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申公豹正用羅生噬靈圖結成一張無形大網,收攝撞到網中的生魂。陡聽空中一聲頓喝:“申師弟,各路妖魔皆已遁入時空明輪,你還敢在此做惡。今日拿住你,叫你形神俱滅!”
形神俱滅是妖魔兩屆最悲慘的結局。形滅神存還可以奪舍再生,神滅形存還可以重新修煉元神。那南極仙翁一張嘴就是形神俱滅,其心狠手辣可見一斑。
若在往日,申公豹最畏懼的就是這位南極仙翁,見到他只有遠遠避開,逃之夭夭的份。可如今有混沌鍾在手,他腰桿便壯了起來,說出的話也大不相同。
申公豹冷笑道:“南極師兄,吾只正要找你報昔日被擒囚於北海泉眼之仇。吾不來找你,你倒自己撞上門來。看誰把誰打得形神俱滅!”
南極仙翁直疑申公豹失心瘋了,說大話怎不怕涼牙齒。
仙魔兩屆,一言不合便是開打。南極仙翁也不囉嗦,喝一聲:“白鶴童子何在?”童子應道:“弟子在此。”南極仙翁道:“你去將申公豹一口啄死。”
白鶴童子領了法旨,在雲中一個翻滾,化身爲一隻大鶴,衝着張喙申公豹便啄。
在萬仙陣後,白鶴童子能追得申公豹上天入地到處亂逃,法力便遠遠高出申公豹。何況申公豹在北海泉眼呆了八百年,功力不進反退,以他一啄之力,按理申公豹是不敢招架。
誰知申公豹公然無畏,叫一聲:“起!”一口古銅色小鐘從申公豹手中應手而起。
便聽“嗡”的一聲,如同從亙古洪荒傳來的天外之音,悠悠綿綿,飄渺來自那無邊宇宙的深處。
如一池平靜的湖水投入了一顆小石,那混沌鍾周邊突然衍生出一圈圈如同漣漪般的黃金波紋,以古鐘爲中心蔓延開來。先是無形,後化爲有形,每一圈有形的波紋,皆是誅仙滅神的利器!
波光盪漾,只見白鶴童子被那黃金波紋的外圈一觸,忽然那波光化爲一隻巨獸之手,把白鶴童子的脖子一抓,瞬間白鶴童子被拽進了混沌鍾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過程說起來繁複,卻只在一瞬之間完成,真是地地道道的秒殺!
音波驟然而止,混沌鍾飛落申公豹手中,只見鍾底滾落出一粒白色的仙丹。申公豹張嘴一吞,那丹丸就飛入了他口中!
南極仙翁大駭。那白鶴童子從他得道伊始便跟隨他修煉,根基深厚,道行比他另一位得意弟子楊戩只高不低,卻被申公豹以一口小鐘攝走,瞬間便煉成了仙丹,被他當成補品吃入了肚中!還有什麼比這更恐怖的事情?
能在一瞬間將元神煉化成爲仙丹的,這世上只有一件法寶可以做到。
他聲音顫抖道:“你手中可是那東皇太一的混沌鍾?”
申公豹哈哈一笑:“算你還識貨。南極師兄,下一位該輪到你了!”
便見申公豹手一揚,那混沌鍾高高祭起,發出一道道懾人的音波,直向南極仙翁涌來。來勢之快,只在交睫之間。
南極仙翁駭得魂不附體,也不管能不能招架得住,將五火七翎扇一搧,五火糾纏,五彩神焰焚動,火勢化爲一丈粗巨型長舌,向那音波捲來。他自個卻身化遁光,望空就走。
這也是情急之下的保命之術。南極仙翁在原始天尊衆弟子中得道最早,焉能不知這混沌鐘的厲害?只求能用那神焰將混沌鍾發出的音波擋上一擋,爲自己掙得一線生機。
果然那音波遇到神焰一擋,來勢慢了半分。但也就是那半分而矣。轉瞬那音波又化爲一隻巨獸之手,休說是神焰,連那五火七翎扇也一把拽起,攝進了混沌鍾!
這一次混沌鍾只把五火七翎扇煉成了一粒蠶豆大的紅色仙丹。因那仙丹火性太烈,申公豹不敢再吞服怕消化不了引火燒身,只把它納入囊中。
他望着南極仙翁化成的遁光,恨恨道:“被這老雜毛見機得早逃掉了,可惜!可惜!”
看那羅生噬靈圖已將秦軍生魂悉數攝走,申公豹將那網一收,化爲一卷圖攏入袖中。
吞吃了白鶴童子元神煉成的仙丹,要趕緊消化。如果成功,申公豹的功力可以暴漲一倍。
還有那太乙真人的金光洞,也要去闖上一闖,搶他的鴻蒙輪迴蓮,爲雲霄師妹再造軀體。
※※※
且說那無恥的流氓劉邦,被皮條客夏侯嬰拉到城陽城中風流快活了一晚上,次日天沒亮,又偷偷地溜了回來。
一回到帳中,那紀信就告訴他,昨夜接到項羽軍令,把那秦軍降卒都給咔嚓了。
劉邦大吃一驚,說道:“大家都知道俺最講仁義二字。你們這般做法,豈不是要毀了俺的名聲?誰這般大膽,敢在俺不在之時,決定這等大事?”
紀信道:“夫人說軍令不容耽擱。找不到沛公你,只好作了決定。”
劉邦大怒,氣勢洶洶就往呂雉帳中衝去。
那呂雉昨晚忙乎一夜,現在還在酣睡。劉邦衝到她帳中,一把將她從被中拖起,高聲喝道:“誰讓你坑殺降卒的?”
呂雉“喲”了一聲,叱道:“劉季,你長本事了是麼?怎這般大呼小叫,忘了我呂家對你的恩情了嗎?”
劉邦一聽,做聲不得。
原來劉邦起事以來,得呂家助益良多,又是送錢又是送糧,那呂澤呂釋之還從軍爲他劉邦衝鋒陷陣。在芒碭山劉邦做山大王時,呂雉懷着身孕千里傳信,他才返回沛縣,作了一城之主。念及這些,劉邦從來不敢對呂雉發火。
劉邦便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婦道人家怎擅作主張,將那秦軍都坑殺了,這下俺被你害慘了。”
呂雉冷笑道:“婦道人家怎麼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比你有主意。軍令如山,昨夜要不把秦軍都做掉,消息走漏,那秦軍暴動起來如何鎮撫?不殺了那些降卒,難道要把他們送給項羽,讓項羽壯大實力?那秦軍又不是你的兄弟姐妹,殺了他們關你屁事?”
劉邦唉聲嘆氣道:“可是我那仁義的招牌,就從你手中給弄砸了。”呂雉“嗤”地一聲冷笑:“仁義?仁義能當飯吃?你可知道,這是范增的詭計。要是我們昨晚不動手,他今天便要來興師問罪。”
劉邦吃了一驚:“那老東西昨日暗殺俺不成,竟要用這招來坑俺,陷俺於不仁不義,被千夫所指!”呂雉道聲:“正是。現在人殺都殺了,還是想想怎麼去對付那老東西吧。他對你心懷芥蒂,必還有後手衝着你來。”
劉邦道:“項羽武功蓋世,又手握重兵,叫俺如何去與他們鬥?”
呂雉嘿嘿一笑,說道:“項羽之上還有大王在,夫君爲何不利用大王來對付他們?”
劉邦眼前忽然一亮,拍手道:“對啊。這一次俺領旨出征,大王對俺信任有加。俺要去大王面前參他項羽一本,說他暗殺朝廷大臣,在襄城大肆屠戮,搞得天怒人怨。現在又逼着俺坑殺降卒,讓我大楚失去天下人心。”
呂雉笑道:“你說的這些事不痛不癢,大王未必聽得進去。要參倒項羽,就要說一件關係到大王切身利益的大事。”
劉邦也是個人精,一聽就明白:“你要俺說項羽企圖謀反?”呂雉道:“自古君王,那個願意大權旁落?我料大王對項氏叔侄必心懷芥蒂。項梁在時,威望太隆,大王不敢對他怎麼樣。現在項梁已除,項羽一個毛頭小夥子,大王只怕早就摩拳擦掌想拿回兵權了。”
劉邦道:“昨日龍且暗殺俺不成,對俺講這楚國是項氏叔侄打下來的楚國。項梁既死,這裡的一切便由少將軍說了算。俺就將這話原封不漏地稟告給大王聽。這話要傳到大王耳中,豈能容得下項羽。”
呂雉誇獎道:“夫君真是越來越開竅了。你留在這裡,早晚要遭范增那老東西的毒手。現在秦軍已退,事不宜遲,咱們就領軍回都,告到大王那裡去。”
※※※
且說項羽昨夜頭痛欲裂,一覺醒來,方覺有所恢復。
便有劉邦營中蕭何前來回話,說奉少將軍軍令,降卒斬迄,沛公正收拾兵馬,準備回都。
項羽一聽大奇:“斬什麼降卒?”蕭何更是大奇:“昨夜不是韓信來傳令,要我家沛公將秦軍降卒統統坑殺的麼?”項羽迷惑地問身旁衆人:“可有此事?”衆人皆道:“正是少將軍昨夜發狂,下的軍令。”
項羽搔了搔腦門,說道:“斬了就斬了吧。秦乃不義之國,其兵留之無用,說不定會臨陣倒戈,斬殺了省心。不知沛公爲何匆匆而走?”
蕭何道:“沛公是爲抵禦秦軍而來。那章邯既退回趙地,沛公便要回師保衛大王的安全。”項羽點頭道:“如此也好。就說我軍務在身,不能相送兄長了。”
蕭何既去,項羽便升帳召集衆將,商量渡河救趙之事。
鍾離昧道:“聽從趙地歸來的斥候說,那武成侯王離只把鉅鹿團團圍住,卻並不攻打。看來秦軍的意圖,還是要在趙地平原,誘殺來援的諸侯大軍。”
桓楚說道:“項公在時,便知救鉅鹿不可爲,故引兵回魏地,欲與少將軍會合,長途奔襲南陽,取武關而奪關中。少將軍切不可救趙!”
項羽怒道:“救趙之事總要人來做。我叔叔不敢救趙,項羽卻無所畏懼。要是天下諸侯皆不發兵救趙,那趙國豈不要覆滅亡國?”
范增點頭道:“早晚與秦軍皆有一戰。與其讓秦人滅了趙國,攻入我楚地,還不如將戰火引向趙地,放手一搏。”
周蘭問道:“那秦軍擺明了要用強弓大馬來誘殺我軍,武信君知道敵我雙方的優劣,故不敢與戰。軍師可有良策破敵?”
范增問道:“既然項公知道優劣,當初爲何還要渡河北上?”周蘭道:“武信君之渡河,是因接到趙國廣武君的約定,可以襲擾秦軍的糧道,更有諸侯答應發兵相助。他當初的意圖,並不是要與秦軍會戰,只想紮起深溝壁壘,與秦軍相持。”
范增道:“武信君這計很好啊,我們可以照搬了來嘛。”
周蘭惑道:“如今廣武君不知下落,趙夕兵陷葫蘆谷,全軍投降秦人,如何有人襲擾秦軍的糧道?”范增笑道:“廣武君是想從河東出兵南下劫掠秦軍的糧道。今日楊熊全軍覆沒,魏地已無重兵防守,正可派一員大將入駐魏地,幫魏豹復立魏國,再讓他北上,不一樣可以襲擾秦軍的糧道麼?”
項羽道聲好,說道:“季布聽令,就着你帶本部人馬去往魏地,助魏豹復國,即日動身。”季布應聲稱諾。
韓淮楚被貶之後,季布提爲都尉,他的兵馬就由季布統轄。
范增又道:“今日形勢與項公在時大不相同。齊地田榮田橫兄弟已殺敗田角,立了田市爲王。齊地幅員廣闊人口衆多,正可約田氏出兵,一起來與秦軍決戰。那燕王韓廣,上次只派了兩萬軍來救趙,這一次叫他務必要多派出軍馬。還有那韓國——”
鍾離昧接言道:“韓王成遊擊於南山之間,潁川有王離留下的兩萬兵馬,皆是精兵強將,子房先生雖然多謀,卻難展其抱負。”
范增便道:“季布,你助魏豹復國之後,即提兵入往潁川,助韓成復立韓國。”
季布嘟嚷道:“那王離留下的皆是長城軍團的精銳部隊,連子房先生都無法撼動,只有上山打游擊。俺助魏豹可以,要說能復立韓國,俺手中只有一萬兵馬,可沒把握。”
范增怒道:“季布,你身爲大將,便可獨擋一面。怎能遇事畏畏縮縮,仗還沒打就先怯了?現少將軍要提師北上,沒有更多人馬與你,你自個去想辦法招兵買馬吧。遇事若拿不定主意,就問子房先生。”
季布眼珠一轉,說道:“末將別的不要,只想向少將軍要一個人去做參謀。”范增問道:“你想要誰?”季布道:“便是那持戟郎中韓信。”
項羽一揮手:“就把韓信給你。若攻不下潁川,軍法從事!”
季布響亮地喊了一聲:“諾!”笑眯眯好像撿到了寶。
范增道:“武信君兵敗定陶,軍械輜重損毀良多。救趙之事還須從長計議。等修兵繕甲,諸侯兵齊至,再渡河不遲。”
衆人皆道:“軍師之言有理。”
於是項羽屯兵定陶,厲兵秣馬,準備舉兵殺入趙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