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三步並作兩步行至張入雲身前,即是大聲與其說道:“張大哥怎這般快就要走了,纔剛來怎麼也該多玩一些時日。”說完又小聲與張入雲道:“大哥別忙走,我師公人最心軟,你只多待幾日,小弟必設法爲你求他老人家答允,實不濟怎也偷兩篇秘芨給大哥得窺其中門徑!”
不料此次張入雲行色卻是堅絕,因聞夏超光心直情重,面上倒是紅了一紅,當下略一思忖卻從懷中取出莫憐星交與自己的荷包遞給他道:“我急欲要走,因聞令師公有言段兄弟異日還要與尊師迴轉山谷,此是段兄弟一位姓莫的好友之物,今時有愧負人所託,不能親手交在他手裡,夏兄弟可一定要幫我將此物妥善交給段兄弟纔好!”
夏超光略將那荷包打量了一眼,便自揣在懷裡,又急聲道:“這隻小事一樁,大哥還是多留一些時日纔好!其實我師公眼界高,你能得這樣,已甚得他老人家青眼,只要多留數日便定有準主意的……。”
張入雲此時心上正是煩悶,見夏超光爲友心熱,卻不放自己走,當下只得一抱拳與其道:“夏兄弟勿怪,少則三年,多則五載,日後爲兄定要再來探望兄弟,求見顧老前輩,到時你我再相敘舊吧!”說完,已是一個振身,已是遁空而起,只一個起落便已是行出老遠。
夏超光見了,卻很捨不得,正在他又要拔動腳步,跟上張入雲,卻有聽得耳畔風聲一緊,旋即耳根大痛,已是被師公拽起。當下就聽顧老人喝道:“你這笨東西懂個什麼!你這張師叔從未在人前顯露心跡,今爲煉這鐵丸,卻是動了氣性,這孩子心高氣傲,如今怎還有臉再留在這裡,你卻還要上前與他拉扯做什麼!”還不快滾回去給我煉炭,長這麼大個腦袋卻又生的這般笨!真是看着就讓我生氣!說完就欲擡腳,夏超光卻已是滴溜溜躥進了木屋內。
老人見徒孫走了,這才收了臉色,眼望張入雲去時方向,半晌過後,方得長嘆一聲。正在他作嘆時分,身後卻是一陣香風拂動,顧老人還未回首,卻聽見一女子清音道:“怎樣?我說的這少年如何?”
老人目眺遠方,一時沉聲道:“這孩子,目光深湛清可見底,來的時候又能不驕不躁,年輕一輩中少有他這麼沉穩踏實的,我看可比東海那些個少年仔強多了,由不得人不歡喜!”
女子聞聲笑道:“他說要自煉劍,你卻並沒拒絕,難不成你當真有心成全他!”
顧老人亦笑道:“這可難說,這孩子心思太高,只怕這劍卻難成,不過近百年來已罕有後進願意自煉仙劍了。能有這份心志,便也算是難得了!”說完回首與那女子又笑道:“就連你我這樣的老傢伙都懶得動彈,更別說這般連個劍術門徑都不知曉的少年人了!”
女子略覺驚訝,又道:“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挺欣賞這孩子心性的!”
顧老人冷哼一聲道:“如今年輕一輩順風順水,樣樣佔先,事事人強,直讓我看的膩味了,得此少年氣性卻又不知他今後造化如何!倒是頗教人有幾份期許!”
女子聽老人虧贊張入雲,卻是撲嗤一聲笑了出來,只道:“話雖是這麼說,可你還不是把你寶貝徒孫收回身邊安心教詣,也不見你讓他自個在江湖闖蕩,歷練歷練啊!”
顧老人被女俠譏諷,卻未與其相辯,過後方摸摸腦門嘆聲道:“唉!關心則亂,溺之害之啊!”當下回着觀望夏超光木屋,卻見其內一陣刀光閃鑠,顯是他不止在焚炭,還趁空將一柄新煉製的雙刀取出把玩,只得搖首嘆息無奈道:“也不知這傻小子高興個什麼勁!整日價盡做這些沒正經的東西!”
女俠客見顧老人口硬心軟,不由戲笑道:“我看你也是老了,枉稱少陽,到的如今卻是一些火性也沒有了!只知安居這方樂土,調教徒孫,陶冶情志,倒真是個貽養天年的樣兒!”
老人被女子譏笑慣了,倒是並不在意,一聲長笑作罷,卻將懷中滌煉好的金鉤還於了女子。
再說張入雲晃身離去後,因是左近無有棲身之處,便只好又折返至蛇姬寒女的竹室。寒女此時與仗法力將損壞的竹屋修繕扶正,見張入雲二人折轉,卻是又驚又喜,當下忙欲佈置飲食,卻早被張入雲拒絕,只擇了靜室一件,便已室內安心調息。
豔娘自張入雲與老人岩石好行出,便已察覺其舉止有異,只是往日裡素來和藹的張入雲此刻顏色卻是頗顯張厲。如此反倒惹得豔娘有些心驚,出其不意之下,卻是第一次不敢過於與張入雲親近,當下只任他在靜室裡調息冥想。
豔娘先時曾有意奪寒女愛子純陽,自與他母子二人不和,當下自己雖又得修羅刀威力大增,但自負也仍無把握收奪得了寒女,一時下反因此各自相安,豔娘只在水榭內散心。寒女卻因怕張入雲比預期的時間早走,因此上只得率愛子於竹室內趕緊錄譯經文。
如此直至第二日晌午,張入雲才得從室內復出,豔娘第一個查覺,不由趨步移身,先行觀望其變化。未想張入雲經得一日夜調理,氣色精神竟都已恢復往日,見了豔娘也是與平常一樣的舉止,倒讓豔娘心上有些擔憂。
只是豔娘心細,見他表裡雖是與往常一樣,但內裡卻是有些不同,自己雖也說不出什麼,但總覺張入雲身形好似比往常挺拔了一些,聲音言動也似比往日有了些威嚴。
再說張入雲行經外間,見寒女正急急攜了幼子在抄錄經文,知其意,卻忙笑稱不用。只道自己此行雖比預期歸來的早,但還是會等母子二人錄完經卷之後再走。爲此上還坐倨一旁順手爲其指點其中精要,寒女見此大喜,忙手捧經卷求教。張入雲卻是知無不言一一應對。雖是他與法術一途上少有天份,但在調息煉氣法門上卻是一枝獨秀,且又傾心教授,寒女自是從中得益不少。
因是寒女愛子甚喜張入雲體氣,見其坐在身旁,即是下了地,張開胖嘟嘟的小手要抱,張入雲見了也不避諱,攬手將其放在肩上,任其在自己身上游走攀爬。寒女因張入雲一身道法已近仙流,又是純陽之軀,愛子與其相處一處,不但可掃蕩其一身殘存的妖氣,還可經此沾染張入雲祥瑞和平的品行,爲此上又是大爲感激。時過不久,張入雲卻又想起什麼,忙懷抱那孩子,行出室外,高聲相喚豔娘。
豔娘正爲他三人獨處一室心懷叵測,見張入雲相喚,雖是面有不悅,但終是飄身而至。不想張入雲只待其落坐,卻不再理她,只又爲寒女做講解。豔娘見張入雲先不理自己還待生氣,但至後卻聽得二人滿口往答的俱是吐納導引的法門,一時卻是大驚失色,心頭晃動終是忍不住喝問張入雲道:“你這算是做什麼?當日背了我與小雅,只和那老雜毛日夜講談這經文。今日卻怎改了氣性,難道想指望你傳了我這經文,我就會感激你嗎?”
張入雲聞聲笑道:“當日我也不欲藏私,只爲我兄長有所交待,怕你二人得了這經卷,如虎添翼,日後愈發難以管束。只是這經卷到底是前輩仙人留贈,並不屬於任何人獨有,三娘子爲一靈異都已精通此文,今我又將其曉以寒姑娘,自問沒有不傳你的道理,所以才召你前來,你知道我性子甚懶,即是今日得宜,兩廂一併教授總好過日後我再慢慢與你教習來的省力。而且你與寒姑娘都是天資聰穎之輩,比我強得太多,俗語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大家在一起談授,許連我都有進益呢!即是一舉多得,我又怎能不做呢!”
豔娘聞言臉上先是一紅,旋又作色道:“我看你是生怕將這經卷只傳了這妖精惹惱了我,卻在這裡做個順水人情吧!”
張入雲聞言哈哈一笑:“你說的也未嘗不是,我卻是有幾份害怕你時時嗔惱我呢!”說完又是一笑。而坐擁在他懷裡的嬰兒,卻因天賦奇佳,雖只兩日功夫,但已漸通人語,一時聽得豔娘又惡語相向自己母親,卻是鼓動小嘴伸了舌頭向豔娘扮着鬼臉。寒女見此一笑作罷,卻又趕忙將其喝止。不想本是心胸狹窄的豔娘見小兒與自己作對,卻未怎樣與他爭鬧,只冷眼相看他一眼,竟沒見有甚嗔惱……。
五日過後,張入雲與豔娘又相起程,行時有言如其愛兒日後因遇三災有甚艱難處,還請其至二雲觀內相告,到時或可助得一臂之力。寒女生性恬淡,聞言也只一笑,只是因張入雲一片好意,仍是攜子拜謝。張入雲見自己如此一番反倒些着相,倒有點不好意思,因此上也更爲佩服寒女心志,一時深深還禮,便與豔娘向谷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