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是紅色, 紅得豔麗,紅得奪目。
曲逸方緊緊箍住曲飄飄,將她壓在身下, 狂熱地吻了下來。他什麼都不做, 只是吻她, 曲飄飄試着引導他, 他卻揮開她的手, 一手壓着她的肩,一手按在她的頸上,鉗制住她的下巴。
曲飄飄呼吸不暢, 大腦開始變得空白,想推開身上的人, 可是如今功力盡失, 怎麼推得動。眼神開始飄忽不定, 看着周遭這刺目的紅,有幻覺出現。她彷彿又回到了十三歲, 在這片茫茫的紅中戰抖不已,她害怕,怕得要死,可隱隱地又有幾分喜悅,爲一起沉淪而喜悅。
天旋地轉, 有五彩的煙花在上方綻放。
是慶賀嗎?
賀她快要死去?
在這極致的紅和曾今所愛人的身下?
真的是可喜可賀啊!
她馬上就要昏厥過去的時候, 曲逸方挪開了那隻放在她頸上的手, 雙手配合撕扯着她身上的喜袍。
感覺慢慢回來, 剛剛充斥四處的妖異色彩逐漸變得黯淡。
不會死, 又活了過來?
她卻分外的失望,曲逸方身體給她帶來的觸感平淡而乏味, 這也讓她漸生厭倦。她覺得自己就如同一尾遊進污水中的小魚,不喜歡這種情形,急着想要逃離,可是卻無處可去。她後悔了,後悔今日所做之事。
忽然,咣噹一聲,窗子大敞開來。窗外沒有人,有呼呼的冷風吹進屋內,今日天氣原本不好,如此急的風,大概過會會有驟雨傾盆。
曲逸方停下動作,略帶迷茫的打量四周,忽地從牀上爬起身來,急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匆匆逃出這件屋子,彷彿躲避瘟神一樣。
曲飄飄仰面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她本來想擠出個嘲諷的笑,嘲笑他也嘲笑自己,可是……居然做不到,原來笑一笑都這麼難,最終只能放棄。
窗戶重新被掩上,有人推門進來又將門仔細關好。
曲飄飄問:“站在外面那麼久,現在纔敢進來?你是新郎官啊,你的喜房,你的新娘子,你真能忍。不過可惜了,沒讓你聽到你想要聽到的。是不是很失望?”
來人並不說話,揮袖子掃了掃紅色的喜榻,似要清去上面惹上的灰塵。然後躬下身子,將曲飄飄的雙腿合攏,溫柔的裹好她身上的喜袍,還將腰帶打了個繁瑣而漂亮的結。
曲飄飄仍是一動不動,閉上眼睛,任他擺弄。
“要下雨了,我會早早將賓客遣散回來陪你的,你乖乖在屋子內等我。”江澤陽語調溫柔,可以想到他面上應該帶着和善的笑。
“他若死,我一定也死。不管你想要什麼,都不會讓你如願以償。”曲飄飄聽他轉身往外,決絕地道。
曲逸方,儘管你待我不好,我還是要這麼做,因爲你畢竟曾是我的哥哥,但……僅此一次。
江澤陽動作一滯,他剛剛一直在窗外看着他們纏綿,並不出面阻止,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還是隻爲她那句“這次換你攪回來,咱們就扯平了。今後我和你再無瓜葛!”。
不是再無瓜葛了嗎?卻爲何還管他的生死?
“我不會傷他性命,你放心,飄飄的話就是聖旨。”江澤陽微笑着回頭,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外面的風更急了,窗框被吹得咣咣作響。曲飄飄卻若不聞,一翻身,側頭向內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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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的冬天,天氣特別的寒冷,未入臘月就飄了兩場雪。尹長風家的那個小池塘也結了厚厚的冰,上面都可站人。人們遭遇這樣的嚴寒總忍不住抱怨兩句,紫棋每每聽鄰居湊在一起抱怨天氣反常,總是忍不住插話:“沒有啊?我覺得還行,沒覺得有多冷。”害得藥房的夥計孫五總吵着要到鏢局學功夫,想着他們有內功的人都很神,能不懼酷寒。
其實紫棋的內功真是一般般,要說起來她在百里山莊的時候是很畏寒的,每逢冬天總會變得縮手縮腳,很多事情都犯懶不願意做。
這一年對她來說卻是很特殊,每天都很有精神,在鏢局忙裡忙外,一些尋常的事務要處理,兄弟們穿的戴的她也負責,忙裡偷閒還學着燒得一手好菜,這個主要是……爲了照顧尹大美人。
尹長風很善於打理自己,外表上一貫挑不出瑕疵,其實衣服頭髮上若真有什麼不對,放在他身上人們也會覺得很好,總之這些從來用不着紫棋操心。可吃飯這方面,尹長風卻是習慣不好。他總喜歡去酒樓,隨便點幾個青菜,吃不了幾口就推到一邊,開始大碗大碗的喝酒。他酒量好,酒品好,偶爾爲之無礙,總這樣下去卻會傷身。於是紫棋便不在鏢局用飯,每天午飯、晚飯開飯前到尹長風家做廚娘。
尹長風很喜歡吃紫棋做的菜,更喜歡看紫棋進進出出忙碌的樣子,偶爾被呼喝着幫忙,他也樂不可支。因張羅飯菜多是紫棋在辛苦,許是他自己也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吃飯的時候就盡力表現,沒事就替紫棋佈菜,紫棋使勁吃,費力吃,碗中仍舊堆着個小高山,她抱怨怎麼吃得完,尹長風總笑吟吟地安慰她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他來。
果然每次紫棋吃不掉的,他就接過去,用着紫棋的碗,紫棋的筷子,把飯吃的一點不剩。這時候紫棋會看看碗筷,再看看尹長風,頰飛紅霞,多少有幾分不好意思。然後尹長風就會問她什麼時候嫁給他,他想這樣快快樂樂過一輩子相濡以沫,白首不離。紫棋心中感動,面上卻故作沉思,說要想想,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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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二人無事,一起上街。他們走過路過的地方總有人偷偷議論,有不認識的和旁人打聽這兩位俊俏公子是什麼人;有認識的會擠眉弄眼示意他人注意兩人的親密動作,比如尹公子替蔚鏢頭整理衣襟啦,比如蔚鏢頭擰尹公子的手臂啦,再比如他二人偷偷攜手啦……觀察得頗爲細緻,談論得也頗爲興致高昂。
尹長風對這些從來不介意,紫棋也表現的不甚在意,因爲她若有一絲不好意思,尹長風必然會舊話重提,讓她換回女裝,嫁給他。她不是不想,只是覺得現在的日子就已經很好很好了,害怕有任何改變。
尹長風側過身對紫棋道:“小云今天來說雲夫人請我們去他家吃晚飯。”
“我也看到他了,他從你那邊出來路過鏢局的時候,還進去和李義說了幾句話呢!”
早上紫棋覺得屋中氣悶打開窗戶透氣,就看到李義和雲宇亭兩人站在院中說着什麼。那小傢伙揹着手,派頭十足,對李義說話的樣子就像一個教書先生訓斥愚笨的學生。李義面上微紅,在一旁很認真地聽着。
紫棋當時覺得這場面很有趣,也忙走到院中,想聽聽二人在說什麼,卻不料小傢伙一看她出來,一抖袖子就要走開。
紫棋無奈地道:“每次見了我都這樣,小鬼頭,你是有多討厭我啊!”
雲宇亭把自己當大人般,老成地道:“也沒多討厭,我就是不願意在別人的女人身上瞎耽誤工夫。”
紫棋大窘:“你……誰是誰的女人啊?”
“你不是我師父的女人嗎?其實我也不願相信這點,可是看我師父那樣子是逃不出你這小妖女的掌心了,我也沒辦法,只能認了。就是不明白你有什麼不願意承認的,是不是吃着碗裡的還看着鍋裡的?”
他雙手環胸,做驚恐狀:“你在我跟前不承認,是不是惦記着我年少貌美,希望我也能拜服於你的石榴裙下?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是不會對比我娘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的女子動心的!”
他說話素來刻薄,如今竟然又加上生動的表情動作,這氣人的本事一日千里的進步着。紫棋自然不敢再搭腔,無奈的揮揮手道了句:“好吧,不送。”
雲宇亭恢復了頑童的模樣,朝她做了個鬼臉,一吐舌頭跑開了。
紫棋想起早晨這般情景不禁臉上浮起一絲苦笑,這個孩子啊,還不知長大後會成爲什麼樣子!
她正在這邊想心事,不防旁邊尹長風拽了她一把,把她帶到懷裡。然後有個人跌跌撞撞地從她身邊跑過,那人衣衫襤褸,腳步踉蹌,已經是強弩之末,看着跑不了多久就會栽倒。紫棋剛欲重新站好,又一條身影自她身邊掠過,這次的苗條輕盈,似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