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秋雨連綿,珍珠橋下冷風貫通,張原和穆真真二人被雨淋溼了衣裳,這時被風一吹,都覺得渾身瑟瑟作寒——
張原摸了摸胸口,還好,油紙包還在,見穆真真雙臂抱胸護着的樣子,笑道:“真真,你趕緊跑回聽禪居換衣服吧,我自去澹園焦老師家。??”
穆真真搖頭,說道:“澹園離這裡可有四、五里路呢。”這是擔心少爺遇到毛監丞那夥人,這個時候她當然要跟着少爺了。
張原便到橋畔集市僱了一輛馬車,與穆真真乘車去澹園,車輪轆轆,碾過雨中的街道,濺起少許泥漿,這南京城曾是大明的國都,豎井、涵洞連接成的地下暗河四通八達,排水系統完善,雖遇暴雨,街面不見積水——
穆真真抱膝坐在馬車一角,望着車窗外冷雨,心裡發愁:“少爺被趕出國子監了,這可如何是好?家老爺不日就要到這裡,可不要責罵少爺啊。”
張原伸手過來按在穆真真膝蓋上,說道:“真真不要擔心,不管是毛兩峰,還是宋司業,都罷不了我的學籍,我沒犯什麼過錯,罪何至此!”
穆真真遲疑了一下,說道:“少爺,你罵了那個官,還打人了。”
張原“嘿”的一聲:“我倒想劈面給那瘟官一棍,想想還是算了,怕不好說理,至於說我罵了他,我即便沒罵,那瘟官也會誣我罵了,瘟官是存心要陷害我。”握了握這墮民少女的手:“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穆真真點頭,心想少爺會有辦法的,少爺交遊很廣,倒姚、倒董,少爺都能遊刃有餘,應不至於栽在這國子監,又想那個姓毛的監丞實在可惡,竟要用枷鐐來害少爺,少爺當然要反抗——
小盤龍棍豎在車廂邊,這時已瀝乾水,張原道:“真真把這棍子收好,總不好提着棍子上焦老師門。”
穆真真臉紅起來,忸怩道:“沒有束帶了。”
張原“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穆真真自己也覺得不妥,想了想,解下衣帶,她穿的這窄袖褙子一般都不束腰,而她喜歡把腰肢束得緊緊的,這時便解下腰帶——
張原不知道穆真真是怎麼把這雙截棍藏在身上的,這時當然要仔細看看。
穆真真含羞瞥了少爺一眼,低下頭,將長裙下襬撩起,一直撩到腰間,青裙下還有藕色褌褲,褲褌自膝蓋以下全溼了,粘在腿上,薄如蟬翼——
穆真真麻利地用腰帶將小盤龍棍縛在右邊大腿外側,然後趕緊將裙子遮下,不敢擡眼看少爺,臉紅早已至耳根,雖與少爺有了肌膚之親,但穆真真還是很害羞,沒有那種反正她的身子少爺全看過了,那就隨便看吧的念頭——
張原問:“真真這樣走動會不會硌到?”
穆真真搖頭道:“不會。”
說話間,馬車到了澹園大門前,張原和穆真真下車去叩門,焦潤生見張原主婢這般狼狽不堪,驚問出了何事?
張原激憤道:“潤生兄,那毛監丞受宋司業指使陷害我,要削我學籍,竟然動用木枷鐵鐐,我跑出來了,請老師給我作主。”
焦潤生曾提醒過張原要留神那個宋司業,其父焦竑也曾託南監祭酒顧起元照看張原一些,未想張原還是遭到董其昌門生宋時勉的打擊報復,宋時勉這是欺人太甚!
焦潤生讓僕婦帶穆真真去換衣服,他領着張原徑赴藏書樓見父親焦竑,也是要讓父親看看,國子監宋司業公報私仇把張原虐待成什麼樣了——
焦竑正與宗翼善在樓上編書目,見到張原一身的拜倒在足下,不待張原開口,焦潤生先就忿忿道:“父親,宋時勉要削張介子學籍,還要動用枷鐐,介子就跑出來了。”
白鬚飄飄的焦竑很沉得住氣,摘下架在鼻樑上的昏眼鏡,說道:“起來,起來,人沒傷到吧,人沒受傷到就好,先下去沐浴換衣,莫要感了風寒。”
張原沐浴後換上焦潤生的巾服,出來時見木釵布裙的穆真真等在外面,便將那個有四封信的油紙包遞給穆真真收好,他自去見焦太史。
張原先說上回毛監丞誣他偷盜射圃弓箭和調換號房的事,焦竑擺手道:“這事我已知道,上回顧祭酒與我說過,你只說今日是怎麼回事?”
張原便將清晨與毛監丞在射圃的衝突一一向焦太史稟明,打了兩個監差的事也說了。
焦竑白眉掀動,問:“那秦淮妓家是怎麼回事?”
張原便將陳眉公託他兄弟三人順船攜王微同來金陵的事說了,又補充道:“那毛監丞說抓到了一個湘真館的龜奴,可王微卻又不是湘真館的,弟子真不明白他們要如何栽陷弟子,弟子自六月二十一日入國子監,只出監過一次,那日正遇杭州鐘太監回京路過這裡,邀弟子去玄武湖相見,弟子謹遵監規,傍晚便按時回到了監中。”
焦竑點點頭,張原與鐘太監有交情他是知道的,他還應張原之請爲鐘太監寫了《寶石山鍾氏養濟院記》,鐘太監離開杭州,留下一座養濟院,也算有惠於民——
焦潤生道:“即便是大賢,整日被人盯着挑刺,總也有這樣的不是那樣的不是,介子只是十七歲少年,素有才名,這宋、毛二人身爲國子監學官,毫無惜才之心,只想着栽贓誣陷——爹爹可要爲介子作主啊。”
焦竑起身道:“老夫這就去見顧太初,什麼人證、物證,都讓宋時勉擺出來。”
張原道:“老師,弟子聽毛監丞說,顧祭酒出外公幹,要五日後纔回來,宋司業、毛監丞就是抓住這個機會要處置弟子。”
焦竑這下子真動怒了,白鬚拂拂,道:“原來如此,那老夫也不去國子監了,徑去禮部見李尚書。”
明代官場最重師生之誼,比鄉黨、同年,甚至姻親的關係都要密切,作爲老師那是竭力提攜門生,而門生以後若顯貴,對老師及老師後人也肯照顧,這雖也是利益所致,但其中自有情義在——
張原是焦竑最看重的學生,那宗翼善雖說才學不在張原之下,但礙於出身,無法參加科舉,前幾日顧起元來澹園與焦竑品學論道,顧起元在張原面前不肯多誇獎,怕張原生驕,在焦竑這裡則是不吝讚美,說張原好學深思、課業超拔,短短一個月就已升入誠心堂,焦竑聽了自是愉悅,這時見宋時勉、毛兩峰趁顧祭酒不在國子監,就想尋釁開除張原的學籍,自是惱怒,一個監生若被開除了學籍,等於是毀了前程,人之一生又有幾個九年?
這時大約是辰時末,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焦竑即命備轎,帶了兩個隨從去南京禮部拜訪禮部尚書李維楨,叮囑張原就待在澹園等候消息——
焦竑走後,焦潤生安慰張原道:“介子勿憂,絕革除不了你的學籍。”
張原道:“多謝潤生兄。”
宗翼善心裡想:“介子說要爲我改換身份讓我參加科考,我看還是算了,就先隨焦老師做些學問,以後給介子當幕僚,我若參加科舉,一旦被人察覺,介子也難逃罪責,科舉之途、官場之路,哪裡都是勾心鬥角,董氏的門生故舊更是會盯着介子,我不能讓介子因我而授人以柄——”
張原把穆真真叫上樓來,讓她回聽禪居和小武他們說一聲,讓來福、小武來澹園侍候,還要想辦法告知大兄和三兄,免得他二人受毛監丞遷怒——
焦潤生道:“我曾是監生,國子監我很熟,我去對宗子和燕客說,燕客在正義堂,宗子呢?哦,修道堂。”
焦潤生和穆真真走後,張原拆開穆真真留下的那個油紙包,裡面的四封信還沒來得及看,先看信封,一封是母親呂氏的,信封上的字卻不是母親筆跡,應是請人代筆,其餘三封分別是族叔祖張汝霖寫給他和大兄、三兄的信,都是通過驛遞寄到的——
張原心道:“澹然爲什麼沒有信來,我給她的信是和母親、族叔祖的信一齊寄出的?”
張原先拆看母親的信,三張竹紙,上面的墨字間架方正,用筆有些隸意,還有些生澀,顯然是不常動筆的,這正是母親呂氏親筆,張原心頭一熱,三張竹紙寫得滿滿的,母親至少寫了一個時辰吧,都是些瑣碎言語,家裡的婢僕個個寫到,說伊亭十九歲了,早該許配人家,卻沒有合適的,伊亭心氣可不低,又說十二歲的兔亭,對白騾雪精是照顧得無微不至,還有大石頭、小石頭兄弟兩個都長高了一截,又說後園的兩株桂樹今年花開得早,而且分外香——
在呂氏看來,兒子張原似乎離開家很久了,所以很多事都要和兒子說,鑑湖田莊、陽和義倉、會稽商氏、山陰晴雨……
讀着母親的信,張原心裡格外安寧,彷彿一切紛爭都與他無關,只餘山陰城的小橋流水,母親又說六月十九觀音誕那日,商小姐事先派人來與母親約好在大善寺相見,因爲那天也是張原的生日,母親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商小姐的事,喜愛之情溢於紙墨之外——
族叔祖張汝霖則在信裡痛責張原,說張原倒董是逞意氣求一時痛快,後患無窮,提醒張原提防國子監司業宋時勉,道明宋時勉與董其昌的關係……
張原對族叔祖的指責並不在意,這是長輩的套話,後生晚輩在外面惹了事,即便沒吃虧,做長輩的總歸是要罵的,而族叔祖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族叔祖提醒他要與顧祭酒、李尚書搞好關係,必要時顯露才華、脫穎而出是很有必要的——
宗翼善心細,料想張原還沒吃早飯,便讓僕人給張原煮了一大碗餛飩來,張原吃了餛飩,穆真真和武陵、來褔三個人就到了,張原讓武陵和來福去秦淮河畔湘真館探問,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貢院考試那日武陵曾隨張原幾個去過舊院一趟,知道湘真館的位置,當即就和來福兩個打着傘去了,張原把母親的信給穆真真看,母親在信裡也提到了穆真真——
穆真真自去年三月隨張原去青浦,張原在船上教她識字,後來一直未間斷,現在的穆真真,識字已超過武陵,連《史記》都能大致看下來,但是看信,還是生平第一次,穆真真感到非常喜悅,這就是識字的好處,不再是睜眼瞎了,以後她還要給爹爹穆敬巖寫信——
焦氏僕人來報,有人要見介子相公,並無名帖,自稱主人姓邢。
“姓邢。”
張原眉頭微皺,除了南京守備太監邢隆之外他不認識別的姓邢的人,便與宗翼善一起到前面廳堂,就見一個短衫漢子立在廳外廊上,竹笠拎在手裡,笠沿在滴水——
張原不認識這個漢子,但這漢子似乎見過張原一般,沒把宗翼善當作張原,徑向張原叉手唱諾:“張公子,小人奉家主之命,請張公子去請教一些事情。”
張原打量着這漢子,問:“貴主人姓邢嗎,與在下在何處相識?”
漢子道:“七月初九,玄武湖。”說這話時擡眼與張原目光一碰,低下頭去。
張原點頭道:“我知道了,只是在下現在有事在身,一時不便前去,不知明、後日再去,可否?”
那漢子道:“張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張原“嗯”了一聲,走到廳堂左側的茶寮,在門外站定,那漢子跟上來,躬身道:“張公子莫非是爲了國子監之事煩惱?”
張原眉毛一挑,心道:“這纔是早晨發生的事,邢太監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到處都是其耳目?”
這漢子壓低聲音道:“諒一小小監丞能有何作爲,張公子是家主敬重的人,在南京,沒人能欺到公子頭上,公子放心,國子監之事小人自會代公子處置妥當,現在,還請公子先去見我家主人,如何?”
張原聽這漢子這麼說,想必那皇陵案山開道之事已被邢隆搞定,心裡自是高興,說道:“焦老師已爲在下之事去了禮部,叮囑在下在此候命,在下能否午後再去拜訪貴主人?”
那漢子道:“那好,小人未時初刻再來恭候張公子大駕。”說罷,向張原施了一禮,退後數步,戴上竹笠,大步而去。
宗翼善過來問:“介子,又有何事?”
張原笑道:“沒什麼事,那漢子是南京守備邢太監的人——這事,翼善兄暫不要對焦老師說起。”
宗翼善雙眉一揚,驚訝道:“近日減商稅之事竟是介子之謀?”
宗翼善心思機敏,聽到張原與邢太監相識,立即聯想到近日城中風傳的邢太監一力促成龍江上下關稅消減十分之二的舉措——
張原“哦”的一聲道:“弛商關稅已經施行了嗎,不知金陵民衆意見如何?”
宗翼善道:“自然是歡迎的,不但商人歡欣鼓舞,一般民衆也樂見其成,因爲商稅重,轉賣也必貴,而減商稅,四方商人願意來赴,貨物流通加快,物價也將下降,表面看起來減稅僅惠及商賈,其時四民皆得其利。”
張原喜道:“翼善兄見識不凡,我心甚慰。”
宗翼善微笑道:“介子做的事我全力支持,介子兄也是知道我的,宗翼善從來不是多嘴的人。”
張原笑道:“就是怕老師責怪嘛,在杭州結交太監,到南京也結交太監,嘿嘿。”
宗翼善道:“老師學問通達,不會太在意這些俗見,介子刻苦砥學,行事甚正,老師常常誇獎。”
巳時末,焦潤生回來了,張萼也跟來了,張萼那邊監規鬆弛,請假甚易,張萼一聽焦潤生說張原被毛監丞陷害已經出監到了澹園,便跟着焦潤生來了,張岱一時出不來,便在監中找到阮大鋮和魏大中、黃尊素等人,去找毛監丞討說法——
張萼怒氣衝衝道:“介子,怎麼回事,那毛監丞又敢誣陷你?”
張原就又將早間之事再說了一遍,張萼大搖其頭,說道:“哎呀介子,有穆真真在,你應該把那瘟官打趴下才好,他都這般明目張膽誣陷你,你還顧忌什麼。”
焦潤生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若打傷了監官,家父在李院長那裡說不好說話,那監官更會揪住這事不放。”
張萼不以爲然,說道:“若依我的性子,先打了再說,八品小吏整日趾高氣揚,就沒今日之事我也想揍他了。”又道:“待年底再說,回鄉之前,我必狠揍那瘟官一頓,看他又能奈我何。”
宗翼善心道:“有焦老師出面,宋時勉革不了介子學籍,有邢太監撐腰,那毛監丞等不到張燕客打他,已經要求饒了。”
衆人說話間,一頂逍遙轎擡進來,停在廳前,轎伕抽去轎槓,鬚髮皆白的焦竑走下轎來,也許是坐轎腿坐麻了,下轎時微一踉蹌,張原趕緊去攙扶——
焦竑擺手道:“不妨事,老夫現在行路尚不須扶杖。”入廳堂坐定,眼望張原,說道:“李尚書午後將去國子監查問此事,你在澹園用罷午飯就去監門外候着吧,讓潤生陪你去,你不用擔心。”
焦竑雖未給張原確切答覆,但瞧焦太史這篤定神態,方纔拜訪李尚書爲張原說情肯定是比較順利的,只是張原午後要去見邢太監的,答應了爽約不好,便道:“多謝老師爲弟子出面,弟子還要回聽禪居一趟,就不在這裡用飯了,午後弟子就去集賢門外等候。”
這時雨已經停了,張原與穆真真還有三兄張萼出了澹園,想起族叔祖給大兄、三兄的家書,便從懷裡摸出那兩封信給張萼,又道:“三兄,你先回聽禪居,我還要去一趟內守備府。”
張萼一聽,點頭道:“對,多找些人對付那宋、毛兩個瘟官,你去吧。”
張原到街口想僱馬車一時僱不到,就僱了頂轎子,穆真真跟在轎邊,徑往內守備府而來,南京六部和守備諸衙門都在老皇城西南面,離澹園不過三、四里,行至通濟門,穆真真忽然叫了一聲:“小武——”
張原掀開轎帷一看,武陵和來福正從秦淮河船上下來,張原便讓轎伕停轎,武陵、來福已經跑過來了,張原下轎問:“你們兩個打聽到什麼沒有?”
武陵道:“少爺,我和來福到湘真館見到了李雪衣姑娘,李雪衣姑娘說有一夥皇族宗室子弟要梳攏王微姑娘,王微姑娘不肯,那夥宗室子弟就揚言要砸了幽蘭館,要讓王微姑娘入獄受刑,李雪衣姑娘又說這夥宗室子弟形同無賴,隨意搶奪商鋪財物,召院中姑娘侍寢也從不給錢,霸道無比,昨日傍晚,李雪衣姑娘讓湘真館的一個僕人還有薛童去國子監找少爺你,看少爺能不能幫幫王微姑娘,可不知爲何,那僕人卻被國子監的人抓了進去,薛童逃了回來,至今也不見那僕人放還。”
張原這才明白毛監丞說的湘真館一大一小兩個龜奴是怎麼回事,就這麼點事毛兩峰就想栽陷他,只是南京城不應該有皇族宗室呀,北京、南京二都是不允許宗室居住的,福王朱常洵受萬曆帝寵愛,也不得不就藩洛陽,若說是路過的宗室,這也不對,若無皇命,各藩王不能擅自離開各自的封地,而聽小武轉述李雪衣的說法,這夥朱姓宗室是長居南京城的,而且形同無賴喇唬,這就奇怪了!
想必是武陵沒有問清楚,張原道:“小武、來福,你們兩個再去舊院,請李雪衣或者王修微就在這河邊等我,我去了內守備府回來再和她們說話。”
武陵、來福僱船去了,張原與穆真真步行來到內守備府前的牌坊時正聽到午時的鼓聲——
南京內守備府大堂前有三重門,儀門、二門和大門,張原立在大門外,他沒有名帖,也沒帶銀子,守門軍士睬也不睬他,若不是見他是方巾襴衫,都要趕他走——
張原心道:“這可麻煩,請我時不來,現在自己來,連門都進不去。”
正躊躇時,忽見兩騎自南而來,左邊一個穿飛魚服、佩繡春刀的應是錦衣衛百戶,右邊那位卻是個交領短衣的漢子,竟敢與錦衣衛百戶並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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