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場地,是我二十年前建起來的。”老侯爵的聲音低沉,像是在講睡前故事一樣。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大家並沒有休息的想法,斯內普指揮着侍者們把桌椅搬到了屋外的院子裡,大家圍坐在夜色之中,沐浴着三輪月亮灑落的光輝,感受着初夏夜晚涼風拂面的舒適,比起在屋子裡的感覺倒也別有一番情趣。不遠處,蠍尾獅迪利趴在人工湖畔,不時用爪子伸進湖裡,去騷擾湖邊還沒有入睡的游魚,瑪雅和媞雅兩個女孩子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正在湖心的空中飛舞追逐。凱瑟琳緊挨着老人坐在一旁,在騎士少女的記憶中,似乎自從父親去世,她接過家族的債務和責任之後,就沒有再像這樣陪着斯內普閒坐聊天過,現在回頭想想,爲了一些自己的堅持而忽視了老人心中的期待和渴望,也許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吧。
不過,老人顯然並沒有介意過去的事,或者說,不久的將來會失去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孫女的可能已經讓老人徹底忘記了過去,只要現在凱瑟琳可以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他的身邊,老人就已經非常滿意了。老侯爵靠在躺椅上,接過騎士少女幫他剝開的水果放進嘴裡,對於這個僕從無數,任何事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有人給他送到手邊的老人來說,由凱瑟琳遞來的水果吃起來卻格外香甜。嚥下水果,斯內普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像在笑着,繼續說道:“在此之前,我也是沒有資格的。內維爾聯邦就是這樣,如果我的身份不夠,哪怕我是世界首富。哪怕我的財產比兩三個公爵家族的財產總和還要多,依然沒有資格進入最上層的圈子裡,貿然闖進去,只會迎來排斥、敵視和嘲笑。”
“今天一晚上,我聽潘尼斯提起過好多次關於身份和地位的話題。”凱瑟琳瞟了一眼正坐在幾米外的地上,不時從地面撿起小石子對飛舞中的翼人雙子發動遠程打擊的潘尼斯。輕聲問道:“從他的話裡我可以感受到,內維爾格外注重身份和地位嗎?”
“何止是格外注重,可以說身份和地位就是一切。”斯內普侯爵嘆息着說道:“人們都認爲在聯邦內部,財產纔是衡量一切的標準。不錯,表面上是這樣的,但實際上並不足夠準確。聯邦裡,財產的多少往往代表了一個人所在的地位,表象上來看的確一切都是由財產來衡量的,但實際上一切其實都是由身份和地位來衡量的。地位不足的話。你永遠是下層人士,在上層人士面前永遠要低着頭,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也許你們曾經見過,兩個人同在一處,彼此之間相互對待的態度卻相差非常遠,這就是原因所在了。”
“但是,這和這些人每天晚上的這種生活有什麼關係嗎?”芙蕾雅在一旁不解的問道:“就算身份地位上有着懸崖一樣的差距,但也沒必要這麼頹廢和放縱吧。”
“不夜城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城市。內維爾也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國家,在這個國家的大城市中。只要有工作能力,幾乎是不可能被餓死的,甚至還可以攢下不少積蓄。”潘尼斯又丟出一塊石頭,不過這回換來了一塊一頭大小的鵝卵石帶着呼嘯的風聲砸了過來,嚇得他抱着頭躲開鵝卵石的轟擊,對天空中的雙子少女威脅般揚揚拳頭。低聲罵了幾句,這纔回頭說道:“但是,這也是一個沒有任何機會的國家,在這個國家裡,絕大多數人無論如何努力。能收穫的也就只有金錢的收入,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們一輩子奮鬥,不管有多努力,大多數人還是一輩子都無法跨越身份的界線,永遠都在最下層階層裡掙扎。”
“潘尼斯大師說的沒錯,除了金錢以外,努力沒有任何回報。”斯內普也贊同的說道:“他們找不到認同感,也找不到上升的空間,他們前面的路已經被徹底堵死了,一輩子辛辛苦苦只是爲了掙錢,掙更多的錢,掙錢已經成爲了他們唯一的動力,這種情況下,他們除了自我放縱,用酒精和性來麻痹自己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那他們爲什麼不離開呢?”凱瑟琳不解的問道:“離開這座不也曾,甚至離開整個內維爾,那不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了嗎,爲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不走呢”
“沒辦法,住慣了的人,是永遠也無法再離開的了,凡是住過幾年的人,就再也捨不得這裡高額的收入和方便的商業環境,同樣也捨不得這裡奢華的享受。”潘尼斯解釋道:“最終,除去收入的金錢之外,他們失去了所有的理想,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被金錢和享樂充滿,不再去考慮身份地位的問題,只需要盡情享受,拼命的放縱就可以了。”
“所以你要帶我過來看了嗎?”凱瑟琳似笑非笑的橫了潘尼斯一眼,撇撇嘴說道:“讓我見識一下,被金錢淹沒到喉嚨,又失去了理想和追求的人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讓我以此作爲警戒,不去犯類似的錯誤?”
“哈哈哈,沒錯沒錯,你猜的太對了。”潘尼斯一愣,得意的雙手叉腰,傻乎乎的乾笑着說道:“就是這個原因,絕對不是因爲我自己想出來夜遊才拉上你們的,哈哈哈哈。”
“真蠢。”凱瑟琳嫵媚的白了潘尼斯一眼,剛想說什麼,就感覺薇薇安在一旁拽自己的衣角,一回頭,看到法師少女臉帶憂慮的說道:“我覺得,愛娃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凱瑟琳和潘尼斯一起奇怪的看向一直面無表情的愛娃,發現愛娃的臉色漲紅,呼吸急促,更可怕的是,額頭一直閉合着的眼睛,正在緩緩張開,一股毀滅性的力量正慢慢張開的眼睛裡不斷醞釀,似乎隨時可能噴涌而出。
“這下慘了。”凱瑟琳重重一拍額頭,**着絕望的喊道:“潘尼斯。”
潘尼斯一拍老侯爵的肩,固有心靈領域一展,他和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原地消失,只留下不遠處一臉好奇的翼人雙子和蠍尾獅迪利,下一瞬間,一道幾米粗的光柱從愛娃的眼睛裡斜向上方射出,光芒如旭日一般撕裂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