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原形畢露
靈兒隨小蓮來到正廳,正前方桌子邊有兩把厚重的檀木古椅,一看就是珍品。一把椅上坐着一位四十多歲的豐腴婦人,面色蒼白,悽苦籠罩,一位伶俐的丫頭輕輕幫她捶着肩。想必這一定是她未來的額娘。
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雙手負於身後,背對着大門,似乎在沉思。聽了管家的稟告,他轉過身來,緩緩落坐,瞧他身板硬朗,下巴有少許鬍鬚,紅光滿面,只是眼底痛楚難掩,應是會武之人。這一定是她未來的爹爹,他們雙雙坐於堂前,不言而喻便是高堂。
靈兒在小蓮的攙扶示意下,來到廳中墊子上跪下,向他們磕了三個響頭,輕啓朱脣,柔聲細語,“女兒陳靈兒,給爹爹,額娘請安。”
陳夫人慵懶地一擡手一撩眼,“好,好,扶起來吧。”陳夫人見靈兒低眉順眼,比她女兒多幾分嬌美動人,眸子有一絲安慰。
小蓮將靈兒扶起,走到旁邊一位俊美公子前,輕言提示,“小姐,這是你哥哥陳永宣少爺。”
靈兒迎上他探究深邃的眸光,福身盈拜,“妹妹給哥哥請安。”
他上前一步,托住靈兒的手,“不必客氣,妹妹請起。”
“去吧。”陳老爺輕輕揮手。
靈兒轉身向二老盈拜,“女兒告退。”
“嗯,”他爹爹陳銀富摸着鬍鬚點頭應許。
小蓮扶着靈兒出了正廳,向西穿過花園,進入一個圓拱門,經過一段迴廊,跨過小圓門,裡面有一個小院落,這就是靈兒的深閨院落。
靈兒甩掉小蓮的手,蹬掉鞋子,穿着白布襪,提着羅裙,跑進屋子,抓起桌上一個蘋果,仰叉八叉躺在椅子上,大嚼起來……。這前後判若兩人,原形畢露,毫無保留。小蓮瞪着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
亞王爺單王爺劉爍三人,騎着高頭大馬,身着錦繡華袍,寶劍在側,高冠博帶,纓帶飄飛,異常蕭灑。
他們精神奕奕,策馬奔騰,眸子精光閃爍。那策馬趨勢,恨不得轉眼飛到她身邊。
靈兒的小屋就在前面,樹上的白條甚是扎眼,空氣異常憋悶,腳如灌鉛。
亞王爺的大手緊緊按住自己的胸膛,不好的預感劈頭蓋來,他踉踉蹌蹌地衝進屋去,大聲嘶咧地叫喊“靈兒,靈兒,出來,出來。”
單王爺和劉爍跌青着臉,眸底劃過道道痛楚,那凜冽的寒氣嚇哭了兩個妹妹。
單王爺蹲下身,把一包食品放在妹妹身邊,嚥了咽喉頭,壓低聲音問道:“你姐姐呢?”
兩個妹妹不停地搖頭,“不知道,我們也好幾天沒見到姐姐了。”
單王爺一下跌坐在地上,痛徹心扉,巨痛從心裡擴散。
靈兒的娘夜班回來正在牀上補睡,她穿衣出來,面色淡如平靜湖水。
亞王爺迅速竄上去,抓住她,大聲叫着:“奶孃,靈兒呢?”
奶孃看他如此痛苦,有些詫異,她緩緩坐下,手一揮,讓兩個孩子出去玩。
“靈兒沒有了,病死了。”奶孃說得風輕雲淡,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劉爍一拳捶在柱子上,整個屋子都震動搖晃,“你胡說,才幾天不見怎麼就病死了,是哪位大夫瞧的?我去找他。”
“病得太急,還沒請來大夫就走了。”奶孃平靜得像在敘說別人家的事。
亞王爺幽深的黑眸射出殺氣,“你胡說,是不是你把她賣了?”
“她就葬在城西的烏雞崗,你們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你爲什麼不早一點娶她走?”這是奶孃很想問的一個問題。
“我也想啊,”亞王爺瞪着眼叫着,“是她一直不鬆口,那個笨蛋,蠢貨。”
他取出一疊銀票扔在桌上,轉身就走,奶孃拿着銀票追了出來,“王爺,我們不能要你的銀票。”
亞王爺轉身瞪着她,叫道:“你每次都說不要,現在靈兒都不在了,她死了也是我的人,你拿着。”
奶孃望着他們悲憤的背影策馬西去,喃喃自語,“作孽啊。”
其實她娘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女兒確實也去了,只是軀體還尚在人間。
亞、單、爍躺在孤冢邊的草叢中,淚水一滴一滴,慢慢地滑落,愛與痛在心中糾纏,悲傷的烏鴉一遍一遍地哀嚎着悲切的祭語,讓惻惻疼痛的心流血不止。
而他們原來愛着的那個靈兒確實也去了,她背不動三人的愛戀,現在他們再一次與她心靈會合。
呼呼的風聲吹走了白天,吹斜了樹影,吹乾了淚痕,吹不走心中的悲情。
那個身單力薄傳統的靈兒哪能承受三個男人的洪愛。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經歷過人事的靈兒千年穿行來承受他們畸形的戀情。
天又一次亮起來,馬疲倦地託着三飄人影,慢慢向城中晃去。
那馬背上的人兒,就像三棵鮮活的菠菜,被人摁在沸水裡蔫過一般,沒了生氣。
靈兒剛剛接受他們,他們就失去了她。這給他們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
靈兒在陳家,接下來的日子,是魔鬼式訓練,每天起早摸黑,學女紅禮儀,學儀態,學走路,學認字,學跳舞,學彈古箏,學彈琵琶…。
比練跆拳道累人十陪,看來富人家的大小姐也不是那麼好做的,還是自由自在的窮日子舒服。
靈兒練得疲倦,天剛拉下維幕,小蓮幫她洗漱完畢,圓盤似的皓月也無心欣賞,像小貓咪一樣倦縮在被窩裡沉沉進入夢鄉。
隱約中,靈兒感覺牀邊坐着一人,正俯下身子打量着她。她又做春夢了,自己躺在單王爺懷中。他的懷抱很是溫暖,菊,花的清香撲面而來,讓人神清氣爽。
好真實的春夢,一隻手輕輕伸來,扶在她的臉龐,帶着淡淡菊香。她猛然睜開眼睛,大眼瞪小眼,見到眼前一張大臉。她驚得叫出了聲。
“賊,賊啊,快來人啊……”靈兒奮力推開他,抓過被子坐起來,縮在牀頭。
“靈兒,別叫,是我,我是哥哥,陳永宣。”平靜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陳永宣?她的冒牌哥哥?“哥哥?大半夜的,你到我房裡來做什麼?你雖然不是我親哥哥,但在外人眼裡,你就是我的親哥哥,你怎麼能悄悄摸入我的房中?我可是女兒家。哥,快回去吧,讓別人知道了不好。”靈兒嫌棄地瞪着他。
“什麼大半夜的,天才剛黑下來。”他坐回牀邊,有一些距離地看着她。“靈兒,別生氣,哥哥本想來看看你,和你聊聊天,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休息了。”
“好,你別坐這兒,坐到桌邊去,我起牀和你聊天。”這個哥哥怪怪的,白天對她知寒問暖,晚上也不吱聲就進了她的閨房。
“靈兒,你放心,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和你聊聊天,不會亂來。”
鄙視,這還不叫亂來?
“那你想怎麼樣?我很困,我想睡覺,明天還要起來練那些無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見陳永宣沒有起身的意思,目光灼灼,讓她不得不閃避。打也打不過他,她只好噘着嘴瞪着他。
靈兒尋思,陳家對她不錯,這個哥哥對她更好,如果他想娶她,可以明說,爲什麼要偷偷摸摸晚上來看她?
“靈兒只要乖乖聽永宣的,我會讓你好好睡覺。”他很老實地說着,說得很誠懇。
“好吧,你說,只要能讓我睡覺就好。”靈兒閉上眼懶懶地說着。
“只要靈兒不趕我走,我就靜靜地坐在旁邊,你睡着了我就離開。”靈兒被他的話嚇清醒了一些。
“你看着我睡覺?”靈兒藉着月光,睜眼瞧着棱角分明的俊臉。
“是,靈兒很可愛,哥哥想多看幾眼,如有失態,望靈兒別見笑。”陳永宣正經地說着,目不轉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