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光就這樣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中度過了,當天終於黃昏,哲遠才從橋下走出來,自從從橋上下來之後,就再也提不起勁再走到陽光下了。黃昏的溫度剛好,江邊也別有一番景緻,他看了很久的流水,也望了很久的天空,心情也放鬆到了極點。關於今後的那些設想,都暫歸雲煙。
本想着去老街吃點什麼解決晚飯,手機卻響起雲影的來電。
“喂?”
“喂,哲遠啊。”
“雲影,怎麼?”
“你上次不是說要吃烤雞嗎?”
“啊?是啊是啊。”
“我們現在去吃吧?”
“嗯……好啊,呃……在哪裡?”
“你來山前的紅綠燈那邊啊,然後我們再過去。”
“好,好。待會兒見。”
其實對於烤雞的慾望也不算強烈,但是有一個人陪着自己一起去吃,那種感覺又是尤其的好,所以與其說是想吃、爲了吃而跑過去,不如說是爲了和此時最好的朋友多相處一會兒。
再一次進漢堡店,哲遠已經沒有了之前和子立同去時那般尷尬,他已經經過幾次時間足夠的適應。
不過既然已經進入了商店,坐下來享受美食的時候,也就又多了一些美食帶來的滿足與幸福,哲遠和雲影將一隻雞分而食之。你吃雞腿,我吃雞翅,不亦樂乎。
一隻烤雞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分量,由於對食物的無法抗拒,哲遠一人就解決了大半,雲影看情形如此,又站起來要了兩份雞排,哲遠連連說不用了不用了,但最終還是沒有推辭。
冰可樂咻咻地吸到了底,只剩下冰塊在溶出一點一點的水來,寡淡無味,但是爲了緩解尷尬,還是低頭擺弄,不時吸上一口。
“我們在這多坐一會兒然後去江濱玩吧?”
“可以啊,反正也沒什麼事,我還真的沒在晚上在江濱玩過幾次。”
於是兩人在店裡吃完漢堡、烤雞、雞排,也喝足之後才離開。此時天已經慢慢暗了下來,江濱開始熱鬧起來,霓虹燈上,星河人間。
從興起就長盛不衰的廣場舞也一波一波地走上廣場,音響開始放起音樂預熱,大媽們開始整理服裝、列隊,行人走走停停,隨意看着身邊的熱鬧。
移動的攤販就像是有生命的復讀機,不斷地跟經過身邊的人說:買包餅吧?糖葫蘆——甘蔗……
小孩子們在人羣裡穿梭着,樂此不疲。棉花糖拿在手裡,糖葫蘆的紅色糖漿黏在嘴上,冰淇淋在下滴,大人們就跟着追着,不時地給孩子擦擦嘴,擦擦手,喂一口水。
沒過多久,大媽們就開始跳廣場舞了,歌聲一下子溜回到上個世紀。廣場上的舞者,有靈巧的,也有笨拙的,有大方地展示自己的,也有拘謹得不好意思將動作放開的,小孩子好奇地跟着手舞足蹈,甚至男人們也湊了熱鬧,一時間羣魔亂舞。
哲遠和雲影就在這隊隊舞者佔領的地盤之外走着,往前走時遇上的一個方陣卻要整齊得多,服裝統一,動作大體上還看得過去,不過這些都沒什麼吸引力,到了眼前看一兩眼也就罷了,不會爲它停留腳步。
只是突然,雲影不知抽了什麼瘋,拉了一下哲遠就往行列裡走,人正在跳舞呢……不過也挺有意思的,哲遠也玩心大起跟了上去。
雲影腳步輕盈,像要蹦蹦跳跳的孩子,天真得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哲遠本想快步穿過,但又突然有了可怕的淡定,慢悠悠地走着,也不怕身邊的大媽們異樣的目光。雲影卻回頭喊道:“快點啊!”然後兩人像是突然意識到犯錯的孩子,極速逃開。
兩人就這麼一會兒鬧一出的向前走着,從彩虹橋開始走過了大小四座橋的距離,前面已經漸漸荒涼,於是兩人沿着石階走上馬路,又來到橋上。
一橋橫跨南北,橋上盡望繁華。這座新橋是城市擴張最新的進程,它的身後還是待開發的地方,但轉過身來,整座桐城的繁華便在眼前鋪開。
新橋的燈也比別處要亮些精緻些,站在橋上讓人豁然開朗,夏天夜晚橋上的風吹着直給人一種暢快的感覺。但這樣的情景又不禁讓人感慨。
再一次看着這遍地繁華與熱鬧,哲遠沉默了。世界又再一次縮小到自己身體那麼小塊的地方,眼前的一切都黯淡了。
因爲散場的感覺越發濃重了。
不知什麼時候,雲影竟爬上了橋的護欄,將腳伸進橋欄杆洞裡坐着了,轉臉時兩人的目光正好遇見,雲影也是剛爬上去。
“你也上來吧,可舒服了,痛快!”
哲遠沒有拒絕,但心跳加速。說起來雲影的膽子要比哲遠大得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哲遠的性格變得小心翼翼,也就少了這樣的痛快。他的手緊緊地抓着欄杆,動作僵硬,當終於把腳伸過去之後,他的手再也不敢移開,身子壓低,深怕一個晃悠自己摔了下去。
腳在空中晃動的時候他又害怕鞋子突然落入水中,這可就一去不復返了。
只有雲影還淡定如初,看着哲遠笨拙的樣子,在極力忍着笑,惹得哲遠一陣臉紅。
卻不知哪來的力量,哲遠一下子放下了包袱,終於鬆了口氣,目光再次亮了起來。
“就這樣吹着風看着夜晚的桐城真好。”
“是啊,走動的時候不想停下來,停下來之後又不想走了。”
“雲影,明天我就要回家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
……
“下次來桐城的時候我請你吃拌肉片。”
“好啊,記得要兩碗。”
“兩碗就兩碗。”
“多加醋。”
“多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