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事,首在經濟,次在制度。”李澤雙手按在大案之上,看着堂中環坐的濟濟一堂的文武官員,揚聲道。“諸位想必也看到了,我武威治下,現在經濟民生蒸蒸日上,繁榮興盛,老有所養,少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也,正因爲如此,才能建成強軍,東征西討,所向披糜。而想要經濟上去,便需有制度約束。武威度田,清理丁口,屯田,授田,除困撓大唐多年之頑疾。然武威之成功,只是一鎮之功,想要推行天下,則必須由朝廷來實施,否則名不正,則言不順。”
說到這裡,李澤的語氣漸漸的嚴厲起來:“然大唐落到今日之地步,究其根源,朝政制度不合時宜爲其一大弊也,朝堂諸公不思進取,反將朝中制度當成謀取利益,打擊政敵的工具,互相牽制,互相掣肘,做事難,敗事易,此爲其二大弊也。地方割據,土地兼併,堵塞言路,壟斷平民上進之路,此爲三大弊也。只有破除這三大弊,大唐纔會有擊敗叛賊之可能,纔有復興大唐之希望,所以,此次政改,是勢在必行。”
伴隨着李澤鏗鏘有力的聲音,武威政改的大潮拉開了序幕。
廢除三省,單設宰相,正一品,統攬朝政,直接向皇帝負責。
設吏部,掌文選、勳封,考課之政,下設吏部司,司封司,司勳司,考功司。
設戶部,掌天下財政、民政,包括土地、百姓、婚姻、錢穀、貢賦等,下設戶部司、度支司、金部司、倉部司。
設兵部,掌六品以下武官選授、考課,以及軍令、軍藉、軍訓等。設兵部司、職方司、駕部司、庫部司。
設工部,掌土木水利工程和國家農林牧漁業,下設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
設刑部,掌律令、刑法、徒隸並平議國家之禁令。下設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司門司。
設禮部,掌禮儀、祭享、科舉,下設禮部司、祠部司、膳部司、主客司。
六部長官爲尚書,正三品,副官爲侍郎,正四品,下設郎中,員外郎等職各司其任。
政改之中,監察機關衙史臺的地位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從過去的從三品升爲正三品,下設的御史中丞爲正四品,御史臺下設三院,分別爲臺院,殿院,察院。
設九寺,五監,十二衛。
九寺與五監基本上承襲了原大唐制度,但卻將原大唐的軍隊體系重新進行了整編,從原來的十六衛設定爲十二衛,取消了原本各地的折衝府,取消了禁軍、邊軍、地方武裝等。也就是說,政改之後,大唐的武裝體系只剩下了以十二衛爲主的職業兵。地方長官再也沒有兵權,兵權盡數被收歸,由中央統一管理。
而在地方官制之上,也被極大的精簡化。設州,州長官爲刺史,州下設縣,爲縣令,縣下設鄉,爲鄉長,鄉下爲村,設里正。州中以刺史爲主,設長史,別駕,司馬爲副,另設司功、司倉、司戶、司田、司兵、司法、司士七曹。縣中以縣令爲主,設縣丞,主薄,縣尉爲副,另對應州中七曹設立佐官。
政改之策,一經公佈,天下立時爲之震動。
因爲按照武威公開詔告天正下的佈告當中,幾乎有一小半的官員職位被無情地砍去,也就是說,這一部分人,將要失業了。
而對於在位的官員們的俸祿,改革的力度也異常之大。所有的報酬全都摺合成錢給付。像一品宰相,年俸祿爲銅錢一萬貫,二品爲八千貫,三品尚書級別爲五千貫,依着這一套俸祿標準下來,到了縣令一級,還有一千貫,而鄉長、里正級別原本朝廷是不給予俸祿的,但現在也有了三百貫和一百貫。
相對於當時武威治下的物價水平,這個俸祿標準其實是相當高的了。如果換算成現在的錢幣,一個里正,也就是村長,一年也能拿到四十萬左右的薪俸。
但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大量特權的取消。
比如官吏的親屬免役,住房,乘車,受田,子孫享受優先入學和做官等特權,全都沒有了。而且一旦退休,待遇立即大幅度縮水,拿宰相一職來說,在位之時每年一萬貫,但退休之後,便猛然縮水至一千貫,里正這個級別,退休之後,每年也就十貫了。而一旦犯錯被免職,撤職或者是犯了罪,那很抱歉,你啥子都沒有了。
改革後的官制取消了所有的散官頭銜,在以往,很多的人並沒有職事,但頂着一個散官的頭銜卻也能從朝廷那裡領出相對應的俸祿,而這些散官的人數,比起在職的官員,人數要多出太多。就像李澤那個至今還沒有滿歲的兒子便是七品蔭官,屁事沒有還只會哇哇大哭,如果按照現在標準,他也可以每年領上三千貫的俸祿,而改制之後,頭銜沒有了,薪餉自然也沒有了。
換句話說,只有做事的,才能拿到錢。
而且在除去這些之外,過去的官吏可以正大光明地役使百姓,其家中所用的雜役都由政府出錢買單這些隱性福利也全都沒有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當這個官兒的所有待遇,也就是明文公佈的這個價錢了。看起來的確是很高,但作爲一名官員,花費也着實不小。
這個薪餉制度,看起來官員們拿得很多,卻是度支司夏荷帶着手下精心測算出來的,以武威爲例,一年下來,反倒可以節省出至少三分之一的開銷出來。如果將來一統天下之後,那省出來的銀錢,可就更多了。
如果說這些改革只是讓官場震動之外,那麼接下來對於進入官場的改革,則是讓普通百姓包括那些有錢的商人們都歡喜不已了。
朝廷正式廢除察舉制度,推薦制度,蔭官制度,所有官員的來路只有一個,通過朝廷舉辦的每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
縣裡每年都舉行一次縣試,優勝者可參加府試,州里每三年舉行一次府試,勝出者方可參加朝廷舉行的最終考試,李澤將其稱之爲國考。
不管是縣試還是府試抑或是最後的國考,考試的內容,被作了大幅度的調整,過去的大唐,或者能憑一首詩賦便能得中,但在新的國考之中,詩詞歌賦的權重幾乎被下降到了可有可無的程度。而重點則放在了國策,時務等上。雖然具體怎麼考還要看接下來的第一次國考,但大致的方向,卻是已經定下來了。
這不諦爲普通百姓和商人的後代們打開了跨進官員體系的大門,而在以前,他們想要進入這個體系,難於上青天。
普通老百姓們不知道的是,在這份佈告公告之前,在李澤主持的第一次大朝會中,便爆發了激烈的爭論,在薛平等人看來,李澤的政改,對於官員們來說,簡直是太苛刻了,這會失去人心的。
而李澤則冷笑着反問了一句:“人心是什麼?是誰的人心?”
人心是什麼?
是誰的人心?
是官員的人心,還是普羅大衆的人心?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多與寡,到底是指的官員,還是天下億萬百姓?
相比起官員的薪俸,普通百姓一年收入多少,花費多少?
朝廷一年收入多少?花費多少?
錢到底是用來供養官員更重要,還是用來改善民生更重要?
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李澤將度支司夏荷帶着手下人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調查統計表摔在桌上,讓所有人看一看,瞧一瞧,他的政改,到底對於官員苛不苛刻?
如今即便是武威治下最爲繁華的所在,一個普通三口之家,光靠種國的話,一年的收入也不過百餘貫而已。相比起官員的收入,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誰要是嫌收入少了,他可以去經商。現在武威的商人們,據我所知,一年收入最多的能超過十萬貫,像金滿堂這樣的人,每年的收入超過百萬貫。”李澤冷笑着道。
看到這份調查統計表之後,薛平等人也終於啞口無言。
一天的激烈爭論,在李澤的強勢之下,政改順利通過,其實薛平等人的反對,也不過是口舌之爭罷了,坐在那個大廳中的人,武威一系人馬佔據着壓倒性的優勢,便是舉手投票,反對的人那幾隻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決議通過之後,迅速報告給在鎮州養病的皇帝,皇帝能說什麼?只不過是看了一遍,然後蓋上自己的璽印而已。
旋即,這份政改便以詔令的形式,被飛馬送向武威統治下的所有區域。
而接下來的,才得重頭戲。
這些位置由誰來坐。
有美差,自然就有清水衙門,有舒服的職位,當然也有累成狗說不定還吃力不討好的職位。接下來的爭奪,不僅僅是薛平一系人,便是武威治下,每個人也有着不同的想法,誰都想佔據一個更好的位置。
公告通過後,休會三天。
武邑並沒有因爲休會而平靜,水面之下反而更加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