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這個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館。
司音的反應我完全想象得到,他對我擅自解救了那羣女孩,令伯爵夫人的城堡提早被攻破自然又是極爲不悅。
“師父,還好這次我去得及時,不然我們小隱就變成吸血鬼的新娘了!”飛鳥還在一邊調侃着我。
司音冷冷掃了我一眼,目光隨意地掠過我胸前的項鍊,微微一皺眉,“這件東西……”
我低頭看了一眼,忙拉起領子遮住了那條項鍊。鏈子上冰藍色的寶石散發着淡淡的光澤,猶如撒那特思那雙月夜下的眼眸,心裡沒來由地涌起了一絲惆悵。
“不會是那個吸血鬼送你的吧?”飛鳥笑着加了一句。
我沒有回答,只是攥緊了那塊寶石,一陣冰涼的感覺襲來,好像撒那特思那永遠冰冷的溫度。
“摘下它。”司音冷冷道。
“不要!”我搖了搖頭,“我不要摘下來。師父,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別人的禮物還是應該珍惜吧。”
司音的異色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站起身來,道:“隨便你。”便出了房間。
“師父爲什麼總是那個樣子?”我又把不滿發泄到了飛鳥頭上。
“其實師父也是爲你好。”飛鳥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走到隔壁的房間,打開了冰箱,不知在拿些什麼。
“這次也是師父讓我過來接你,他嘴上不說,心裡可是擔心得很,而且把渡靈蓮花這麼重要的法器也交給了我。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來是司音叫飛鳥過來的。唉,倒也是,雖然司音冷冰冰的,但從小對我還是不錯的,他也是擔心我吧。如果沒有那個法器,飛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不在的日子,師父的話更少了,我可是剛從亞瑟王時期回來就被師父趕去接你。”飛鳥好像很不情願地搖了搖頭。
“亞瑟王,他帥嗎?”我又被勾起了一絲好奇心。
“還行,不過沒我帥。”
“臭美。”
“我這是實話,除了師父,也就你那個吸血鬼新郎能和我有一拼。”
“呃——”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你那個帥哥吸血鬼說不定會來現代找你哦。”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腦中想起了撒那特思臨別時說的話,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脣,心裡涌起一絲奇異的感覺。雖然他是個吸血鬼,可是不管怎麼樣,他是第一個吻我的男人,也是第一個說愛我的男人。
“不過不用擔心,就算找上門也不怕,這裡可是我們的地盤。”他遞給我一杯飲料,我剛想接過來,一看那飲料的顏色,立刻腸胃翻騰,乾嘔了起來。
“拿開,快拿開!”
“怎麼了,這是你最愛喝的番茄汁呀。”
“快給我拿開!”
“奇怪……怎麼又換口味了,不如嚐嚐草莓汁?還是西瓜汁?”
“快——拿——開——”
看來我的後遺症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改善……
晚飯後,我敲開了司音的房門。
“什麼事?”司音似乎正在手提電腦前查尋着什麼。
“那個,師父,謝謝你。”
他似乎有些驚訝,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看着我道:“什麼?”
“師父,謝謝你讓飛鳥過來救了我。”我一邊說着,一邊把剛泡好的龍井給他端了過去,笑眯眯道:“師父,喝茶,是我親手泡的哦。”
司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溫和,道:“無事獻殷勤,一定沒什麼好事。”他指了指身邊,道:“坐下吧。”
“師父……”
“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做這份工作,爲什麼每次完成任務,我不但沒有輕鬆感,心裡反而更加沉重了。”
司音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低聲道:“這一世的你,真的很像她……”他的聲音雖然很輕,最後的幾個字還是鑽進了我的耳內。真的很像她?她是誰?一絲疑惑在我心中一閃而過。
“你的性格從小就是這樣,就像飛鳥說的,太感性了。而且我發現,你好像越來越容易陷入到周遭的人和事裡去了。”司音話鋒一轉,順着我的話說了下去。
“可是人非草木,小正,總司,包括撒那特思,他們都是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不再是書本上枯燥的文字,而是有感情,有血肉的,我實在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我鬱悶地拿起茶喝了起來。
“這樣吧,過一段時間,我們去國外散散心吧,你想去什麼地方?”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語氣中透着一絲難得的溫和。
“我也不知道。”我似乎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光是這些任務去的地方就夠折騰了。
“對了師父,每個人都有他的前世,我的前世又是怎麼樣的?”我忍不住問了這個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
司音的臉色稍稍一變,又立即恢復了常色,道:“也沒什麼特別的,好了,你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做。”
“那好吧,師父,你早點休息吧。”我站起身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司音道:“等一等。”
我轉過身,司音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淡淡笑意,道:“在你出門之後,是不是再替我泡杯茶。”
“可是,我剛剛已經……”無意中看見不知何時被我喝得光光的茶杯,不禁乾笑了兩聲,道,“好……”
關上門,我的心裡不由又掠過了一絲疑惑,爲什麼司音他好像不想談及我的前世呢?
幾個星期過後,新的委託人上門了。
是一箇中年婦女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在我的記憶裡,這好像是第一次有兩個人一起來。不過看那孩子的樣子,似乎並無異常。夢到我們前世今生茶館的,恐怕是這位中年婦女吧。
她坐下以後,情緒激動,說話毫無條理,費了好大勁,我才從她斷斷續續的述說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來這個小男孩從小就怕鳥,不管什麼鳥,只要接近他,他就會大哭大鬧。現在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只要聽到鳥聲,他就渾身緊張。
而且更讓人奇怪的是,每次看到大型的鳥,他的眼睛都會隱隱作痛。
我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他的眉頭深鎖,臉上透着一絲和他年紀完全不符的老成。怕鳥?那麼說來他的前世和鳥有關係吧。
司音照例把食指放在了他的額上,只見白光所聚之處,出現了奇怪的文字,是象形文字。
我的心裡莫名地興奮起來,擁有這些神秘的象形文字的國度只有一個——遙遠的古代埃及。
“他的宿命根源在距今三千多年的古代埃及,在那一世他是一位叫做費克提的神官,因爲對法老王的王后過於迷戀,做了無禮之舉,被法老王下令處以極刑。他被脫-光衣服,綁在沙漠中暴曬,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天上飛來的羣鷹啄瞎了他的雙眼,撕裂了他的肌膚。”
司音的臉色沉靜,而那位中年婦女早已變了臉色,一個勁兒懇求司音幫助她的兒子。司音面無表情地把以往對委託者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次,那位婦女這才感激涕零地帶着兒子離開。
“那個法老王好殘忍哦。”我搖了搖頭道。
“殘忍嗎?這很正常,任何男人都不會原諒染指自己妻室的行爲。”司音淡淡道,他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那麼這次是要去埃及了?”我的精神一振,所經歷過的任務裡還沒有到過這麼久遠的年代呢。法老王,古埃及,一直是神秘的代名詞,更重要的是,埃及作爲古代巫術的一個重要發源地,對於我來說更是具有無窮的吸引力。
司音看了看我,道:“不錯,過幾日我就讓飛鳥出發。”
“飛鳥?不要了,師父,還是讓我去吧。”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飛鳥都已經去過巴比倫了,這次的埃及就讓我去吧。”
司音眼中閃過一絲又好氣又好笑的神色,“你以爲是旅遊嗎?”
“讓我去吧,師父,我保證,再也不會和任何人扯上關係,再也不去多管閒事,再也不……”
“好了好了,就你去吧。”司音一臉不勝其煩的樣子。
“師父,你相信我哦。”我的心情有點興奮起來。
司音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我道:“自己小心,這次我不會讓飛鳥去接你了。”他頓了頓又道:“我會把你送到公元前1276年的埃及王都孟斐斯城,該帶些什麼,你自己去準備一下。”
公元前1276年?我的腦中飛快地轉着,回憶着該是哪一位法老王執政。
“應該是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後的第四年。”司音彷彿看出我在想什麼。
“拉——拉美西斯二世?”我的舌頭因爲興奮而有點打結了。古埃及十九王朝的法老,這可是古代歷史上最爲有名的帝王之一啊,拉美西斯二世這個名字就相當於是埃及王朝輝煌的代名詞。
“這樣說來,只要阻止費克提的無禮之舉不就行了?很容易啊。”我笑了笑道。
“但是你要記住,如果沒能阻止費克提,那麼,你就要阻止拉美西斯二世了。”司音的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我想,阻止拉美西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呃——”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一個威嚴兇惡的大-法老,“不會,不會,我一定會在出現小小苗頭時就毫不留情地把它掐滅。”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次我仔細檢查了一遍所帶的東西,符咒,最喜歡的巧克力,還有太陽鏡和防曬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的斜肩小包裡,早被飛鳥笑話了一番,好像還真的是去旅行似的。
萬事俱備之後,我立刻踏上了前往古埃及的路途。
這一次的旅途,又會遇見怎樣的過客呢?
在甦醒過來之後,我一直緊閉着雙眼,靜靜地躺在原地,耳邊傳來河水流動的聲音,水鳥的翅膀拍打水面的聲音,還有人們歡愉的歌聲。一陣陣乾燥的熱風夾雜着新鮮的泥土味和清新的草葉味撲面而來。
這,就是三千多年前的空氣嗎?這裡,就是尼羅河畔嗎?
當我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睜開雙眼時,擡頭看見一片湛藍的天空。藍得那麼純淨,若有若無地飄過幾縷柳絮般的白雲。
我慢慢站起身來,擡眼望去,太陽在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大地在晨霧中遼遠而又空闊。帶給埃及永恆生命的尼羅河在金色朝陽下閃耀着熠熠的光芒,暗綠色的河水微波盪漾,河岸兩邊長滿了三棱形、莖頂擴散成傘狀的蔥綠色紙莎草。
心裡沒來由地涌起一陣激動,三千多前的古代文明發源地,此時此刻,就在這裡,就在我的眼前。
孟斐斯城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沿街兩邊種滿了高高的椰棗樹和棕櫚樹,不同膚色,不同服裝的人行走在街道上,利比亞人、努比亞人、迦南人、阿穆魯人、克里特人、塞浦路斯人……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話語,帶着一種異樣的風情。商人們笑容可掬地兜售着他們的商品,東方的布料,赫梯的蜂蜜,克里特的陶器,黎巴嫩的玻璃瓶,應有盡有。
在孟斐斯城,貧富住家似乎是不分區的,高高的樓房底下就是一間間幹磚搭砌的小屋,而寬闊漂亮的花園別墅旁的小巷裡,也能見到人畜來來往往的喧鬧景象。揹負着重物的駱駝和毛驢是這裡最常見的牲畜,城內到處充斥着怒罵聲、討價還價聲與笑聲。
雖然對眼前的這一切充滿了好奇,但我還是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費克提神官,我需要知道他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