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斌捏着鼻子說道:“你不嚐嚐你怎麼知道這土曾經埋過人?若是錯了怎麼辦?
楊森瞪了他一眼,奪過他手裡的鋤頭,從泥坑裡挑出一塊泥,丟到石斌面前,說道:“是這東西告訴我的,你看不懂我也沒辦法。”
石斌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那塊泥土,卻沒有任何發現,他喃喃地說道:“這土裡除了一隻死蟲子什麼也沒見,它能告訴你什麼?”
楊森說道:“那不是死蟲子,是‘屍殼蟲’的殼,屍殼蟲一般在人死了之後大約半個月就會出現,上次飛哥跟我說過屍體跟蟲子的關係,我跟着飛哥到處跑,爺爺在寶應沒事做的時候就在義莊做了許多研究,這就是爺爺告訴我的。”
“哦……”石斌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事實上當場能略微聽懂一些的人也只有兩三個,段飛認真看了看那些泥土,說道:“蓉兒,拿證物袋了嗎?”
蘇蓉說道:“帶了,喏……”
段飛接過紙袋,將那屍殼蟲連泥土一起裝了進去,然後讓士兵他們繼續挖,直到再次發現不一樣的泥土,段飛仔細地在挖出的土裡尋找着,又發現了更多食腐類甲殼蟲的屍體,同時還發現了一些腐爛破碎的奇怪編織物。
“楊森,這些是什麼,你知道嗎?”段飛問道。
楊森伸頭一看,立刻答道:“爛草蓆唄,裹屍體用的,沒錢買棺材的人就用草蓆裹着直接扔亂葬崗裡埋了,若是沒人認的屍體甚至連埋都懶得埋。”
段飛將那些不知道被埋了多久的爛草蓆也裝了起來,再將那些土細細篩了一遍,段飛又找到了一些可疑的東西,譬如一些特別的小石頭,還有火柴棍般大小,疑似指骨的東西等。
段飛細心地從泥土中找出許多東西來,正在一一分辨着的死活,焦旭兄弟快步走來,卻沒有帶任何人回來,他們兩人來到段飛身邊,向段飛稟報道:“大人,我們奉令去傳朱同知與他家長工劉毅輝,在他家卻找不到人,後來到了錦衣衛才知道朱德全家已託庇於東廠,我們就先帶着本案的所有案卷回來了。”
段飛哦地一聲,說道:“看來我只好去東廠認人了,你們先將案卷放在書房的桌子上,我一會就過去看。”
他轉頭對着華明說道:“華明,現在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華明執拗地說道:“大人,這其中定有誤會,我相信項指揮使是絕對不會殺害自己至交好友的。”
段飛說道:“好吧,也許你是對的,我現在去看看案卷,看完之後我們就去東廠。”
華明精神一振,大聲叫道:“是,大人,要不要我先回錦衣衛多帶些人過去?”
段飛一怔,笑罵道:“咱們又不是去鬧事的,人去多了非打起來不可,你想害死我啊?就我和你兩個,好了,別說了,蓉兒,我們一起去看看資料,文輝,你也一起看看吧。”
段飛與蘇蓉來到書房,兩人迅速將資料過目了一遍,然後兩人交換了一下看法,這個案子的思路開始清晰起來。
項豪與平茂的關係非比尋常,當初兩人一起在大同戍邊,又一起調到錦衣衛,一起升任錦衣衛僉事,兩人的關係十分親密,若非兩人都已結婚生子,只怕會被人誤會有斷袖之嫌,兩人是戰友兼同事關係,有通家之誼,爲什麼平茂失蹤,大家卻懷疑項豪呢?。
平茂失蹤,項豪的確是有嫌疑的,因爲在平茂失蹤之前兩人關係似有惡化跡象,有人曾經聽到他們吵架,平茂說什麼不可以這樣之類的話,事後沒多久平茂就失蹤了。
針對別人的質疑,項豪的回答很簡單,當時兩人在辦同一個案子,刑訊逼供時項豪用了一些少見的手法,平茂有些受不了,所以纔會和項豪說那樣的話,事實上兩人很快又和好,並將那個案子給完美地了結了。
完美了結,這話段飛看着挺彆扭的,他把華明叫進來問了問,華明猶豫了一下,坦然答道:“大人,這話是錦衣衛的暗語,也就是說……將案子做得天衣無縫的意思……其中或許還有殺人滅口之類的。”
段飛恍然大悟,原來是完美地製造了一起冤假錯案啊,錦衣衛不愧是錦衣衛,跟華明他們在一起久了,還差點真以爲老虎不吃肉了呢……
“文輝,你怎麼看?”段飛擱下案卷向正在研究案情的謝志鈞問道。
謝志鈞放下手裡的案卷,答道:“大人,現在的線索都指向了項指揮使,只怕他脫不了干係,不過刑訊逼供這檔子事在錦衣衛實屬平常,平茂怎可能爲了這事對項指揮使吵起來呢?我建議大人可以從這裡入手,讓項指揮使說出真話來。”
段飛看看華明,他眉頭緊蹙地望着謝志鈞,顯然很不滿他剛纔的話,段飛笑道:“好吧,不過我想我還是先見過朱德和他的長工劉毅輝再說。”
段飛長身而起,看了蘇蓉一眼,朝華明點點頭,率先走出了書房。
謝志鈞望着段飛和華明遠去的背影,悠然發出一聲輕嘆,蘇蓉問道:“謝師爺,你爲何嘆氣?”
謝志鈞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大人如此行事,真不知是吉是兇……”
蘇蓉笑道:“謝師爺不必爲那傢伙擔憂,他運氣好得很,他這樣做也有他的道理,謝師爺難道不覺得正是他行事不依常規,我們纔有機會聚在一起嗎?”
謝志鈞微微頷首,笑道:“大人有大人的考慮,我們還是幫他再看看案卷,試着找出點什麼新線索纔好。”
段飛與華明兩人兩騎,快馬加鞭地飛馳在京城街頭,留下不少驚歎,兩人出了金魚衚衕,沿着十王府街一路向北,路過乾魚衚衕、奶子府街、燈市衚衕、豹房衚衕,然後拐入了廠衛街,在這條街上只有兩個毗鄰的大戶,那就是錦衣衛與東廠,他們毗鄰而居,關係好的時候據說如同一家,有好幾個小門相連,現在估計那些小門早已用磚石堵起來了。
段飛過錦衣衛而不入,飛騎向東廠馳去,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口有八名錦衣衛按刀而立,見狀面面相覷,等段飛在東廠衙門口下馬的時候他們才醒了過來,其中一人飛快地向裡邊奔去。
段飛來到東廠門口一躍而下,他現在的馬術大有長進,身手也敏捷得多,穿着官袍還能做這樣的大動作,京城裡的官們只怕沒幾個能做到。
東廠門口也有八個番子守着,他們顯然得到了特別吩咐,見到段飛那一身鬥牛服就有兩人迎了上來,笑嘻嘻地拱手道:“這位可是欽差段大人?張公公久候多時了,他吩咐過,若是段大人來了,就請段大人立刻入見。”
他直接將華明當做了空氣,熱情地將段飛向裡邊請,華明跟上的時候,守在門口的那些番子卻突然動了,他們刷地聲一起拔刀攔在華明面前,華明的手也按在了刀把上,雙方怒目圓瞪相互對峙,氣氛緊張之至,幾乎是一觸即發。
領着段飛向裡走的人回頭喝道:“住手!你們在幹啥呢?段大人是咱們的貴客,段大人帶來的人不論是阿貓阿狗大家都不能慢待了,把刀子都給我收起來,真是沒規矩,回頭定要好好雜治一下了。”
這分明是早預備好的,故意折辱人呢,段飛擔心華明忍不住氣,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華明神色冷峻,絲毫沒有動氣的樣子,東廠番子們收刀退開的時候,他也輕輕鬆開了握在刀把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