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孤勇俠客爲shiawase更
夜幕降臨,子傑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暫住一晚。透過窗戶可看到中間的場地裡,站了好幾排女兵,大約有三四十人,各個英姿煞爽的。
許子傑站在上首的位置,在對今天的訓練演習做着總結報告。被他叫到名字的士兵都得出列站到他面前,聽他訓斥,誰在訓練過程中犯了什麼錯誤,誰又表現得良好,褒貶各有。面容嚴肅,語聲鏗鏘有力,有的女兵甚至都被他訓斥到哭。
我躲在房間裡看得不由唏噓,對那女兵抱以同情。所謂衆人在列,總有所長,在子傑嚴整下令讓她們完成100個俯臥撐在回去休息時,我發現其中有一名不僅姿勢標準,且速度夠快。不由多看了一眼,正好子傑推門進來,問道:“在看什麼?”
我笑着指了指那個對首已經做完俯臥撐的女兵,“她似乎很厲害。”他循着我的視線望去,也點頭道:“嗯,她是這個團的隊長,無論野地求生還是演習作戰能力都很不錯。極有可能是這次‘獵鷹行動’的頭號雌鷹。”
見我眸中有困惑,他又低聲解釋:“這次的任務代號叫‘獵鷹行動’,目標是爲軍部挑選一批能夠有堅實作戰能力的女兵。你眼前這支隊伍,是從全國各地選拔過來的精英,當然也有成績突出的新兵和從軍多年的老兵。最後會選拔出十人,做專門的培訓,在從這十人中選出一名成爲‘獵鷹行動’的雌鷹。”
不算專業的術語,大抵能聽得明白,我又指了指那邊兩個一邊做着俯臥撐一邊還在哭的女兵,“都是女孩子,對她們是不是太嚴格了?你剛纔的樣子好凶。”至少從未見他對我表露過這一面。
“作爲一名軍人,必須將每一次演習和訓練當成戰場,在戰場上容不得一點差錯。我既然身在其位,做了這個指揮官,就必須教會她們生存的法則,學會何處該抉擇,從無到有完全蛻變,這是我的職責。”
低沉的嗓音環繞在我耳旁,帶着沉穩與從容。心中忍不住對他肅然起敬,這個樣子的許子傑,當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清晨是在女兵們的軍號聲中醒來的,走出門外,就見一排排女兵已經站好了隊列,等着指揮官宣佈今天的訓練任務。我在旁看了一會,就見左韜從遠處走來,是昨晚子傑打電話讓他過來接我離開的,本想與子傑告別,可看情形他一時也停不下來,只能深看了他一眼後朝左韜走去。
卻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命令:“原地休整十分鐘。”隨後腳步聲朝我走來,回過頭,果然是子傑,他走到我面前眼帶歉意地說:“若若,抱歉沒辦法送你,等到了那邊記得給我電話。”轉而又看向左韜吩咐道:“韜子,回去車開慢一點。”
左韜擺了擺手,“得了,你在電話裡已經說過了,就別婆婆媽媽的了,來日方長呢。”
許子傑笑了笑,沒有解釋。我也微覺尷尬,這個左韜顯然以爲我們倆是一對,氣氛有些怪異。突聞一聲嘹亮的女聲:“報告教官,我們都已休整完畢,請指示!”
我聞聲去看,正是昨晚那名女兵隊長,近看時發覺她面容秀麗,眉眼帶着英氣,很是個漂亮的姑娘。她的目光灼灼定在子傑的臉上,身姿挺直,子傑揚了揚眉道:“原地戒備,需要我教你嗎?”
女兵定了定,高聲回答:“是。”然後轉過身,小跑回隊伍。
多看了那女兵兩眼,其實昨晚之所以會注意到她,除去她的能力強,以及隊首位置突出外,主要還是她被子傑叫到跟前訓話時的神情,那眼中的崇拜是遮都遮不住的。就如剛纔,她站在那處,眼睛發亮,目光緊凝在她教官的臉上,隱隱可看出崇拜底下的情意。
我悄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許家兩兄弟,確實生了一副好皮相,雖然他現在稍顯清瘦了些,但無損他的英俊,尤其是這一身軍裝,可謂英氣逼人。
在這種情境下攬獲芳心,是很顯然的事。希望子傑能夠放下我,有新的開始,我在心裡默默地想。卻聽耳旁左韜壓低聲音調侃:“臭小子,怎麼着也得看在人家老子的面上,對那蘇敏客氣一點撒。”許子傑一聲低笑,卻笑意不達眼底。
心中一個咯噔,不容我多想,子傑已經拍了拍我肩膀道:“走吧,路上小心。”
凝眉深看他一眼,嚥下了到嘴的話,點了頭轉身跟在左韜身後,走出了營區。回程的路上,左韜在見我沒有談興後,也就不再搭話,還是那名士兵開的車。可能是子傑囑咐的,他們直接把我送到了城區的車站才離開。
我在等車時間編輯着短信,想發給子傑,知道他可能暫時收不到,但任務結束後應該會打開手機看到。可是編輯了好多遍,始終都覺得不好,刪了又再寫,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發。因爲我是最沒立場去說話的人,他對我的情意與好,是我這一生都虧欠的。
唯有在心裡祈望他能做正確的選擇,不要偏離了本心。
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找校長打申請,他聽我再度要求下鄉支教,非常吃驚。我態度堅決,大有若不批准就辭職的勢頭,最後校長只得大筆一揮,批下了。實則這種情形,我亦等於是辭退了這份工作。
又特意去了趟父親的家,父親看到我時十分震驚,連忙把我讓進了屋內。只粗略一看,就可發覺這個房子與我上次來時大有不同,不再烏煙瘴氣的。父親的神色雖依舊萎頓,但不再渾身酒氣,我把帶來的筆記本遞給他,“這是我從上抄寫下來的針對青少年各種問題的處理案例,你可對照餘樂的情況來處理,其實這個階段的少年,他的叛逆主要來自於家庭。爸爸,你有過嘗試挽回餘樂媽媽的想法嗎?”
原本認真聽着的父親,在聽到我那聲“爸爸”時,立即變得異常激動,“小淺,你還肯認我這個爸爸?”我垂眸避開那灼熱的眼神,輕聲道:“認不認,你都是我爸爸。”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流着你的血。
當初的那件事,在各自的心中都已成殤,難道我還能讓自己的父親一生都活在愧疚中?餘樂是我弟弟,就算我再心涼,也無法真對他不管不問,就他的問題我有諮詢過惠芬,她給出的提議是從家庭入手。
從父親家裡出來時,我長舒了口氣,似乎人變得輕鬆了許多。原來放下並不難,只要過了心頭的那個坎,放下之後,心纔會自由。但是,有個人我放不下,他在心裡紮了根,一旦放下,不光會疼,還會無法呼吸。
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問問她最近身體如何,告訴她可能有段時日不能回去看她,因爲學校有個任務委派給我。母親在電話裡千叮嚀,萬囑咐,我都耐心聽着,一場變故之後,大家都學會了珍惜。
一切安排妥當後,我再次走上了下鄉支教的旅程。上一次來,帶着彷徨不安的心,這一次,卻無比堅定。我爲尋他而來,不錯,許子揚在那裡,就在那個我們再遇後情定的地方。
子傑告訴我時,說不震驚是假的,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請求調職回到了那裡,也越加肯定了他的口是心非。我如單刀踐一場必死之約的孤勇俠客,在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在見到他時該如何如何,可是真的見到了後卻只能怔怔地看着那遠處的身影。
他身旁並行而走的女人是......隔得太遠,看不清,可是無數不好的念頭都在指證那個人是誰。顧卿微心機城府都在我之上,她怎麼會錯過這個機會而不到他身邊去呢?所以呢,他的身旁其實已經伊人相伴,而我不過是自作多情一場?
“餘姐?”清澈的男音拉回我偏走的情緒,茫然轉首,辨認了好一會纔想起這個年輕人是在車上剛剛結識的,他是來此參加支教的應屆畢業生。路程太長,總會有人耐不住找人攀談,他就是主動搭訕的那個,一聽目的地相同,就結伴同走了。
我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他的名字,只得抱歉地詢問:“請問你叫......?”
年輕小夥做了個被雷到的表情後,一臉懊惱地問:“餘姐,我就那麼沒存在感嗎?我叫林墨斌,雙木林,墨水的墨,文武斌。”
點點頭表示記住,忽略心間的抽痛,既然人都到了這裡,總不能不戰而退吧。最起碼也要走到他面前去,問他要個答案。
沿路而來,可見鄉鎮重建家園在如火如荼進行中,大半年時間,有些地方已經有瓦房建造出來。可以說比起原來,要好上許多。
要打聽許子揚的所在地很容易,還是原來他曾呆過的鄉鎮府那邊。我與他在鄉鎮府門前狹路相逢,他看到我時先怔了下,隨即連眨了兩下眼,眸中流露不敢置信。
“淺淺,你......”
我目光轉了圈,沒見伊人,露出寡淡的笑容:“是我,餘淺。”
“你怎麼會來?”他劈頭就是一句質問,目光在我臉上狠盯着,又移到我身後。我忽然扶住年輕小夥的胳膊,笑容燦爛道:“我們一起委派下鄉支教,沒想到會遇見你。這是我朋友,他叫林墨.....”林墨什麼?怎麼又忘了?
“林墨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