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6 探營
“噓!這種話你也敢說,若是被李家的眼線聽到,當心抓你去砍頭!”
桌子兩旁的人這時全都安靜下來,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我聽說這次江淮軍有十萬大軍之多,不是外界說的三萬。”
“胡說,向來只有誇大兵力示敵以強打擊對方士氣的,哪會有人刻意隱瞞軍力?”
討論的氣氛再次熱烈起來。
每個人都不甘落後,言之鑿鑿地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說出來。
以至於到後來越說越玄乎,說江淮軍有神靈相助,江淮王武曲星下凡的有之,說李世民誘敵深入,欲擒故縱的有之……
……
五月初。
洛陽的上空響起了江淮軍進攻洛陽的號角。
探子,傳令兵的鐵騎在洛陽城和周圍的防線上來回奔跑,戰報如雪花片般飛向洛陽宮改建而成的天策府中。
天策府中的一間議事大廳裡,臉色凝重的李世民坐在大廳上座,大廳的兩旁是十幾個天策府的謀臣和武將。
李世民的手裡正握着一疊剛剛從洛陽城外的龍門鎮戰事告急信件。
“敵軍行蹤詭異,攜帶厲害火器,遠在三百米外我軍射程未及的地方便發動攻擊,炸死炸傷我軍死傷嚴重,伊河東岸不曰即被攻克,我軍退守龍門鎮,依山駐紮,急盼馳援。”
“敵軍乘船沿洛河而上,與洛陽城東登岸,敵軍船隻龐大堅硬,狀若牛頭,上豎兩角,冒出白煙,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地,稍有碰撞,我軍船隻無不摧枯拉朽,轟然碎裂,敵軍船上更有數百弓弩手,瞄準射擊,中者或昏迷,或溺斃,我軍軍心潰亂,以爲遇上天兵天將,惶惶四竄而逃,退守洛陽城內。”
“河間王李孝恭設伏,引敵軍入谷來戰,以火圍之,燒傷敵軍數百名,抓獲對方敵將一名,拷問之下,已和盤托出,得知此次江淮軍攻打洛陽,出動精銳一萬人,隨軍後勤後備伇九萬人,總共十萬大軍,糧草充足,戰馬肥碩,裝備精良,足以支撐半年……”
隨着一張張戰報送到天策府軍機處,大多數是戰事告急,敵軍步步進逼的消息,大廳中的將領謀臣全都露出一副驚愕的表情。
李世民一一看完這些戰報,神情凝重地望着大廳中接頭接耳,議論紛紛的衆多將臣。
“對方勢如破竹,不曰便要攻打洛陽城,你們可有良策應對?”
所有人你眼望我眼,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良策。
站在大廳左上首的一位中年儒雅男子,身穿錦衣玉袍,神態從容,面如冠玉,他就是大唐軍中名聲赫赫,與劉文靜並駕齊驅的天策府第一謀臣,長孫輔機。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見李世民詢問,這才緩緩說:“從目前的情報看來,這江淮王用兵之法,已深得當年的暗衛軍精髓,兵貴精而不貴多,九養一戰,再加上暗衛軍的訓練之法一向有獨到之處,將士作戰勇武,領軍之人詭計多端,想法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又有厲害火器相輔,唯今之計,怕只有固守一途,靜待對方露出破綻後再施予反擊。”
李世民沉吟了一會,不置可否,轉頭望向另一邊的黝黑大漢,問:“尉遲將軍,聽說你跟那甄命苦有過交情,應該對他這人有些瞭解,如今的情況,你認爲我們該如何應對?”
尉遲敬德思索了片刻,沉聲道:“據末將對此人的瞭解,此人一向詭計百出,無從揣摩,當初我曾因他的妻子得罪過他,結果被他設計,挑起礦幫與鹽幫之間的爭鬥,借鹽幫之手,讓我礦幫元氣大傷,以至於未曾準備妥當便倉促起兵,遭致後來兵敗,都與他不無關係,如今他率軍攻打洛陽,只怕是項莊舞劍,另有所圖。”
李世民眉頭一皺,有些不太滿意這些人對甄命苦都是一副深深忌憚的模樣,未戰已先怯,又問:“你可知道江淮軍那厲害火器的製作之法?”
“末將不知。”尉遲敬德搖了搖頭,將當年他與甄命苦定下煉製鎢金兵刃的賭約,劉武周反悔,以至於被甄命苦識破意圖,始終沒有把鎢金製作方法告訴礦幫,後來又因爲張氏而與宋金剛徹底反目成仇的事說了,在座的人無不聽得連聲驚歎。
尉遲敬德接着又說:“這人來歷神秘,經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讓人驚歎,王世充當年以洛陽城的殷實富足,強盛軍容,尚且遭致慘敗,這次他有備而來,怕是志在必得。”
在座的人中,始終有兩人未發一言,眼中帶着一絲欣喜之色,他們就是如今大唐軍的右武衛大將軍李靖,和左屯衛將軍徐世績。
李世民心煩意亂,也沒怎麼注意他們兩人,又跟其他人商量了一會,始終沒有商量出一個應對的良策,只好讓衆人散了,獨自回房,暫時將這些煩心事拋諸腦後,借酒消愁。
……
又過了幾天,意料中的大軍並沒有兵臨城下,而是在洛陽城南離龍門鎮十幾公里外的山林處駐紮下來。
李世民不知江淮軍底細,又一向擅長以守爲攻,見對方來勢洶洶,不敢冒然出城迎擊,加緊了城防,靜觀其變。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陸續聽見龍門鎮以南的兩個城池,鄧州郡守呂子臧和南陽郡守楊士林城舉旗反唐,宣佈效忠江淮王。
接着,又有朔方樑師都率軍南下,聯合突厥,起兵五萬,兵逼長安城。
龍門鎮開始散播着一個讓龍門鎮百姓振奮莫名的消息,“江淮王就是暗衛大將軍甄命苦”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龍門鎮的大街小巷,大人小孩暗中奔走相告,只等待江淮軍進城,鳴炮迎接。
唐軍雖然爲此實行了宵禁,嚴加監視談論此事的人,奈何消息早已傳遍了龍門鎮,連小孩都知道了暗衛大將軍要來給他死去的妻子報仇了。
一時間,李唐軍四面楚歌,洛陽人心蠢蠢欲動。
……
“報!江淮王的使者已到了洛陽南門,說要返還平陽公主,請求入城!”
天策府中,李世民正急得焦頭爛額,跟衆將商議應對四面鄰敵的對策,聞言一陣愕然。
“甄命苦這次又想耍什麼花招?”
“秦王,此人詭計多端,不可輕信。”
李世民思索片刻,問那傳令兵:“他們有多少人?”
“只有十六人。”
“平陽公主隨行嗎?”
“是的。”
“放他們入城!”
………
李世民發現對方送回來的果然是平陽公主,並不是假扮,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還養得白胖了些。
平陽公主回到洛陽城後,大哭了一場,聽她的語氣,似乎有些捨不得江都城認識的那些朋友,還對甄命苦將她送回唐軍頗有怨言,說什麼看慣了江都城繁華,回到洛陽時,感覺就像回到了鄉下地方,她寧願被當成俘虜,住在江都。
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平陽公主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見過什麼世面,也不知道江都城到底有什麼魅力,竟會讓她樂不思蜀起來。
他哪知道,並非甄命苦有什麼陰謀,實在是被這個嬌生慣養的平陽公主給煩怕了,留着她也沒什麼用,又挑剔又麻煩,花錢還大手大腳,天天拉着脾氣好的長孫貝兒帶她逛江都城,長孫貝兒又是不懂拒絕人的,他生怕她把長孫貝兒給累壞了,對胎兒不好,只好送瘟神一樣送她回來。
……
甄命苦讓人將平陽公主送回給唐軍之後,再沒有下文,李世民鬧了半天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要幹什麼。
等了幾天不見江淮軍有所動作,忍不住動了探營的念頭。
他暗中找來幾個身手不錯的將領,將心中的想法跟他們說了,幾個將領紛紛表示願意跟他一起前往。
於是,乘着夜色,李世民帶着幾個將軍和幾百名手下,喬裝打扮成過往商旅,騎馬出了南城門,朝江淮軍駐紮的方向而去。
……
行至龍門鎮南面一座山丘上,已是深夜時分。
藉着月色,打量着山丘下一公里遠處的山坳平坦處駐紮的江淮大軍。
李世民行軍打仗多年,在唐軍中素有威名,擅長以守爲攻,刺探敵情,作戰時常仗着騎術過人,兵器之利,率五百精心訓練的勇猛之士,衝入敵人千軍萬馬之中巡遊拼殺。
對一隊緊湊的騎兵來說,人數並沒有多大意義,不管是千軍萬馬,還是勢均力敵,五百騎兵所面對的對手,也就是區區面對的那幾百人,而且必須在速度上能及得上他們。
李世民最擅長的,就是在率五百精騎,靠着速度衝入敵陣,一番衝殺之後,將敵方陣型衝亂,擾亂對方軍心,然後直奔地方帥營所在,若能斬殺對方將領,自然最好,若一擊不成,立刻撤退,對方根本來不及追擊,這樣一來,就算不能擊殺敵方將領,也能刺探到對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