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介意。”她的那句孫女婿,今詹姆的良心有些不安。就法律上來說,他確是她的孫女婿。但是,不需多久,這項婚姻便會宣告無效。總有一天,蘿拉會給她一個貨真價實的孫女婿,而且很可能就是她討厭的那種死氣沉沉的傢伙。
詹姆霎時有些納悶,不知何故,他似乎不太喜歡蘿拉和這些人牽扯在一起的感覺。
“是的,夫人。”護士回答。
等她走後,奧哈拉老太太低聲對他說:“實在很難找到聽話的看護。”
詹姆歪着頭笑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年輕女孩的活力?”
老奶奶微笑着說:“有,我的傑克說過,雖然他用的是不同的字眼。他說我是一把槍,一把上了膛的槍。”
三明治和啤酒現在都已擺在她面前了,然而接下來的幾分鐘,她卻一直沉浸在彌足珍貴的回憶裡。
詹姆知道她需要有人聽她訴說往事,因此他並沒有打斷她,只是舒服地靠着椅背,手指撫摸着手中的啤酒瓶,面帶微笑地傾聽,偶爾提出幾個關心的問題。
蘿拉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沒有人聽到她走進來的腳步聲,而這兩個一直專心交談的人,當然也沒聽到。不,嚴格說來,“交談”這個字眼用的並不恰當。詹姆大部份的時間都只是在傾聽。
他讓蘿拉突然意識到,她從不記得父親曾經傾聽過母親說的任何話。父親總是在說話,在大叫,讓整座屋子都回蕩着他狂暴的聲音。因此,他也不普真正傾聽過她說的話。當然,就連那個下雨的夜晚,他也不曾聽進去她哀哀乞憐求他不要走的話。
如果她想說話,詹姆會願意靜下心來聽嗎?
而她究竟想說什麼呢?也許她祇想說說,她既累又餓,或者說說她今天在法院的表現有多麼今人愉快,也許她還想說說,她已經厭煩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時,只能面對一羣雖有效率但卻瞭然無趣的僕人們。
“噢,你看,那是蘿拉!”奧哈拉老太太突然大叫了起來。
蘿拉嚇了一跳,以爲她被發現了,但是她很快就發覺她祖母看到的是電視上正在播出的新聞報導。
詹姆也嚇了一跳,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耳朵,因爲他聽到了記者正在詢問蘿拉有關她的委託人——吉米的事。這個名字不只當地人知道,甚至全國的人都已經耳熟能詳。這個年輕人殺了他的父親,因爲他父親經常虐待他和他的母親。但是關於吉米這個人,有一件事非常重要——他窮得一塌糊塗。換句話說,蘿拉不可能從這個案子賺到一分錢。
他不知道究竟爲什麼自己突然把注意力從電視轉移到門口的。也許是因爲他聽到了什麼動靜,更也許是因爲電視裡蘿拉似乎正無言地指責他錯判了她。因此,當他的藍色眼眸和她棕色的眸子相遇時,時間似乎完全凝固了,天地間只剩他們兩人。
“你回來了!”老太太這次指的是蘿拉本人,“看,你上電視了。”
蘿拉的目光又和詹姆接觸了一秒鐘,然後才走了進來。
“新聞
記者是無所不在的。”她走向祖母,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脫掉黑色高跟鞋,坐進他旁邊的沙發裡,蜷起身子像一隻滿足的貓。
在他猛烈指責她只接有錢人的案子時,她爲什麼不明白表示,她也接義務的案子?這個問題一直等到老奶奶技巧地告退,以便他們小倆口有些單獨相處的時間時,他才提出來。
“我告訴過你,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她答:“再說,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一直認爲我這個人只肯爲錢賣命。”
他是這樣的嗎?也許是吧!
“你可以阻止我,刖再讓我像個十足的傻瓜似的。”
蘿拉微笑道:“就像你點破我,不讓我自作聰明那樣?”
賈詹姆忍不住笑了出來,“說得好。”然後他的笑容退去,“好吧!大律師,我們都錯看對方了。接下來呢?”
蘿拉也收起笑容:“我是蘿拉·奧哈拉,身高五尺五寸,體重一百五十磅。從我吃的東西來看,我是個有錢人,這點我很抱歉,但是我工作很努力,而且,有時候會免費接下窮人的案子。另外,我還是個非常好的律師。”
詹姆非常配合地說道:“我叫詹姆·嘉德,身高六尺多,體重總是超過理想,至於有錢這兩個字,怎麼寫我都不知道。我的嗜好是閱讀,現在是法律系的學生。此外,我即將爲一個非常好的律師。”
這番新的介紹詞結束後,他們仍然盯着對方,就好象這真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似的。然而,奇怪的是,他們竟然都喜歡這新的體驗,雖然心中仍然感到驚訝。
門口傳來幾聲輕咳時,他們兩人還陷在深深的思緒中。然後蘿拉和詹姆擡眼望向門口的僕人,一時心慌意亂,似乎都覺得彷佛被人撞見了越軌的舉止。
“夫人,我可以爲你準備晚餐了嗎?”
“呃,”她望向詹姆的空盤子,“給我一份和他一樣的東西。”
“夫人,你是說大香腸三明治嗎?”僕人懷疑地問。
“對,給她一份大香腸三明治。”詹姆說。
僕人看着蘿拉,尋求肯定的答案。而她說的是:“那東西聽起來……好象很有意思。”
“是的,夫人。”僕人不敢置信,“我只需一分鐘把它夾在麪包裡。”
“嘿,”賈詹姆叫住準備離去的僕人,“帶一瓶啤酒給她,也帶一瓶給我。”
幾分鐘後,他們要的東西就送到了,飢腸轆轆的蘿拉隨即吃了起來。詹姆從來沒想到,看一個人吃東西也可以這麼興味十足。
他們邊吃邊談着一些法律上的事情,包括蘿拉今天出庭的案子。過了很久後,牆上的鐘響了,他們很驚訝時間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天呀!”蘿拉說:“已經十一點了嗎?”
“是啊!”
她從沙發站起來說:“就寢前我還有一些事要做。”
詹姆也站起來:“我也是。”
他們走出房間,踏上彎曲的樓梯。到了蘿拉房門口,賈詹姆站住了腳,“晚安。”他的房間就在蘿拉隔壁。
蘿拉正要回道晚安,卻發現祖母的房門打開了。蘿拉慌忙抓着他的衣領,把他拉進她漆黑的房間裡。他背靠着門,感覺蘿拉溫暖的氣息吹在他頸邊。他還能感覺到,蘿拉的心跳狂怒奔馳,或者這是他自己的心跳?
“她在懷疑。”蘿拉小聲說。
“誰?你祖母嗎?”
“對。”
“你太敏感了。”
“我原先也以爲這樣,但是現在我更確定了。你沒看到她今晚離開客廳時,是怎麼看着我們的嗎?”
“我沒看到。她是怎麼看着我們的?”
“好象她在懷疑什麼。剛纔我進客廳時,我們應該親吻對方的,就是這一點露出破綻。新婚夫婦總是像接吻魚似的。”
詹姆回想起當時的他,就是想這麼做。這一回想使他的心跳更加猛烈了起來。當然,這當中也有部份原因歸因於蘿拉此時如此靠近,近得兩人的大腿甚至相互磨擦。這間屋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燥熱難耐的?
“我再說一次,”他故意不去理會兩人肌膚相親的情景,“你太敏感了。還有,我們爲什麼要這麼小聲說話?”
“不然會被她聽到。”
“新婚夫妻也會交談啊!此外,他們也會把燈打開。”詹姆湊近蘿拉的耳邊,突然聽到自己正不經意地挑逗着蘿拉,“有時候他們連做愛也開着燈。”
多年以來,蘿拉聽過不少男人對她說過挑逗的話,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句的影響像詹姆所說的那麼大。它讓她立刻察覺到以前她所忽略的一些事情,例如詹姆身上的古龍水散發出男人氣息,例如現在他們兩人的身體是如此靠近,幾乎已融一體了,例如他在說這句大膽的話時,他那甜美的呼吸逗得她耳朵發癢的感覺。
那是他喜歡的做愛方式嗎?開着燈?這個想法令她覺得心癢難耐,也令她突然注意到,他的脣和她僅有幾寸之隔。
她想親吻他。事情就是這麼清楚、這麼簡單、這麼荒謬之至。這整件事都是假的,對嗎?那麼,爲什麼這份望卻又如此真實呢……蘿拉放開詹姆,向復退了一步,彷佛這個疑問燒痛了她似的。
“不,”她輕聲說,但在寂靜之中,這個聲音卻顯得非常清晰,“我是說,就這樣,別開燈。”
坦白說,詹姆以爲蘿拉想親他。天知道他也想親她。然而她一退開,他的腦筋立刻就清醒過來了,疲倦的感覺也立刻活了起來。這一天實在是太漫長了,而且老實說,他也老得不想再玩這種男女遊戲了。再者,他提醒自己,這整個婚姻不過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謊言罷了。“我想睡了。”他說:“不管是這裡,還是我自己的房間都行。到此爲止吧!”
“再等一下。”
“我不想等了。”
“噢,好吧!”蘿拉把詹姆推到旁邊,然後慢慢打開房門,向外看了一下,危機已然解除,“快點。”她把他推出門,警告他:“回去後別把燈打開。”
“那我怎麼看得見?”詹姆輕輕低吼。
“我也不知道,管不了這麼多了。就是別開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