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家這樣看着,我感到很有些驚恐,我看向黑石鎮魂棺,竟然感覺體內有些熱血在暗涌的感覺。
如果我必死無疑,爲什麼要拉上這麼多人陪葬呢?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隊友和好兄弟,如果還有生的希望,我願意略盡綿力。
我抱着阿麗娜,看了張弦一眼,好像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將阿麗娜移交給阿勒之後,我一面朝黑磁石棺走過去,一面笑道:“小哥、東海,還有鬍子,你們快來搭把手。”
張弦喊道:“你做什麼?憑你的力量就算是兵解了,元神還能走幾步?”
我愣了一下,他這話似有深意,按照我的理解,元神不過是意識體的慣性出竅,頂多也就一個殘影的視覺暫留時間,別說走到墓穴入口處,只怕我連這第二層都出不去。那麼他究竟想表達什麼呢,難道是打算教給我一些特殊的方法?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卻說:“先一起打開石棺再說吧。”
我們幾個人搭手合作,將黑石棺蓋推開一半,阿依慕忽然鑽了進去,張弦道:“合上。”
我吃驚地看向他,難道他說的元神出竅,是指的阿依慕?看我們都在遲疑,張弦猛地一捏拳,聚力然後鬆開,一個人用力去推石棺的蓋子。
我趕緊用力攔住,百思不解,奇怪看向他。
人難道活得久了,心就能變得這麼硬嗎?就算阿依慕有元神出竅的能力,他也不能將人家封進棺材吧?要是這樣人性泯滅,那他和吳敵又有什麼區別,我跟着他去尋找那些真相,又有什麼人生意義呢。
阿依慕忽然伸出手,將我的手推開,然後縮回去幫着張弦將棺材蓋蓋上了。我大吃一驚,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張弦說的竟是真的!
黑石鎮魂棺裡陡然射出來無數道放射光,穿透了磁石材質的棺身,我以爲棺材要爆炸了,誰知道在棺材釘上凝聚成一道躺着的阿依慕虛影,我嚇得本能地往後一退。
這個“影子阿依慕”忽然睜開眼,光影猛烈地一震,就爬起來衝了出去,瞬間摧毀了斷龍石。
碎石崩塌,整座墓室都晃動起來,彷彿地動山搖一般。張弦大聲說:“跟上!”率先衝了出去。
我心裡五味雜陳,但這個時候也想不了太多,哪怕有微渺的希望,我也必須出去。
當跑到墓門外的時候,我驚呆了,凡是手電光能照到的地方,食金蟻全都死了。難道這是阿依慕的元神出竅造成的兵解傷害?我心臟“咚咚”直跳,緊追着前方那道虛影,阿依慕的身形婀娜多姿,在這時顯得異常輕靈。
所有的狐火全都已經熄滅,可能是我們之前進入主墓那時候,熄掉後就再也沒亮起來過。四周一片漆黑,我們奔跑了好一陣,纔來到中心祭壇後方,阿依慕的元神虛影在黑暗中流逝着,拖出一條瑩白色的淡淡流光,看着讓人心痛。
我見過梅生伯兵解犧牲,也經歷過元神出竅後的虛脫,我知道,這分秒燃燒的,是她的靈魂,她是用生命在爲我們開路。
我感受到了一股悲愴,這時阿麗娜的幻影具象忽然在前面出現,渾身燃燒着攝人心魄的灰白色鬼火,朝我們狂撲過來。我心裡一沉,難道阿依慕公主的犧牲也不能爲我們打開通路,這裡註定是死墓一座?
一光一火兩道虛影對撞,傀儡娃娃具象瞬間被撞得四分五裂,化散成了縷縷燃燒的氣化碎片,隨着阿麗娜本體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響起,這些燃燒的碎片很快就燃燒殆盡,消失了。
我腳下不敢停,忙問:“阿勒,她沒事吧?”
阿勒迴應道:“剛纔還掙扎得厲害,現在昏死過去嘞。”
我稍稍放心了一些,無論這小姑娘是死是活,只能是等出去再看了。
穿過了“狐狸脖子處”的窄門,又繼續跑了兩三里路,終於來到了古墓入口處,阿依慕的元神虛影卻在墓室裡茫然地遊蕩起來,好像有點萎靡不振的樣子。
我膽戰心驚地看向她,卻怎麼也不能和她達成對視,看到她那個沒有着落的樣子,我心裡越發地難過起來。
忽然,她看準了入口,猛地撞上去,竟然穿透了石門,不見了。東海連聲說:“完了完了,阿依慕公主白死了!這一路上太遠,還要對付食金蟻和傀儡娃娃,等到了這裡,八成她已經神識渙散,開不了門了!”
我一愣,難得聽到東海正兒八經地稱呼她一聲公主,卻是在她死的時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得到。忽然我感到腦子猛地一脹,好像要爆炸似的,我看到張弦也扶着額頭,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心裡頓時有些警覺。
東海道:“怎麼突然感覺腦子一脹,跟長大了一圈似的咧。”阿勒道:“我也是的嘞!”
我聽他們都這麼說,心裡更是狐疑,趕緊朝四周看,忽然發現來時路上有一道光亮的影子衝過來,速度都趕上超音速了,我的腦袋也隨之跟着一脹,這影子忽然就消失了。
東海喊道:“我靠,又來了,腦袋要脹開了!”
我問過他們,也都是同時腦袋脹了一下,大家都有些緊張,這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頭疼,普通的頭疼不會大家同時都痛的。
現在沒有了阿依慕的幫助,如果再有什麼古怪,我們就真的是毫無辦法了。忽然,來時路上又是一道虛影衝過來,我的腦袋隨之一緊,又在發脹,之後這虛影就不見了。我這次看得很清楚,那道光影,是阿依慕的形象!
他們顯然也看到了,張弦道:“這是阿依慕公主還在嘗試,她已經筋疲力盡,多半是死了,化成了糉子,但這股執念精魂卻仍然不肯放棄。”
阿勒說:“你別說嘞,聽着心裡難受,我都想哭了。”
腦袋又疼了起來,就這樣一陣一陣的,時強時弱,偶爾還能看到虛影顯現而又消失,但已經有時候看不到了,顯然阿依慕的這股執念也正在一點點消耗殆亡。兵解奇術非常耗神,她就算變成了糉子,如果一直這麼下去,最終會連糉子的那點活性都要失去,徹底死透的。
我心裡一直在掙扎,既寄希望於她能破開墓門,卻又爲自己的自私心態感到愧疚,但就是忍不住會去想,我就想抓着棵救命稻草不肯放手一樣,哪怕是拽着它沉入水底,也不想失去這唯一生的機會。
可當我發現她能量減弱,無力支撐執念體出竅時,心又沉了下去,我甚至不能分清是因爲絕望,還是因爲難過,或許都有。腦袋忽然鑽心地疼,疼得我想大叫,眼中陡然閃過一道白影,它就像一道閃電從墓穴深處劈過來,劈中了墓門,一下就將石門撞破,天光瞬時透了進來。
等事情發生了我才真正會意到,淺淺回想,依稀辨認出了這道影子的輪廓。
似乎她正是阿依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