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淮楚便放下掃帚,笑吟吟地將蕭何迎入內室,與他一起飲酒吃菜。
蕭何問起門主鬼谷懸策近況。韓淮楚雲,師傅入關修煉,已有一月未出來了。
酒過三旬,蕭何忽道:“韓公子,你可知道咱們沛縣南面的蘄縣,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之事?”韓淮楚問道:“什麼驚天動地之事?”
蕭何說道:“你可記得兩年前,與你一起來鬼穀道場拜師學藝卻遭拒的那個農人陳勝?”韓淮楚點點頭。蕭何接着說道:“陳勝在蘄縣大澤鄉揭竿造反了。”
韓淮楚當然清楚陳勝揭竿而起的故事,但他還是裝作很吃驚,問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蕭何道:“據說那陳勝和一幫農人被徵去服徭役,走到大澤鄉附近遇到大雨,誤了到達咸陽的日程。他們怕被殺頭,只好暗中造反,由陳勝領頭,夥同一個叫吳廣的農人,把差官給殺了。陳勝便被推爲首領,攻下了大澤鄉。四野八方的農人知道後,紛紛雲集響應,陳勝便一鼓作氣率領義軍,又打下了蘄縣。”
韓淮楚道:“秦政苛厲,官逼人反,這幫人也實在是活不下去,只有造反一途。”
蕭何道:“最奇異之處,是他們起事的前一天,從魚肚裡發現了一塊白綢,綢上竟寫了‘陳勝王’三字。而當天夜裡,便有野狼嗷叫于山野,隱隱聽見有喊——大楚興,陳勝王!”韓淮楚淡淡一笑,說道:“這等雕蟲小技,不過是愚弄無知黔首,蕭先生怎會相信?”
蕭何道:“我自然不會相信。可外面傳言越傳越兇,說那陳勝受命於天,將要稱王。”韓淮楚道:“師傅早已看出,陳勝只能風光一時,終究成不了什麼氣候,故而那日他在鬼谷欲拜師,師傅不肯收。”蕭何大笑,說道:“看來這真龍天子,還要出在我沛縣。”
這些時日,蕭何早與劉邦那流氓混得膩熟,竟不惜壓低身價,學那些黑幫人物,和劉邦稱兄道弟起來。
韓淮楚問道:“蕭先生,陳勝既反,你又有何打算?”蕭何臉色一變,嘆了口氣道:“我想勸說那劉邦舉旗造反。可今日去找他,拿話挑他,他卻正值新婚,正陷入溫柔鄉中,不思進取,奈何?”
韓淮楚尋思一陣,說道:“劉邦乃是秦廷拿俸祿的亭長,小日子又過得不錯,自然是不想造反了。只有陷他於困厄,讓他不得不反時,一切才能水到渠成。”
蕭何聞言如夢初醒,連稱“高”,又問:“有何主意,讓他陷入困厄?”
韓淮楚淡淡一笑,說道:“現在陳勝已舉起義旗,天下雲集響應,那些飽受秦廷壓迫的百姓,無不想爭相投奔義軍。聽說秦廷徵招去修阿房宮、驪山陵的徭役,路中經常有人逃亡。你若能讓劉邦領一幫徭役去咸陽,路上定會生亂。”
蕭何道:“這主意不錯。那押送徭役之事,現在誰都不想攬到自己頭上。我這就回去對縣令說,讓劉邦去押送。只是那劉邦若知道,是我暗中支使他去的,定會罵我個狗血噴頭。”韓淮楚笑道:“若劉邦能成就大業,定會感激先生不盡。何況劉邦又怎會知道,是先生暗中搗的鬼呢?”蕭何聞言,會心地笑將起來。
※※※
蕭何走後,韓淮楚掩上觀門,獨自在內室調息打坐。
他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
“果如史書上所說,那陳勝終於反了,在這亂世之中,小生又有何作爲?”
“書上所載,只有等到劉邦被項羽謫遷於漢中爲王,小生纔有出頭的日子。在此之前,自己只有在項羽帳下,做一名普通的持戟郎中,碌碌無爲。難道自己這一身文韜武略,只有等到投靠了劉邦纔可一露崢嶸?”
“那一些在萬載谷結識的英雄豪傑,如今又在幹啥?還有那曠世佳人虞芷雅,如今又身在何方?”
韓淮楚一想到虞芷雅,心中就不能自已。他隨即想到,那與虞芷雅有着夙世姻緣的項羽,現在該有所動作了吧。
自從項羽練那霸王神功,打通臂上經脈之後,便和他妹妹項追,跟隨叔叔項梁一起離去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
一道霹靂,陡然從空而降,隨即狂風驟起,吹得院中樹枝“嗚嗚”直響。韓淮楚心道,“變天了。”
果然不過盞茶工夫,天空就涌來大團的烏雲,將星月盡數掩蓋,黑壓壓讓人心中倍感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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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電閃雷嗚,瓢潑大雨傾盤落下,如注般砸入院落之中。
此時正是雨季。這楚地一直多雨,遂有陳勝因雨而不能按期趕到咸陽,只有揭竿而起造反一事。
道觀的大門,“吱”的一聲推開,跌跌撞撞,走進一個漢子。
那人身着青衫,身形高瘦,滿臉籠罩了一層紫色。一雙利眼,迸出如寒星般的光芒。渾身上下染滿了鮮血,脖子處有一抹創口,正沽沽冒血。
隨即道觀之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犬吠,雜夾着嘈雜着人聲,似乎已離此處不遠。
韓淮楚忙起身,迎了上去。
只見那人足下一軟,已倒在院中。大雨如注,盡數砸落在那人身上,雨澆之下,血痕逾現狼籍。
韓淮楚俯身急問道:“閣下乃是何人?”那人氣息奄奄道聲:“救我。”話剛出口,頭一歪,便昏了過去。
觀內應聲涌進來十餘個人,有男有女,奇形怪貌,俊醜不一。還有一隻巨犬,“汪汪”地叫喚。
韓淮楚識得這幫人,正是那日在博浪沙圍攻荊力、張良的隱武軍團高手。還有一人,便是在刑場見到的監斬官公孫假。
“這幫人今日興師動衆圍攻那負傷的漢子究竟何爲?”
而那幫隱武軍團中人卻認識他。只因當日在博浪沙,韓淮楚指揮江湖羣雄狙殺秦始皇車仗,衆人都見過他。
拐魔行無定當即哈哈笑道:“真是意外之喜!想不到反賊的頭兒韓信也在此間。弟兄們,今天咱們撞了大運了。”貂魔居無所怪笑一聲:“擒住此人,咱們又可升官晉爵了,哈哈。”
韓淮楚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幫人的武功,那日他們圍攻荊力他是目睹過的,無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十餘個人一起來,今日之事恐難善了。
而這幫人,只聽聞韓信會打仗是個帥才,對他的武功,卻不放在心上。此時見韓信落了單,更有恃無恐,只把他當作一隻羔羊,由他們任殺任剮了。
傘魔柳無雙陰惻惻說道:“小子,你是乖乘就縛,還是要本姑娘和你玩幾把?”
韓淮楚豈能束手就縛。他朗聲一笑,說道:“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吧。”
一滿臉麻坑的陰褻瘦子,大喝一聲,舉起一杆百十斤重的月牙鏟,一縱身,向韓淮楚虎撲過來,鏟影霍霍,直搠而至,勢如奔雷。
韓淮楚擰身一旋,一道赤茫閃起,手中已多了一柄二尺長的短劍。他身形拔地而起,凌空揮灑,抖出一天劍花,直向那瘦子劈下,力貫長虹。那瘦子見狀大驚,忙不迭舉鏟來迎。
隨着韓淮楚的劍光,天空中劈下一道閃電。只聽“咔”的一聲,那精鐵所鑄的月牙鏟鏟頭劈裂,手中握的鏟柄如破竹般削成兩半。
韓淮楚短劍猶餘勢不衰,只一個照面,便將那瘦子栲栲大的頭顱,一剖兩半。一蓬血光暴起,那瘦子哼也未來得及哼,便即斃命。
想不到韓信只彈指工夫,便撩倒了一人。隱武軍團衆人大驚。
原以爲那韓信只會帶兵打仗,武功造詣不深。誰知一見之下,方知大謬不然。
不知誰喊了一聲:“魚腸斷魂劍!”衆人注意力,旋即便轉到韓淮楚手中的赤色短劍上。
那劍溶溶如水,劍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炫光,分明便是昔日大秦上將軍蒙毅的佩劍——讓六國諸侯聞風喪膽的魚腸斷魂劍。
那劍在博浪沙一役,秦軍收拾蒙毅屍首時,並未發覺。而當時情況混亂不堪,衆將士只顧着始皇駕崩,擁立新君之事,誰也未想要去追查。誰知竟會落到叛軍首領韓信的手中。
韓淮楚用第六重的先天真炁,貫透這柄吹毛立斷,削鐵如泥的神兵。一出手,便將隱武軍團中的“麻臉烏鷹”變作了一具裂頭死屍。這份狠勁,實令人大出意料之外。
拐魔行無定乃是他們箇中領頭之人。一見韓信出手,便知今日之事不是那麼易與,遂喝道:“大夥子扎堆子上,把這小子擒下給麻子報仇。”
話音一落,便有四個人唿喇喇跳將上來。一漢子居於正中,揮舞熟銅棍攔腰掃來;一人手持八角鑌鐵錘凌空擊下;兩翼又各有一人,一人持一隻判管筆,斜斜戳至,招式奇詭;一人提一條軟鞭,倏然游來狀如靈蛇。四般兵器如天羅地網,已將韓淮楚路數悉數封住。
縱然韓淮楚手中的神兵鋒利,此時此刻,也只能應付一人。四人齊至,已存了心要將這韓信一招擊斃,畢其功於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