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走出酒樓送行的人排成了長隊,段飛叮囑了蘇友青等人幾步,便讓他們把跟來的人都勸了回去。
如今正是京城街上最熱鬧的時候,正德乘坐的車在鬧市中緩緩行進着,在顛簸中正德幽幽睡去,突然嘴裡喃喃地說道:“段愛卿,郭愛卿,朕要下江南,朕要去嶺南,朕要走遍大明,朕還要出海去玩,你們誰能達成朕的願望,朕就……就封王封地!”
段飛和郭勳對望了一眼,只見郭勳眼裡閃耀出熱切的光芒,段飛微微一笑,道:“郭候爺可要加油哦,這事難度太大,我就不摻和了。”
郭勳嘿嘿笑道:“是啊,難度太大了,我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候爺,是在沒轍啊。”
郭勳言不由衷,段飛也不點破,他微笑道:“皇上打算開春就下江南,這未免太急了些,其實這事緩一緩的話倒未必就辦不到……”
郭勳兩眼一亮,急忙問道:“段大人,莫非你真有辦法?”
段飛點點頭,說道:“這事說難不難,重要的是說服皇上做出一些改變,這倒是有些困難……唉,搞不好會惹得龍顏大怒啊。”
郭勳問道:“段大人,你就別賣關子了,你倒是告訴我啊,大不了未免一起聯手說服皇上,封不了王大家一塊封伯爵也好啊。”
段飛笑道:“封不封王我並不太感興趣,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對我來說都是浮雲,郭候爺喜歡的話儘管努力,我絕不會與你爭的,其實皇上要想經常能夠出巡外地,唯一的牽掛便是朝政,倘若郭候爺能勸得皇上稍稍放點兒權給內閣,皇上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外出巡遊了。”
“大膽!”斜倚在車中打着酣的正德突然睜開眼睛,他目光凜然的向段飛望去,說道:“段飛,你竟然膽敢胡言亂語,誰給了你這麼大膽!”
段飛早知道他一直在裝睡,聞言臉上裝出惶恐的模樣,急道:“皇上息怒,請聽微臣解釋。”
正德哼了一聲,道:“說!”
段飛道:“皇上,有得便有失,萬事難有完美,皇上究竟是覺得完全親政最重要……還是覺得稍稍將一些麻煩而且又沒什麼意義的權力下放給幾位內閣大臣,而自己則從繁雜的內政中脫身出來,可以恣意出遊更好呢?”
正德緊追着問道:“何謂麻煩且又沒有什麼意義的權力呢?”
段飛道:“皇上,您每天反反覆覆做的那些就是麻煩且又沒啥意義的事,何不將其中絕大部分交給幾位內閣大臣去辦,不論得失都是他們的事,他們辦得好,皇上也有面子,他們辦得不好,皇上直接撤換掉就行,如此一來,皇上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遊玩了。”
正德皺眉道:“朕當年也曾將這些‘麻煩且沒有意義的事’交給別人去辦,可惜那人最後卻選擇了造反,段愛卿你有何良策避免呢?”
正德說的那個人就是劉瑾,當初劉瑾掌有披紅之權,可以替正德處理多數朝政,曾經權傾一時,朝中文武百官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他的門生,最後這傢伙居然打算謀逆,結果死得很慘。
段飛道:“皇上明鑑,那只是權力過度集中以致滋生了某人的野心而已,皇上何不將內閣擴充爲五至八人,那些繁雜而重複的政務就交給他們幾個人去辦,每一道政務都必須他們幾中至少六人以上通過才能實施,如此一來就可避免權力過於集中了。”
正德兩眼一亮,說道:“擴充內閣?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倘若內閣成了鐵板一塊朕又該如何是好?”
段飛道:“皇上,您最重要的是手握軍權啊,只要軍隊掌握在手中,又何懼他們聯手?再說皇上還可以設定內閣任期爲五年,至多隻能連任一次,也就是十年,另外還有東廠與錦衣衛在旁監督,還怕他們能跳出皇上的掌心嗎?”
正德興奮起來,不過想了想,他又說道:“不妥不妥,內閣不能掌軍權,這是應該的,不過如此一來若是朕身在外而某地起了戰事,一時消息傳遞不暢,豈不是要誤了大事?”
段飛苦笑道:“皇上,所以微臣說天底下沒有完美無缺的事了,皇上想到南方巡遊又擔心誤了國事,除非先解決了北方的威脅,到時候就可以安心地南巡了,地方上少有動亂,就算有,情報傳遞耽擱幾天也誤不了什麼大事。”
正德陷入了沉思,他喃喃地說道:“朕明白了,看來還得從長計議啊……”
段飛鬆了口氣,擡起頭向郭勳望去,只見他眼裡妒色一閃而逝,段飛微微一笑,道:“郭候爺,這件事還需你大力推動纔有可能迅速辦到,這可是大功一件哦!”
郭勳精神一振,問道:“啊?我該怎麼做?”
段飛道:“候爺需要做的就是宣傳造勢,必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向皇上進言,讓皇上恢復太祖時的內閣舊制……朝中的官兒們不是經常將祖制掛在嘴上嗎?這一回就遂了他們的意好了,太祖當初廢宰相而建內閣,爲的不就是分散權力讓自己過得悠閒些麼?候爺只需上書勸皇上恢復內閣的權力,並將內閣擴張,這是文武百官樂於見到的,郭候爺只要摺子一遞上去,就等着好消息吧!”
郭震驚疑參半地說道:“段大人影響力比我大得多,既然好處多多,爲何段大人不親自辦這件事呢?”
段飛悠然道:“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到的,開春的時候我還要去江南剿倭呢,哪有時間留在京城和他們磨啊,郭候爺精明能幹,這件事交給郭候爺來辦再妥當不過,皇上,您好好考慮考慮,若是有所決定,微臣也會盡量配合,皇上不妨先試試,屆時可以先在宣府、大同等距離京城較近處玩玩,等解決了北方的威脅后皇上再玩遍天下好了。”
正德眼裡閃耀着回憶的光芒,宣府、大同,那裡有他許多美好的回憶,看到他如此神情,段飛心中便有了底兒,這事能成,內閣制的改變與進化,說不定不用革誰的命便能將大明從封建帝制轉變成君主立憲制,到時候大明將重新超越當代任何一個國家,雄踞於東方成爲一個誰也不敢輕視的大帝國,當然,這裡面還有許多變數,還有許多必須的陣痛,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段飛在改革的浪潮中需要豎立一個新的榜樣,新的弄潮兒,將那些風險推到他的身上,郭勳無疑就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第二天商盟大會改在城東的舊太倉舉行,這裡成了百家爭鳴的會場,各地商人紛紛各抒己見,大家一起討論做什麼、怎麼做更賺錢,正德早朝後再次來到現場,這一回他身穿皇家常服,將大會推向更高|潮,最後舉行了拍賣大會,將郭震家抄來的東西還有段飛收到的禮物一起拿來拍賣了,拍賣會異常熱鬧,誰敢不給皇上面子啊,拍得的都是天價,正德一時興起把自己手上戴的扳指還有腰上的玉佩都摘下來拍賣,最終這兩件東西分別給晉商代表喬大元和徽商代表張孝全重金買下,大家是皆大歡喜。
正德平白賺了一大筆,心中很是歡喜,他甚至萌生了將皇庫中那些用不着的東西都拿出來拍賣的想法,不過這個主意剛說出來就被段飛打消了,這事可一不可再,偶爾玩玩還行,哪能變成慣例啊,皇家臉面全無不說,東西多了也就不值錢了,搶錢也不能這麼整啊。
商盟大會又是在戌時中才結束,段飛先送正德回了豹房,返回家中的時候聽門子道:“老爺,有個姓嚴的小官,是什麼翰林院編修,他已經在會客房中等了老爺快半天了,趕都趕不走,老爺見是不見?若是不見,這寒冬臘月的,小的倒要看看他能熬得過一晚不。”
段飛笑道:“還有人敢來找我?這小子帶了什麼禮物來?你們趕他走的似乎他怎麼說?”
門子道:“他兩手空空,除了一張普普通通的拜帖外啥都沒帶,倒是在客房裡吃了不少糕點茶水了,我們暗示他老爺暫時不會回來,讓他回家等候,他說非見老爺不可,哪怕等上一年也要等到老爺回來,小的們都覺得這傢伙是打算賴在這裡吃白食呢。”
段飛笑道:“看來這傢伙有點意思,你去告訴他我已經回來了,叫他到中堂見我。”
“中堂?”門子詫異的反問一句,然後纔去了,段飛施施然走入中堂,過了一陣,門子領着一個個子高瘦的人跨入中堂,門子還未開始介紹,那人已上前兩步,向段飛一揖道:“下官翰林院編修嚴嵩,參見錦衣衛都指揮使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