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用膝蓋頂住我的腰,將我朝後猛的一扳,我一時沒了力氣,整個身子剎那間就軟了下來。我當下被他制住不能動彈,但就在我摸到那耳朵的一瞬間,那傢伙的身份便已昭然若揭。
光頭,蜷縮成一小撮的耳朵,以及我能感受到的那魁梧的身材,種種跡象表明,此人便是寶哥手下錢包照片裡,那個掩映在玻璃上的拍照人。
他將我拖回到我和無名先前走出來的那個洞裡,將我抵在石壁之上,進而轉身過來。我看見最先面對我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之後纔是他那世上絕無僅有的“眉毛”,一對線條簡單,卻惟妙惟肖的青龍白虎。
他伸手關掉我頭頂的礦燈,外面火光搖曳進來的微弱光亮,閃爍在他的臉上。我撇開閃着寒光的槍口,盯着他那深邃而又複雜的眼神,心下勉強稍稍定了定神,小聲的對他問道:“你是……光頭阿司?”
“別出聲,否則小心你的腦袋!”他突然對我怒目而視,壓低了嗓門,用一種咄咄逼人卻又有些力不從心的話音,對我呵道。
我朝他的身上看去,那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光景,他的身上被人捅了起碼不下十刀。整件上衣,幾乎全被鮮血沁紅了,連褲腿上也淋的全都是。雖然基本都不在要害部位,可即便如此,他還能行動自如,甚至還頗有戰鬥力,這點着實讓我在暗自汗顏。
“告訴外面那女人,讓她把東西扔進來。”他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道,並將槍口貼上我的額頭,示意我別耍花樣。
“什……什麼東西?”這個時候我只覺得冷汗直冒,整個後背都浸溼了。
他手中的力道驟然加重,我的頭瞬間就被他的槍管抵得歪向了一邊。“讓你說你就說,快。”
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槍口抵着頭,那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恐慌感,着實令我顫抖不已。我當下不敢再有絲毫怠慢,連忙便朝着外面,向無名喊了他剛纔交代我的話。當然,也將我正被人用槍指着腦袋的危險處境,對她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她做事一向強硬利落,不然我還真有點怕她不顧我的生死,直接闖進來。
我這話音剛落一小會,還不見無名回我,這光頭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她怎麼說?”
我一愣。“這……這不……還沒回話嗎!”我當下被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讓她快點,老子的子彈可沒有耐心!”
我看他當下有些急不可耐,怕他一個急火攻心走了火,便又連忙朝着外面喊道:“我說你快點行不行,再不把東西拿來,你就要替我收屍了!”
外面除了一片漆黑,還是沒有人回話,我盯着他那一對怒目,當下又喊道:“我說大姐,你能不能給句話啊!”
他見我說完,沒一會又壓過來問我:“怎麼樣,她到底怎麼說?”
“你不也聽着在嗎?不是我不配合你,這王八羔子臭婆娘不理我,你叫我也沒辦法啊!”我說完,當下只覺得哪裡不對勁,突然一股電流劃過,襲遍全身。我撇了撇他那被高溫灼傷過的耳朵,突然明白了他爲什麼總是要問我無名回話了沒有。
他的耳朵定是受了傷,已經失去了聽覺,所以他根本聽不見無名有沒有回話,只能通過不斷的問我來了解情況。我心下想來,他一定是精通脣語,所以與我面對面交流,他可以憑藉我的嘴型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一旦看不見對方的嘴脣,他就完全沒了招,雙耳一摸黑,成了一個聾子。
我在心中暗自琢磨,心想該如何不動嘴脣的去將這一信息傳遞給無名,這樣與她裡應外合,解決眼下這場危機,應該是易如反掌。
“跟她說,我數到三,如果她還沒把東西扔進來,就讓她替你收屍!”他說完,中間停了大概還沒到兩秒鐘,就已經開始報數了。
當他開始數到二的時候,我這心臟就像要跳出來了一樣,那種隨時要一命嗚呼的緊迫感,壓的人根本喘不過來氣。心中亂成一麻,大腦也開始變得空白起來,眼下對於我來說,就一個心思——先讓他停止報數。
“等等……等等”我朝他吼道,並且儘量將嘴型開合的標準一些。“我有辦法了,我有辦法讓她把東西給你!”
他真的停了下來,那感覺就像正在射向自己胸口的箭羽,突然在與胸口只差毫釐的時候,沒了動力落下去了一樣。我知道我只有短暫的幾秒鐘的時間,如果不能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他便會重新報起那三個死亡之數。
我眼下不知道無名在外面籌劃什麼,她一直不肯出聲,一定是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我現在最急需的,就是要和她接上頭,這樣我才能知道她的想法。她對我說話,這死光頭是聽不見的,她可以教我怎麼做來配合她的行動。我在腦子裡飛速的捕捉着我當下急需的信息,雖然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但是我知道,這是我解救自己性命的唯一機會。
“什麼辦法,快說!”他開始催促我了,我知道我頂多還有兩秒鐘,就必須要告訴他我的辦法,否則,他就會認爲我在耍他。
“你沒聽見她剛纔說的嗎?”我突然靈光一閃,臉上裝着無比差異的表情,用極大的嗓門,卻極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抽動對他說道。
讓我欣喜的一幕發生了,他果然上當受騙了,只見他連忙湊過來問我無名說了些什麼,我便又如法炮製用很大的嗓門對他說道:“她說讓你別急,東西沒在身上,她這就去給你取。”
“你他孃的敢耍老子!”他手上再次發力,將我的頭用槍管抵得更緊。“那麼重要的東西,她怎麼可能不帶在身上!”
我故作向外面聽着什麼的樣子,過了一會才說道:“她說她把東**在了下面的長廊裡。”我將自己的面部表情變成一幅委屈的樣子。“我沒騙你,我當時在長廊裡,確實看見她在那藏了個什麼東西。”
“好,我給她兩分鐘,讓她別想耍什麼花招。”
他說完我便又大聲的,將他的話給複述了一遍,我相信再笨的人,現在也能聽得出來,這是怎麼一個情況了。如果這樣還猜不出來,劫持我的是個懂得脣語的聾子,那這個人絕對可以去撞牆了。
我靜靜的等着,等着無名發話,等她告訴我該怎麼做。可是四周沉寂了下來後,就沒有再響起過一句人聲,耳中除了圍着火堆的那幫人發出的詭笑聲,絲毫不見無名說話的聲音。
我這心裡,頓時就涼了半截,難道這還不夠直白,她還是不明白?
突然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一個比她沒明白,還要可怕的念頭。
她或許根本就沒聽見我演的這齣戲,她不是不願出聲,而是根本就沒聽見我這裡的情況,她壓根已經不在外面了。
我心裡這樣想着,背後頓時寒意高漲,這下算是弄巧成拙了。本來想算計這死光頭,眼下卻把自己給算計了,兩分鐘過後,我演的戲就會不攻自破。到時候既沒有外援,又交不出他要的東西,更是連他的目標人物也不再出現了。他一旦發現被耍了,自然會更加遷怒於我,估計我這小命定是要交代在這了。
我心中暗罵無名這婆娘沒事瞎他媽轉悠個啥,就在這時,卻見我和無名來時的甬道中,又走過來一個人影。一個黑色的輪廓,偏瘦的身形,從線條來看,應該是個女人。
那輪廓越走越近,正在慢慢的接近洞口搖曳的火光。光頭雖然聽不見腳步聲,但是一早便從我的眼神中發現了這一情況。他只是淡淡的朝那黑影撇了一眼,沒有做任何的反應,依舊專心的用槍抵着我的頭。見此情景,我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們是一夥的了。
當那女人走近的時候,我藉着微不足道的微光,看見那竟然是一張熟悉的女性面孔。而就在此時,我發現這女人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一個看上去像個男人的人影。隨着他也慢慢的靠近過來,我眼中又漸漸看清了一張熟悉的臉,整個人頓時猶如被雷劈了一樣怔住了。
我當下,心中暗自思忖,這是要來個影像重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