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衛兵圍了過來。
長孫貝兒嚇了一跳,站起身來,擋在甄命苦面前,伸手攔住涌上來的衛兵,嬌斥道:“劉大人,這人是我的護衛,爲什麼要抓他?”
“秦王妃請恕罪,秦王有令,王妃身邊的任何一個男性,都先行關押,等到了長安,王妃向秦王解釋清楚之後,秦王若說放人,末將再放人不遲,王妃這就請吧,涇州城已快被薛舉大軍包圍,再遲一些,末將怕王妃你也出不了城了。”
長孫貝兒聞言,登時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一下子將她拉回到了現實,回頭悽然看了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的甄命苦一眼。
她走到甄命苦身邊,仰頭看着他,輕聲道:“甄公子,謝謝你這一路來對我的照顧,我要走了,替我問張姐姐好,在我心裡,她永遠都是最親最敬的姐姐。”
甄命苦看着她,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長孫貝兒眼淚在眼眸中打轉,甄命苦哪敢望他,生怕被她這一凝視,只怕難免要生無限憐意來,這一路來,他顯然已沒有以前那麼堅定不可動搖,跟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的原則和底線都已變得可有可無。
長孫貝兒始終還是沒讓眼淚流下,伸手一擦眼角,朝他嬌媚一笑,卻讓甄命苦心中莫名地揪痛了一下。
她這一去長安,怕是要嫁爲人婦了,也許等她嫁給了李世民後,就會慢慢地忘記他,忘記兩人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
長孫貝兒轉身跟着劉感走了,甄命苦也被人押解着,送進了牢房中。
……
在牢中關了十幾天,甄命苦已經感覺到城中的形勢不妙,一開始劉感還派人給他送來豐盛的飯菜,漸漸地從每天三餐變成了兩餐,兩餐變成一餐,最後兩天也吃不上一頓了,他被餓得頭昏眼花,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城外的殺喊聲似乎越來越清晰,晚上的時候偶爾也會看見城中有沖天火光,這種情形他太熟悉了,涇州城已經快守不住。
他雖沒有受到什麼酷刑折磨,可兩天沒東西下肚,就算想逃也成問題,他突然有些後悔爲什麼不在一日三餐的時候想辦法逃跑。
長孫貝兒如今貴爲秦王妃,只要到了長安,她就不會有什麼事了,現在該擔心的,是他自己。
他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牢房,只有他一個人關押在這裡,這個劉感顯然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暴徒,不然涇州城裡的牢房裡也不至於連一個犯人都沒有。
當然,也有可能是極度兇殘的惡魔,所有犯人都一律處決了。
他看了看手鍊腳銬,超世代手機雖是高科技產品,此時也派不上用場,正發愁間,牢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人端着一大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肉湯走進來。
正是涇州城的守將劉感。
甄命苦大爲意外,不知道這種兵荒馬亂之際,城外大軍圍困的時候,哪來的肉食?
他突然想起朱粲來,莫非?腦海中涌起的念頭讓他一陣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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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感讓侍衛打開牢門,走進了進來,將肉湯端到甄命苦面前。
甄命苦這才發現,短短半個月不見,這個身材原本微胖的劉感竟然瘦得簡直快認不出來了。
他疑惑着看了一眼肉湯,越發地懷疑。
劉感見他臉上的神情,似乎猜到他的想法,笑道:“暗衛大將軍請放心食用,這肉湯是我宰殺了戰馬熬成的。”
甄命苦聞言顧不上這劉感怎麼會知道他的身份,也來不及過問城外戰況如何,端起肉湯,狼吞虎嚥,幾口便將一大碗連湯帶肉吞進肚子裡,也只不過填了個半飽。
劉感看着他吃完,笑着問:“味道如何?”
“人間美味,這輩子捱過不少的餓,這一碗肉湯卻是我這輩子吃得最意猶未盡的,就是分量少了些。”
一旁的侍衛突然忍不住說道:“劉將軍自己都捨不得吃上一口,把肉食分給將士們,你倒好,還嫌分量不夠,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
劉感回頭瞪了他的親衛一眼,那親衛這才住了口。
甄命苦愣了一愣,看着瘦了一圈的劉感,一抹嘴,問:“劉將軍,城外戰況如何?”
劉感訝道:“大將軍難道不好奇劉某是怎麼得知你身份的?”
甄命苦笑了笑:“實不相瞞,我跟你們秦王因爲女人的緣故有些過節,你知道我並不奇怪。”
劉感見他說得坦白,忍不住笑了,神情複雜地看了他許久,許久才嘆了一口氣:“按理說,我不應該爲秦王妃傳這話,不過劉感一向敬重大將軍爲鄧州和南陽城百姓做的種種義舉,實在不忍心讓你死在這裡,秦王的意思,是想把你監禁起來,待秦王妃與他成親之後再放你出去,
可如今城外情況不妙,薛舉大軍前十天圍而不攻,這幾天不知爲何全力攻城,我怕到時城破,大將軍難免要餓死在這牢中,所以特地來放大將軍出去,以大將軍的身手,逃出這涇州城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他說着,親自爲甄命苦打開了手鍊腳銬。
甄命苦看着他,突然說道:“劉將軍不如跟我一起走吧,其實你應該也知道此城已難守,若是城破,以薛舉父子的狠辣,劉將軍怕是難有活命。”
劉感聞言愣了一下,接着搖頭:“多謝大將軍賞識,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一臣不事二主,劉感深受李家恩遇,豈能做出背主另投的事來,這封信是秦王妃讓我轉交給大將軍你的,這就請吧,遲恐不及。”
甄命苦見他心意已決,只好放棄了招他入暗衛軍的念頭,接過書信,拆開一看,上面寫着:
“甄命苦,你爲什麼不要我?你既然不要我,爲什麼又來招惹我,薄情漢,無情郎,我恨你,你那麼疼張姐姐,疼我一點點也不可以嗎,張姐姐都同意了,爲什麼你不同意?我不貪心,只要你疼我一點點就可以了,你爲什麼要這麼吝嗇,這麼狠心,這麼無情?我嫁給你不可以嗎?你娶我不可以嗎?爲什麼不可以?甄命苦,甄命苦,狠心郎啊……”
看着信箋上的斑斑淚漬和模糊的字跡,甄命苦心中那一根早已脆弱不堪的底線嘣地一聲斷了。
他轉過頭,向劉感問:“劉將軍,城中可還有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