陶罐低部,直徑6.3釐米。“雲中"二字位於罐底左邊,通高2.3釐米,寬1.5釐米,爲戮印陰文隸書,字跡清晰,渾厚古樸,字體結構嚴謹,遒勁有力。
“大哥,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雲中城!我敢肯定。”崔蒿大聲嚷嚷,這個傢伙就是心直口快,雖然滿腹經綸,城府不深啊。
“這個名字很好聽啊!是誰建造的?”說話的是昭君。只要大軍紮營,昭君必然會跟在賀六渾的身邊。
“這應該是趙武靈王設置的雲中郡的郡治。《虞氏記》中說趙武侯先在黃河東岸上築城;剛築起部分城牆便崩塌了,於是改在黃河西面另選新址;根據藍天白雲裡翱翔的天鵝指引,尋找到了合適築城的地方。說是趙武侯白天見有一羣天鵝在雲中飛翔,整天都在同一個地方的上空來回盤旋,鳥羣下方的地面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輝。趙武侯看到這個景象後,認爲是吉祥之兆,便決定在這裡築城,並命名爲雲中城。“崔蒿開始賣弄。
“我覺得這裡是不錯。你看啊,雲中城所在地方,是這個平原的東部,靠近黃河。這裡水源豐富,地勢乎坦,水草豐美,宜農宜牧,是訓練騎兵和放牧戰馬的好地方。而且一個城市就可以控制住整個河段,絕對的好地方。” 司馬子如的說法總是離不開戰爭。
賀六渾也很感慨,這樣一個千古聞名的古城,終被歷史的潮水所淹沒,成爲了瓦礫與廢墟。
“明明這裡很是富饒,適合居住生活。爲什麼這裡會如此荒蕪?”昭君問道。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爲誰都知道,誰都不想說。源頭就是導致華北地區人口在八年之內消失90%的五胡亂華。當時北方南遷的人超過了半數。留在北方的漢人紛紛建立塢堡以自保。匈奴、羯等族軍隊所到之處,屠城掠地千里。
華北的六族(漢族、匈奴、鮮卑、羯、羌、氐)之間進行了長期混戰和廝殺,如冉閔發佈“屠胡令”,漢族羣起響應,幾乎將羯族殺絕,其他的胡人紛紛逃出中原,路上又因爲糧食、牲畜、財產等不斷互相殘殺,死傷大半。
到五胡亂華的後期,除漢族和鮮卑族仍保持其勢力與明顯的民族認同外,匈奴、羯(匈奴中的白奴)、羌、氐戰敗後或被大量屠殺,或是逐漸被同化(漢化或鮮卑化),鮮卑族拓拔部最終獲取勝利,建立北魏之後逐漸統治華北地區。
這些話誰能說呢?此刻站立在遺址上的這夥年輕人中,崔蒿盧景裕是留在北方的世家大族;賀六渾這一波人是獲勝的鮮卑族;雅諾、侯景是差不多快消亡的羯族。誰是真正的勝利者?沒有人知道。
“向前看,我們向前看。世事猶如書籍,一頁頁被翻過去。人要向前看,但不能遺忘歷史。”賀六渾開始說話了。
“年輕的好處就是沒有包袱。前人的功過罪責我們不去評論,現在最主要的是做好現在。我們白樺林兄弟盟走到現在,一個都沒有少。從小兵到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隻軍隊。現在我們要的就是方向,就是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一路行來,兄弟們一直陪在我的左右,不離不棄。人生的責任就是兩個:一個是守護。不論是誰當道,守護我們的家園,守護我們的家人肯定是我們最需要做的事情。盧長貴有爹媽,司馬子如有了官職,我有了昭君,我們已經拼命擁有的東西,那就需要去守護。誰敢把他拿走,我們就和他拼命!人生第二個責任就是創造。這個兵器不好,我們就去研發一個新的好用的兵器。這個地方不好,我們就創造一個新的城市。 那這個世道不好呢?我們就去創造一個新的世道。讀書人用筆來書寫這個世界,我們軍人,將用手中的兵器和我們的鮮血,去建立一個我們自己的世道。
越是在混亂的時代,越需要清醒。越是在絕望的時候,更需要希望。我想我們的兄弟們,應該成爲這個時代的希望,成爲這個時代的利劍,成爲這個時代的光芒。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爲了我們的家園,前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賀六渾身上,都是一種內心敬服的眼神。
崔蒿也激動了:“守護和創造,說的太好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已然求學二十載,今日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點什麼。大哥說的與聖人一般,我定將追隨大哥,開創一個太平世道,纔不辜負此生!”走了這麼久的路,崔蒿終於決定,與大哥攜手共創天下。沒有一個年輕人不想做點什麼事情,只是自己不一定找得到方向,不一定跟的對人。一旦有了引路人,那就是迫不及待。
司馬子如堅定的說道:“大哥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至死不渝!”
“前進,前進,前進!”熱血沸騰的兄弟盟高呼!響聲黃河兩岸。
昭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夫君,她知道這輩子選對了人。當初的一見,就是被他露齒一笑的爽朗打動。現在越靠近,越安穩,越覺得胸襟開闊。而且最強的能力就是策略和演說,每次一開講,再多不同意見的人都會被他的魅力所折服。有這樣的男人在身邊,那真是一輩子的幸福。
花弧的內心激情澎湃,眼裡也只有這一個男人。她知道這輩子很有可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她更怕的是不能看見他。所以他痛苦一段時間之後,選擇的還是繼續追隨。今天的一段話,更是讓她明白,這個男人值得追隨,值得一輩子追隨下去。
遠處觀看的還有段長將軍,一直微笑着看着這個過程。他心中非常寬慰,自己沒有看錯人。有這樣格局的人,的確比自己強多了。自己充其量就是一個守護者,還做的不好。現在的這個小子,不但能夠守得住,還能走得出來。得生如此,夫復何求。
這就是以後天朝史載,著名的雲中說。與白樺林兄弟盟不同的是,雲中說奠定了兄弟盟奮鬥的方向,指明瞭道路,統一了思想,確立了以賀六渾爲首的領導地位,是一次成功的大會,團結大會,有成效的大會。
其實,無論是現在還是古代,作爲人的責任是什麼?是自我的奮鬥,是爲家人去努力,不一而足。真正想明白的,就會頹廢。其實每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歸宿,那就是死亡。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你選擇的是進取,那你留下的就是希望和光芒。你選擇的是逃避,那你的心已經在那一刻死亡。
賀六渾在此刻,感覺到現在的自己和前代的自己終於共通了。不管生活在哪個年代,你所追尋的人生意義是一樣的。這就是做人的道理,這也是論語之所以成爲主流而且至今不變的真理所在。
一是守護,二是創造,這纔是人生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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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
送別姑父,感嘆人生。在修改悼詞時,看到這句話:**時期經歷了朋友的背叛檢舉,被安排到黃泥壩農場改造,經歷巨大的傷痛後卻不曾怨恨,只留下一句“這是時代的錯誤,所有因我而起,因我而終”。心潮澎湃!人的一生能夠經歷多少苦難和傷痛,你能留下的究竟是什麼?除了一種精神和信念,其他都是爲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