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看過的再看一下

手機進來電話的時候,我一下就醒了。彷彿我的某根神經一直是警惕的,我一直在等待着某件事情的發生。徐沅一醜聞的曝光,只是這件事情的一部分。我知道袁琳在行動,就像她說的,她付出自由,就會要我付出愛情。我預感到她會找我。

徐橫舟動了一下,他睡得有點沉,喔,畢竟睡前的那一場運動他消耗的力氣太多。手機繼續叫,再叫就會把徐老師吵醒了,我抓起電話就把它按掉了,徐橫舟口齒含混地嘟囔了一句,“誰的電話?”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沒睜開。

我趕緊說:“沒什麼事,你睡吧。”

徐橫舟翻了個身,渾然不覺地繼續睡了過去,我爬起來進了衛生間。剛剛把門關好,電話又響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接了起來。

剛纔我已經看見了,這個電話是袁琳打來的,現在是凌晨五點十分,我在很靠東邊的一個海島上,即使天已經快亮了,但現在也應該還是睡覺的時間。

我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喂”了一聲。

“把這個電話給徐橫舟接。”袁琳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你說什麼?”?我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下。

“我說,把這個電話給徐橫舟接。”她重複了一遍。

過了幾秒我才意識到,她是想試探我和徐橫舟是不是在一起,明白過來這一點,我就說:“你既然想找徐橫舟,那你爲什麼不直接打他的電話?”

但我的反應還是慢了點,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猜到了。

“你果然和他在一起。”袁琳說。

我心裡的一簇怒火砰地被她點燃了,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才剋制住自己。我說:“你等一等,我換個地方和你說話。”

“怕被徐橫舟聽見,是不是?”她在說。

我沒有回答,直接掛掉了她的電話。夏天的衣服好穿,沒用一分鐘,我就穿好了衣服,然後我輕輕關上房門從屋裡走了出來。

來到樓下,一大早,農家樂的門已經打開了。我同學的父母也在幫兒子打理這傢俬人旅店,阿姨在門前拿一個大木盆洗衣服,看見我下來,就笑吟吟地說:“這麼早,你就醒了。”

我叫了一聲阿姨早,然後說:“我去沙灘走一走。”

阿姨以爲我是看去日出的,並沒有太驚訝。

天已經濛濛白,我走到沙灘上,才撥通了袁琳的電話。

“喂。”我說了一聲。

“左晨,你不講信用。”她的聲音也很冷。或許她也看見了那張報紙,我知道那張報紙要是落進了她眼睛裡,肯定會刺激到她。

“你他媽的。”我直接開罵,走這麼遠,我就是想大聲地罵她。“唐人傑出來了嗎?你要我給你講信用,你先把他弄出來再說。”

“這樣有意思嗎?口舌之爭,像在玩過家家一樣。”袁琳說,“你知道我需要多少勇氣,才能下這個決心,你不講信用,我也正好反悔。”

“你怎麼不去死呢?”我心裡的怒火已經繃不住了,也用最惡毒的話罵着她,“你把你那個禽獸繼父推下去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跟着他一起跳下去,他進了地獄,你也不能放過他啊,你爲什麼不跟着他一起下地獄?”

“讓你和徐橫舟分手,你就這麼恨我。”她說。

“我還想問你呢。”我說,“你爲什麼這麼恨我,你自己良心過不去,你爲什麼要扯上我?”

“我沒有多恨你,我一直當你是朋友,那天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你太快樂。讓你和徐橫舟都痛苦,我會有一種活下去的力量。”

“活不下去,你可以去死啊。”我對她喊。

“死那麼容易嗎?要那麼容易,我早就死了。”

“你怎麼可能去死?”我對她說,“臨死你都要找個墊背的,你這種人怎麼可能去死?”

“你是不是反悔了?”她說。

我喘着氣,沉默了一下,“是的。”我說。

“那就讓唐人傑在裡面呆着吧。”她彷彿在冷笑,“你都能狠心不管他,何況是我。”

“你他媽的還是人麼?你這麼早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睡不着?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以後還能睡得着嗎?”

“就算睡不着,我也能活着,我就是這樣活過來的。對你來說,這個世界可能是彩色的,但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一直是灰色的,以後不過是灰得更厲害一點罷了,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我胸口劇烈的起伏,渾身像要炸開一樣。但我輸了。你永遠辯不贏一個比你更無恥的人。我和袁琳的這場拉鋸戰,就像古代的那個判案故事一樣。兩個女人爭一個孩子,一人拉住孩子的一個手臂,先放手的那一個肯定是親媽,因爲她更愛孩子,她怕孩子疼。

唐人傑就是那個孩子,我更怕他疼,更怕他出不來。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跟徐橫舟分手。”我對袁琳說,“你去自首,還像我們約定的那樣。”

她卻在那邊不說話了。我連餵了兩聲,她還是不說話。

我對着海,握着手機喊:“袁琳你他媽的說話啊,我答應你和徐橫舟分手了,你他媽的不說話又想幹什麼?”

連喊幾聲,我才聽見袁琳的聲音,像是有一點異樣,“我在哭,你信嗎?”不等我回答,她又說,“你能做到嗎?”

清晨空曠的沙灘上,迴盪着我喊叫的聲音,“我已經答應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這句話一喊完,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人。轉過身,我就看見徐橫舟在我身後幾米遠的地方站着。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不知道已經站了多長時間,我喘着氣,和他對視着,完全沒聽見袁琳在對我說什。

也許她在說,你不要再出爾反爾,也許她在說,我只有這一次的勇氣。

她的勇氣需要我的愛情爲它殉葬,拯救的只是她自己不安的靈魂,雖然她的靈魂與我毫無關係。

我不知道和徐橫舟對視了多久,我只是感覺到太陽在我身後升了起來,沙灘變成了紫紅色,徐橫舟就站在這一片紫紅的沙灘上,靜靜地望着我。沙灘上已經有了看日出的其他人,他們在我們身邊走過,渾然不覺我們倆的異樣,有笑聲劃破清晨的這一片寧靜。

昨天,和前天的這個時候,我也在這片沙灘上,這樣肆意的歡笑。

什麼解釋都是多餘的,徐老師都懂。

或許他早有預感,所以纔會帶我去看他媽媽。後來在我提議出來玩幾天的時候,他也纔會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讓自己走向他。

站在徐橫舟面前,我和他對視,他的眼裡有日出的餘燼,我踮起腳親吻他,他一動不動,兩隻手還是插在褲兜裡。我用力地抱緊他,用了我所有的力氣,然後我對他說:“你知道我愛你,在我外公家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愛你。那些明信片,不是每個漂亮男生都有的,我只給你一個人寄過。我本來是準備默默喜歡你一輩子的,我從來沒想過你也會喜歡上我,到現在我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我愛你,徐橫舟。”?我對他說。

然後我又踮起腳尖親吻他,這次他的雙手總算抽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們忘情地親吻,等我們終於鬆開的時候,我沒敢讓自己再留戀一秒,轉身我就離開了,徐老師沒有強行留下我。他什麼都懂。

我回到旅館的房間,只用幾分鐘,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沙發扶手上,丟着徐橫舟換下來的t恤,我捧起他的t恤,把臉埋進去。

然後我就離開了旅館。出門的時候,沒人注意到我,徐橫舟還在沙灘上,他沒有回來。

我沿着農家樂的路往外走,不久就遇到了一輛出租車,上了這個車,我就直奔客車站。坐在回申城的車裡,我看見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路邊。徐橫舟從車上跳了下來,我的客車等在馬路邊,他一眼就找到了我。隔着一條馬路,我們對望着。客車啓動,我看着徐老師消失在我的眼裡,捂着臉,我哭得像個傻逼一樣。

即使放我離開的時候,他和我也是心心相印的。

因爲這個原因,我更是遏制不住地流着眼淚。

會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