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獸破功,今天只有這一章了,抱歉!)
程家塢堡之上,號角長鳴,原本已經關閉的堡門大開,吊橋轟然放下,上千名鄉兵手持長槍大盾,在數十名騎兵的引導之下,從塢堡之內魚貫而出,這纔是塢堡之內原本的鄉兵。爲首兩人,一個是李睿,一個是程家塢堡的主人,現在的程家鄉的鄉長程嘉。
“李將軍神算啊!”看着陷入絕地的費燦和他的騎兵,程嘉歎服不已。
李睿也是得意異常,這一次他率領八百精銳自深州秘密潛入,沒有帶任何的輜重,只是帶了大量的弩箭。
八百人,竟然攜帶了二千張弩,平均每個士兵有近三張。
當然,弩這個玩意兒,如果沒有經過特別的訓練的話,也是玩不轉的,像程家弩的鄉兵們,如果由他們來使,那效果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抵達程家塢之後,他又召來了駐守高陽的兩百甲兵,合計一千甲兵便是他這次作戰的主力。以一千甲兵,一千鄉兵,對抗費燦的兩千騎兵,聽起來有些以卵擊石的味道,但設計好陷阱,以有心算無心,在提前佈置好的戰場之上,費燦卻是吃了大虧。
雙方還沒有正式接觸,費燦已經摺損了五百餘騎兵了。
“不要小看他盧龍兵,他們實力猶在,這一仗還有得打呢!”李睿壓抑着興奮的情緒,道。
“他們插翅難逃了。”程嘉則是興奮不已。作爲第一批向武威節鎮輸誠的瀛州原塢堡堡主,他算是受到了優待的。這一次如果再立下戰功,那上面許他的高陽縣令一職,便唾手可得了。
現在費燦,前後各有五百精銳甲士組成的軍陣,左右兩邊密密匝匝的青紗帳之中,更是遍佈陷阱,他們的活動區域便限制在這麼小的一塊區域之內,根本難以發揮出騎兵的機動優勢和速度優勢,再加上武威軍鎮那堪稱恐怖的遠程打擊力量,費燦難不成還能插翅飛上天去嗎?
費燦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一瞬間,便已經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個清晰的瞭解。他有些憐惜地看了一眼已經摺斷了馬蹄的自己的戰馬,這匹戰馬已經陪他度過了五個春秋,是陪他時間最長的一匹戰馬,此刻正哀鳴着盯着他。
費燦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長槍,走到馬前,閉上眼睛,一聲嘶吼,猛力一槍紮了下去,戰馬努力昂起的頭顱頹然垂下。
一名士兵給費燦重新牽過來一匹沒了主人的戰馬,費燦翻身跨上馬鞍,他的頭盔不知跌到哪裡去了,髮髻也跌散了,此刻,濃密的長髮披散了下來,倒是更顯出幾分兇悍的氣息來。
作爲一名久經戰陣的老將,他知道麻煩大了。
後面,是數百名武德精銳組成的軍陣,大盾,長槍,弩箭,構成了對抗騎兵的精典陣形,更重要的是,此刻在他們的前面,還有一道坑。
這些士兵從地下的坑道里爬出來後,並不是向前,而是退到了坑的後面,面對着費燦的這邊要矮一些,武德的士兵站在坑道稍高的另一頭立起了長盾。這個小小的障礙,現在卻成了費燦的難以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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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騎兵想要擊破敵陣,就必須要躍過這個坑道,但問題是,現在他無法加速,在沒有速度的情況之下,他的騎兵很難一鼓作氣衝過去。
而在他的正前方,另外數百甲兵,也是同樣的陣仗。
費燦更清楚,他很難在短時間內擊潰這樣的一支精銳,一旦被纏上,後果不堪設想。
而兩邊密密匝匝的青紗帳裡,狡滑的武德人不知道設下了多少圈套,絆馬索,坑道,抑或是其它的什麼東西,都會讓他的騎兵寸步難行。
“左右分兵,擦着前面武德人軍陣的邊掠過去,不要去與他們糾纏,我們去攻打他們身後的鄉兵。”霎那之間,費燦便知道除了這樣一條路,他再無別的道路可走。
哪怕這會讓他付出極大的代價。
在李德的眼皮子底下,費燦的騎兵一分爲二,剩下的一千多騎兵,列成了單薄的縱隊,擦着武德士兵的軍陣與兩側的青紗帳之間那狹窄的空地飛速地衝了過來。
他選擇的道路是前方軍陣的兩翼,擦着武德軍陣的邊上向前疾衝。
衝鋒的盧龍騎兵將隨身攜帶的小盾努力擋住朝向武威軍陣的一側,伏低身子,拼命地摧動戰馬。
現在他們只要速度。
弩箭嗚嗚的鳴響,盧龍騎兵下餃子一般地落下馬來,他們有的是被弩箭命中要害,有的則是戰馬受傷倒地。
讓李德微微色變的是,那些跌下馬來的盧龍騎兵們,只要還能動,都是沾地便起,舉着盾牌,揮舞着手裡的刀槍,嗷嗷嗥叫着義無反顧地衝向了軍陣。這讓軍陣裡的弩箭不得不分出一些來對付這些衝鋒者。
射擊飛奔的騎兵的弩箭,頓時便弱了不少。
“果然有兩把刷子啊!”李德伸手摘下了掛在鞍鞽之上的大刀,笑對着程嘉道:“程鄉長,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程嘉此刻倒是緊張了起來。害怕倒是未必,因爲他也能看出,對方現在不過是拼死一搏,優勢仍然在他們這一邊,但對方這個架式,是很明顯地將矛頭對準了他,雖然他的左右,現在有上千名鄉兵組成的軍陣,但他心中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聽到李德的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高舉起手中的橫刀,厲聲喝道:“老少爺兒們,打贏了這一仗,每人賞銀十兩。”
這筆錢,當然是他自己拿出來,上千名鄉兵,便是上萬兩銀子,這對於一個塢堡土財主而言,也是一筆鉅款了。
但是轉回頭想一想,如果能在李睿的面前好好的表現一番,這些錢他是不在乎撒出去的,死多少人他也並不在乎。
只要他還活着去攫取勝利的果實就好了。
而此刻,他清楚地看到,後方李睿的那個殂擊的軍陣,此刻已經越過了壕溝,正在向前挺進,兩個軍陣合攏在一起,便會與他形成前後夾擊之勢。他只需要多挺一段時間便夠了。
費燦付出了近三百人的代價,衝到了程嘉的鄉兵面前。
“穿透!”費燦長槍戟指,怒聲大喝。
他的時間不多,在他的後方,武德的兩個軍陣已經合二爲一,正大步向前逼來。
幾乎在他大吼的同時,李睿也是高高地舉起了他的大刀,一聲長嘯聲中,竟然僅僅帶着身邊的數十名騎兵,迎面衝向了呼嘯而來的盧龍騎兵。
兩軍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跟隨李德的這些親衛騎兵的確很是驍勇,但畢竟只有數十騎,雖然他們如同一柄燒紅的火鉗一般直接殺進了對方的腹心,但更多的盧龍騎兵卻是呼嘯着掠過他們,殺向了程家塢的鄉兵。
當李睿穿陣而出,身邊已經少了十餘名袍澤,勒馬回過頭來,他卻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程家塢的鄉兵或者對盧龍軍隊有着先天的畏懼,或者是因爲他們的確還不夠強大,也或者他們被盧龍人此刻絕對求生的兇悍所嚇着了,哪怕程嘉開出了重賞,哪怕程嘉自己奮力地組織堵截盧龍騎兵,但程家塢的鄉兵,依然被一擊而潰。
費燦衝開了程家塢鄉兵之後,頭也不回地繞過了程家塢堡,繞了一個大圈子,向着遠方狂奔而去。
雖然突出了重圍,但費燦來時的兩千騎兵,此刻只剩下了最多千餘騎。
“李將軍,程某慚愧。”程嘉垂頭喪氣地來到了李睿的面前,在他的身後,那些驚懼的鄉兵們,此刻仍然亂成一片。
李睿卻不以爲忤,鄉兵也就這水平了。這一仗能讓程嘉看到他能組織起來的鄉兵在真正精銳的軍隊面前不堪一擊的現實,也能將他內心深處也許還藏着的一些小小的心思給打擊得再也不復存在。
再說了,這一次圍殲費燦的騎兵,可不是眼前這一招,這是一個連環計呢。
“程家塢的鄉兵們表現還是不錯的。”李睿笑着道:“特別是程鄉長,更是表現英勇,手刃盧龍騎兵多人,這一點,我一定會寫到戰報裡去的。”
“多謝李將軍,慚愧,慚愧!”聽着李睿的表揚,程嘉只覺得臉龐有些發燒。
“程鄉長,組織大家打掃戰場吧!”李睿道。
“李將軍,那些盧龍騎兵怎麼辦?”程嘉小心地問道。
李睿一笑道:“他們跑了,我們就不用管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別人來做。”
對於李睿來說,他當然想把費燦的部隊都給留下來,而爲此,他也着實費了一番心思,但他不得不承認,費燦和他的騎兵,不但異常堅韌,而且反應迅速,而費燦也是一員很厲害的將領,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能找出唯一的一條有可能突出包圍的道路。
“公子說盧龍軍隊絕對是當世強軍,此話的確不假。”李睿在心中想着,以後碰上了任何一支盧龍軍隊,萬萬不能有絲毫大意,必須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對付他們。
一口氣逃出了十餘里之後,費燦這支僅剩下一半的騎兵,才終於緩了一口氣,他們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了,他們的戰馬再這樣跑下去,指不定就要廢了。
“費將軍,稍事休息,咱們不如殺一個回馬槍,現在那些人只怕正忙着慶賀勝利了,我們殺回去,替戰死的兄弟們報仇!”一名校尉走到費燦的面前,大聲道。
費燦沒有答他的話,而是出神地看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費將軍,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麼?當年我們打契丹金帳的時候,一戰便戰沒了數千兄弟,最後不也是打贏了嗎?”校尉道。
“殺回去,殺回去!”校尉的話,激起了費燦身邊一批老兵們的傲氣來,這些人異口同聲地向費燦請戰。
費燦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大敗之後還有如此士氣,當然讓他很開心,但此刻,他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剛剛結束的那一仗,程家塢堡明顯是猜出了他的想法,因而設下了一個圈套讓他去鑽,而這些士兵,並不是柳成林的部下,李睿這樣級別的將領,他還是知道的,深州兵馬出現在這裡,只能是專門針對他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柳成林設計的話,那麼,一直綴在他身後的李德的那支騎兵去哪裡了?他們真被自己騙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李德的騎兵在哪裡?”他突然回頭,問剛剛請戰的那名校尉。
那名校尉一楞,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地面便傳來了微微的震顫,對於這些老練的騎兵而言,這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
“有敵來襲,準備戰鬥!”費燦一聲大喝,率先翻身上馬,千餘騎兵齊唰唰地翻身上向。
左側的地平線上,一支烏泱泱的騎兵,正如同海潮一般,滾滾向着他們奔來,正是李德所統率的遊騎兵。
“不要戀戰,走!”費燦大呼一聲,打馬便走。
他的軍隊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喘息未定,碰上李德養精蓄銳的兩千餘騎兵,一點勝算也沒有。
一場追逐與逃亡的把戲在瀛州開始上演,費燦帶着他的騎兵,努力地向着石林方向逃竄,只要能逃到石林,那裡遍佈的大裂谷,將會爲他提供最好的保護,不熟悉大裂谷地形的人到了哪裡,便會如同進了秘宮,到了那時,纔是他反擊的時候。
不過正如費燦所想的那樣,他的騎兵跑不過養精蓄銳的對手,逃亡的路上,他不得不一次次地分出一撥撥的騎兵去堵截,拖延李德的主力。
當他看見石林的大裂谷的時候,還努力地尾隨着他的騎兵,已經只剩下了六七百騎了。而身後,李德的追兵又已經地平線上露出了他們的身影。
騎兵們驚魂未定,卻又帶着一些劫後餘生的感覺衝進了大裂谷的一個入口,綴在最後面的費燦,惡狠狠地看着越來越近的李德的騎兵。
“來吧,追進來,追進來殺我吧!”他在心裡念叼着,這裡是他的主場,這裡的每一個出口,每一道裂谷的走向,都刻在他的心裡,只要到了這裡面,他就有把握讓李德有進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