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長長的槍桿,刻滿了花紋,隱約有光芒在其中流動;槍頭分叉,鋒利無比。就連武器,也那麼驚人的相似。唐風打量着手中的那長槍,不由想到:任何一個文明,是否都經過殘殺和毀滅的過程,是否又都可以從這個過程中掙脫出來,走向新生?
唐風握住了槍桿,能感覺到能量正在從槍體中散發出來,輕輕地揮舞一下,槍發出了低低的呼嘯。蓋爾和阿拉尼尼都被帶走了,關閉在薩爾摩爾飛船中。那飛船被綠星能量粘滯着,不能騰空飛起。能量形成了一個防護網,籠罩着飛船,如果控制能量的中樞崩潰,那能量很快就會失控,在消散的過程中會釋放出大量的熱和光,然後將整個發射臺融化掉,恐怕那飛船也不會倖免。
唐風他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謬斯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們現在身處地下,一個巨大的封閉空間中,在正中央,是一根從下貫通到上方的巨大柱子,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綠色的經絡,各種各樣的光正在其中穿梭着,好象一棵會發光的樹一樣。
“綠星的能量來自恆星,每個生長在綠星上的植物都在吸收着這種永恆的能源,然後,將它輸送到這裡。”謬斯看着那生命之柱,靜靜地說道。
唐風扭過了頭,看着他。
“能源從這裡再分配出去,直至每一個需要它的地方,如此生生不息。從某種意義上說,綠星上的生態圈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循環系統,其中包括了每一棵樹,每一棵小草,彼此的生命緊密相連。能量從一個生命循環到另一個生命,有一個生命死亡,就會有另一個生命誕生,綠星,本身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
“你想說什麼?”唐風問道。
“從來沒有任何文明比我們更瞭解生命的意義。”謬斯轉過了頭,複眼盯着唐風,“而綠星的一切,是我們創造的。我們是寄生的生命,所以更懂得珍惜。”
“我不明白。”
“你不會明白的……地球人,綠星人從來不指望任何一個宇宙間的智慧來理解我們。正因爲我們是寄生體,所以我們知道要如何依賴生存的環境,去認識它,以至於最後去融合它。同其他的文明不同,認識生命,是我們生存的最基本之道。”
“你的意思是說,”唐風微微冷笑了一下,“去認識生命的構造,以便於你們更加好的去寄生吧。”
謬斯並沒有生氣。
“沒有一種智慧是完美的,綠星人永遠也改變不了自己是寄生體的本質,但是,我們也有生存的權利。”
“哪怕這種生存的權利是建立在剝奪別的生命生存的基礎上。”唐風說道,“多麼偉大的論調啊,我從來沒有想到一種小小的細菌會這樣談論生命的意義。”
“地球人,這樣的責難只能說明你並不瞭解生命。”謬斯說道,“碳水化合物生命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各個物種之間就開始了這種殘酷的競爭,只不過是形式不同而已。整個宇宙,其實上也是一棵更大的進化樹,每個行星上的生命進化過程,都是這棵樹的一個個分支,在宇宙中,他們交織在了一起,這纔有了銀河議會。進化並沒有結束,宇宙之樹還在生長,生物競爭還在繼續,甚至比原來更加的殘酷。”
“難道生命之間不能和平的共處嗎?”唐風問道,“高等的智慧不是已經完成了對宇宙真理的探索,彼此之間達成了相同的認知嗎?”
“這只是一個表面現象。”謬斯說道,“碳水化合物生命何嘗不是一種寄生生命,所不同的,我們寄生在其他生命體內,而那些智慧,則是寄生在大自然;我們吸取其他生命的力量,他們吸收宇宙的能量,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聽上去像是一種狡辯。”唐風說道。
“不是狡辯,而是真理,其他生命看不到的真理。生命進化的最終結果,是產生高等智慧,類似薩爾摩爾般的生命形式。像他們那樣的智慧在宇宙中形成了進化樹的主流,無數的行星智慧最終進化成了類似薩爾摩爾的形態,就像你們地球人一樣。而綠星人,則是一個不協調的分支,這也是爲什麼大多數第一階生命鄙視綠星人的原因。雖然我們達到了和他們一樣的認知,可是,按照他們的話說,在宇宙之樹上,我們這個分支,長歪了。”
謬斯用觸手輕輕的觸摸着生命之樹。
“長歪的分支,遲早是要被淘汰的,只不過,這一天比我們想象的來的要早。”
“難道你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唐風問道。
“這是由於綠星人的缺陷造成的。我們不得不依靠原生體,不能殺死它,即使它逃了出來,我們也不能消滅它。雖然我們有一些預防措施,在地下,也藏着一些可以殺死原生體的武器,但是,只能對付原生體繁殖的後代。對於原生體,死亡,也就意味着整個綠星人的滅亡。”
“難道你們不能利用先進的科技來複制……恩,應該叫克隆,僅僅克隆你們寄生所需要的身體嗎?”
“這個嘛,”謬斯微微笑了一下,好象在給無知的孩子上課一樣,“這本身違背了生命的原則,克隆不是進化,而是停滯,如果我們這樣做,會導致整個綠星人種族迅速的衰老,就像薩爾摩爾人那樣……”
“等一下,你說薩爾摩爾人……”
“任何一個種族都存在弱點,因爲進化並沒有結束……”
“薩爾摩爾人並不是最終極的生命?”
謬斯又微笑了一下。
“宇宙中並不存在終極的生命,只有不斷進化的生命。失去進化動力的生命,無論認知有多深刻,遲早會被淘汰。”
“可是,”唐風越來越驚訝了,問道,“進化的動力又是什麼呢?”
“地球人,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它太艱深和複雜了,恐怕在宇宙間沒有一個種族可以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連高貴的薩爾摩爾人也在苦苦尋找。”
唐風不說話了,低頭看着自己手掌中的那長槍。
“那麼,既然你們知道這一天會到來,並且會給綠星人帶來毀滅,爲什麼還要阻止它?”他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單靠這個能阻止的了嗎?如果有一天原生體再次逃脫了呢?按照你們的認知,應該知道,任何生物都有生存的權利,爲什麼不把這個權利讓給原生體,也許它會進化成比你們更加完善的種族呢?”
“如果沒有我們的存在,原生體是會進化成一種高等智慧的。”謬斯說道。
看到唐風疑惑的表情,謬斯頓了一頓,說道:“可是你忘記了一條最基本的規律:任何碳水化合物都是自私的生命,誰也不會把生存的權利拱手讓給別人,而犧牲自己。長期的物種競爭已經使得生命的本質變得自私,那些所謂的無私的物種早已經被淘汰掉了。想要生存,就要掙扎,就要鬥爭,當然,原生體或許可以成爲綠星的統治者,但是,必須是在擊敗綠星人的條件下,而不是綠星人的謙虛相讓。”
唐風突然感到手中的長槍份量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勉強一笑。
“現在我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進化樹的分支點,到底綠星生命是向着那個方向前進,取決於我,取決於我手中的槍。”
“是這樣的。”謬斯嚴肅地說道,“某一個小小的擾動就會改變原來的平衡,不管這個擾動有多麼的微小,實際上,宇宙已經改變了。但是,從宏觀上講,偶然卻又是必然的結果,因果關係是存在的,存在於任何一個小小的擾動因素上。”
“也就是說,無論我怎樣做,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是不是?”
“是的。”
“怎麼樣的結果呢?”
“前面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綠星人是長歪的分支,最終來看,”謬斯的眼睛無神的看着生命之樹,“我們會消亡。”
“那麼這一切還是無謂地掙扎了。”唐風低低說道。
“就算是無謂的,也要掙扎。”謬斯說道,“這是生命的基本原則。想想看吧,地球人,回到原點,想想你們來這裡的理由吧。人類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消亡,可是你們爲什麼還要尋找人類呢?”
“可是,”唐風爭辯道,“我並不想尋找什麼人類,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好好活下來,只是由於阿拉尼尼的關係……”
“好好活下來。”謬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微笑,“生存的**,難道不是另一種尋找嗎?”
唐風的心中一動。
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嘶吼,迴盪在空曠的地下。
“來了……”謬斯說道。
唐風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心中還是充滿了矛盾,猶豫不決。
“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引導你的,只有本能,服從內心,服從感覺,最本質的恰恰是最正確的。”
“就算沒有希望?”
“希望是創造出來的,如此而已,碳水化合物生命從來沒有放棄過生存的機會,只要不放棄,就是全部。”
一個黑影出現了,隨即,是粗大的觸角伸了進來,四處探索着,舞動着,扭曲着。
唐風握緊了長槍。
原生體終於顯露了出來,巨大的身軀,同樣有着白色的圓形腦袋和長長的觸角,頭上長着不規則的複眼,那眼睛正在轉動着,搜索着什麼。
唐風迎了上去,槍尖對準了它。
突然,唐風痛苦的喊了一聲,渾身抽搐着,槍掉在了地上。他的大腦好象被另一個意識佔領了,如同洪水一樣衝擊着他的意識。
“住手,住手!”
“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
“我是這裡真正的主人,真正的主人……”
“它們是入侵者,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入侵者……”
“救救我,救救我……”
“消滅那些入侵者,消滅……”
“不……”唐風掙扎着,拼命想將那個陌生的意識從大腦中驅逐出去,但是,毫無用處。很快,他的心靈被侵蝕,一種無比強烈的悲傷衝擊着他的心,瞬間,他好象體驗到了原生體那種無比的痛苦,被囚禁的痛苦,還有對綠星人的憤恨。那種痛苦是如此的真實,讓唐風幾乎的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
“該死的寄生蟲……”他的眼睛佈滿了血絲,慢慢轉向了謬斯。
謬斯向後退了一步。
“我好難受,難受……”唐風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自己的意識和陌生的意識此起彼伏,相互纏繞着,漸漸融合在一起。
“我們不是寄生蟲的食物,我們不是。我們是生命,同樣的生命,”唐風喃喃說道,“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殘酷的剝奪我們生存的權利?”
“這是進化的規律。”謬斯說道,他的眼睛沒有看着唐風,而是看着那個巨大的原生體。唐風的心智已經被原生體控制住了,如同一個傀儡一樣。
“進化?那麼,你們的進化結束了,該輪到了我們了。”唐風喃喃說道,看着謬斯。
“動手吧。”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消滅寄生蟲。”
“不……不是這樣的……”
“你知道的,你也厭惡這些寄生生物,動手吧……寄生行星的年代已經結束,新的生命將重新在這裡崛起。”
“不,不,我不知道……”
“動手吧……”
“不,不……”唐風囈語着,手中的長槍卻慢慢轉向了謬斯。
突然,謬斯的身體變得通紅,所有的觸手一下子挺的筆直,向原生體撲了過去!兩個生物糾纏在一起,彼此的觸手相互糾纏在一起,瘋狂的扭動着,狂亂的舞動着。原生體對唐風的控制減弱了,唐風清醒了過來,喘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的汗水已經溼透了衣衫。
恐怖的吼叫在迴盪着,兩種不同類型的生物竟然以最原始的方式來搏殺,奮力的攻擊着對方,**對**,**裸的搏鬥着,如同最原始的野獸一樣,驚心動魄,生物之間的競爭,到了最後,演變成了一場最直接的較量!
原生體的力量要大的多,緊緊的纏住了謬斯,一下一下用觸手刺着他那柔軟的軀體,很快,謬斯的身體濺出無色的液體,噴了唐風一身。顯然,原生體並不想立刻殺死謬斯,只是在折磨着他,慢慢的將他撕裂,發泄着一代又一代遺傳下來的憤怒。
謬斯發出了一聲慘叫,一條觸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兀自扭動着。
“還給我,還給我,你的身體,通通還給我!”原生體怒吼着,又扯斷了謬斯的一條觸手。
“你們不配擁有我們的身體,可惡的寄生蟲,露出你們的原形吧!”說着,原生體的觸手刺進了謬斯的腦袋。
謬斯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可怕的迴盪着,他的身體由於痛苦而緊緊蜷縮在一起,顫抖着。
“痛苦嗎?這點痛苦算什麼?”原生體吼叫着,“我的每個孩子都經歷過這種痛苦,在被你們入侵他們的大腦的時候。該償還了!”
謬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所有的觸手都纏繞在原生體的身體上。
“刺我,刺我!”他大聲喊叫着。
原生體的觸手伸出,準確的將謬斯的複眼刺瞎,流出一些乳白的液體。
“刺我,刺我!”謬斯的腦袋在拼命轉動着,看不見任何東西,不斷有液體從殘破的複眼中流出來。
唐風的心在劇烈地跳動着,手在顫抖,兩個生物的生死相搏,他完全分不清對錯,或許,生存就是每個生命的權利,而沒有對錯。
“刺我,刺我!”謬斯還在喊着,但是,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掙扎也沒有原來那麼劇烈了。
“新的統治到來了,”原生體舞動着觸手,伸向天空,好象在祈禱一樣,“來吧,來吧……”說着,它所有的觸手都對準了謬斯的頭部猛的刺了下去!
唐風發出了一聲吶喊,手中的長槍刺出!長槍穿透了謬斯的身體,並沒有停留,又刺中了和他纏繞在一起的原生體。唐風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向前刺着,兩個生物被串在了一起,扭曲着,槍尖從後面透了出來。唐風大喝一聲,竟然將他們釘在了生命之樹上!原生體吼叫着,掙扎着,巨大的觸手撞在生命樹上,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音。長槍開始發出了光芒,瞬間變強,微微顫動着,唐風感到了手心一麻,鬆開了長槍。而原生體還在繼續掙扎着,吼叫着,突然,一軟,再也不動了。
一切變得靜悄悄的。
長槍牢牢釘在生命之樹上,上面穿着兩個軟綿綿的物體,無力的蕩在那裡,形成一副怪異的圖畫。唐風后退了一步,感到恐懼起來,那長槍上的兩個生命,就好象是一種預示,表明它們的生命將永遠糾纏在一起,不斷的搏鬥着,直到世界的末日。
唐風突然開始狂奔起來,跌跌撞撞的逃了出來,一刻也不願意多留,只留下那兩個毫無聲息的生命。
薩爾摩爾飛船的門打開了,阿拉尼尼和蓋爾都吃了一驚,唐風的臉蒼白的如同鬼一樣。
“怎麼樣了?”阿拉尼尼焦急地問道。
“都結束了。”唐風說道,聲音還有些顫抖,“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了?原生體死了嗎?”
“我不知道,”唐風說道,“不過,現在,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快些,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說着,唐風走進飛船,一**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氣,眼神還有些散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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