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心顫抖着雙手舉到眼前,看着手上不停滴血的殷紅,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
“冷無心……”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冷無心擡起頭,只見冷無情的容顏漸漸被扭曲,取而代之的她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冷無心,你害死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不……不是我,我沒有……無心,我真的沒有……”孩子兩個字徹底將冷無心逼到崩潰的邊緣,失控地跌坐在地上,慢慢的向後退去。
“你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取代冷無情的那張臉不正是冷無心自己嗎?
此時的冷無心渾身是血趴在地上,雙手與膝蓋支撐着身體的重量,一步步朝着冷無心逼去。
“不……不要……不要過來……”冷無心向後退去,而那個冷無心卻步步緊逼。
她越是退避,那個冷無心就像是從地獄前來索命的勾魂使者一般,不疾不徐地逼近她,那雙冰冷的眼眸帶着濃濃的恨,讓人畏懼的恨,讓人崩潰的恨……
一直遊走在死亡邊緣,過慣了刀頭舔血的日子的冷無心,第一次感到恐懼,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這樣的冰冷,從前的師兄師姐們只說她性格彆扭,她也習慣了獨自一人,習慣了不與人接觸,但是她從來沒發現自己竟然會是這樣的。
難怪除了冷無情外,沒有人願意跟她過多的接觸。
冷無心不知道自己退出去多遠,也不知道那個自己到底想怎麼樣,失去了孩子,等於失去了希望,冷無心想,或許就這樣不再醒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心裡如此想着,冷無心對那個凝視着自己的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一抹解脫的微笑,然後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死亡的來臨。
換好衣服的段羽飛來到藥廬,當他修長的手指搭上冷無心的脈搏時,發現她脈象微弱,頓時大驚失色,慌忙找出平日珍藏的藥和金針。
冷無心,難道你真的就一點也不想活下去了嗎?你以爲你能夠從我神醫判官的手中安然死去嗎?
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段羽飛將藥丸放入水中融化開,扶起冷無心的身子,將杯子中的藥喂到她的口中,藥汁順着冷無心的嘴臉滑下,段羽飛見狀,皺了皺眉頭,仰頭將杯子中的藥水送進自己的口中,而後低頭貼上冷無心冰冷的雙脣。
在確定她把藥喝下後,段羽飛才離開冷無心的嘴脣,反覆幾次,直到杯子裡的藥水點滴不剩,段羽飛才輕輕的把冷無心的身體放平。
取出金針,插在冷無心的各個穴位上,段羽飛蹲在牀沿,低聲在冷無心的耳邊輕輕說道。
“你這麼快就放棄了嗎?難道你不想爲你的孩子報仇了嗎?”
昏迷中的冷無心在段羽飛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儘管動作很微弱,但是段羽飛還是察覺到了。
看到她還有反應,段羽飛不禁暗暗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也知道孩子就是冷無心唯一的牽掛與軟肋,於是他接着在冷無心的耳邊說着一些刺激她求生欲的話。
“你會落得現在的下場,你的孩子會沒有,完全是因爲我和柳嫣然設計陷害的,怎麼?你就這樣放棄了嗎?
冷無心,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是這樣的人啊!”
“自己的孩子被人害了,你居然都不想報仇,嘖!嘖!嘖!可憐那孩子還沒出生就胎死腹中,不過你也不在乎了,反正已經死了,你也不想給他報仇,啊,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是個男孩呢!”
雲淡風輕的話語和段羽飛臉上凝重的神情極爲不配,孩子……冷無心,將來有一天希望你不會怪我纔好!
你會落得現在的下場,你的孩子會沒有,完全是因爲我和柳嫣然設計陷害的,怎麼?你就這樣放棄了嗎?抱着雙腿蜷縮在無盡黑暗中的冷無心,耳邊傳來這樣一道陌生的聲音。
誰?是誰在說話?放棄?是的,我放棄了!活得好累、好累啊!前世爹地媽咪遺棄了我,被人收養也不過是成爲殺人的工具罷了,來到這個碧水國,一心以爲自己在前世得不到的幸福,得不到的家人的溫暖會在這裡尋到,然而,這不過是鏡花水夢罷了!
自己的孩子被人害了,你居然都不想報仇,嘖!嘖!嘖!可憐那孩子還沒出生就胎死腹中,不過你也不在乎了,反正已經死了,你也不想給他報仇。
耳邊再次響起那道陌生的聲音,不屑、嘲諷的話語讓冷無心緊緊捂住耳朵,拒絕再聽任何關於那個孩子的消息。
可憐那孩子還沒出生就胎死腹中,不過你也不在乎了,反正已經死了,你也不想給他報仇……
你也不想給他報仇……
報仇……嗎?冷無心低垂的頭猛然擡起,捂住耳朵的雙手緩緩放下,呆滯的眼神漸漸被狠戾與仇恨替代,從地上站起,冷無心的雙手緊緊握成拳狀,目光冰冷的掃視着四周。
我絕不能放任陷害我孩子的兇手逍遙,如果不能給他報仇,我還怎麼配做一個母親?我跟以前拋棄我的父母又有何區別?柳嫣然,此仇不報,我冷無心誓不爲人!
冷無心重新燃起的求生欲讓段羽飛如釋重負的長呼一口氣,他不在乎冷無心醒過來以後會恨他,也不在乎她會在傷好會向他展開報復,他在乎的只是她能不能活下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用藥讓冷無心忘記過去,只是忘記了一切的冷無心還是冷無心嗎?那樣縱使能夠將她留在身邊,但她終有一天會憶起過往,藥再好畢竟不是仙丹,它可以治好人身體上的創傷,卻治不好心裡的傷口;它可以讓人忘記痛苦的過去,卻無法抹去那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存在。
這樣或許很殘忍,但是隻有讓她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她才能勇敢堅強的去面對,她纔是真真正正的冷無心。
無心……嗎?既然無心,那就徹底的抹殺你僅存的心吧!要恨,就恨得徹徹底底,要恨就恨得刻骨銘心吧!昏黃的燭光照射在段羽飛俊逸的臉上,顯得有些猙獰。
天剛剛亮,琉璃和璃櫻就離開了慕容山莊,兩人不斷的在香郡城裡大大小小的醫館打聽,奔波了一天也沒有打聽到一點有用的消息,所有的醫館給她們的答覆幾乎都是一樣的。
回到暫時下榻的客棧,兩人躺在牀上,璃櫻和琉璃已經累得連動動手指都覺得沒力氣。
“琉璃,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王爺知道?”璃櫻疲憊的問着身邊的琉璃。
畢竟現在她們已經離開了慕容山莊,光靠她們兩個人的力量要尋找冷無心實在是太難了,比起慕容山莊,玥王府更讓她們覺得可靠。
“嗯,再等兩天,實在不行我們就回京。”琉璃應道。
她是不指望慕容山莊,原本以爲撮合冷無心和慕容飛雲,這對性格孤僻的冷無心而言會是一件好事,誰知道,那個卑鄙的男人竟然一直都在利用她最珍惜的郡主。
慕容飛雲,你最好祈求郡主沒事,不然的話,你就等着水氏一族向你發起難以抵擋的報復吧!
跟皇上認識那麼多年,你不會不知道他是個多麼護短的人,尤其是在他察覺自己對郡主的心意後,你竟然還敢如此對待她,護短不單單只是皇上,整個水氏一族的直系皇族都繼承了這一點,縱使他們可以爲了皇位爭鋒相對,但是一旦族人遭遇外來的欺辱,那麼水氏皇族血液裡護短的因子就會被激活。
自從冷無心被段羽飛帶走之後,慕容飛雲一直沒有停止過派人尋找,慕蓉雪姬得知了冷無心發生的事情後,哭得跟個小淚人似得,整整半個月不跟慕容飛雲說話,就連他到融雪居她也是避而不見,這讓慕容飛雲很是無奈。
“小姐,你都在這裡坐了一下午了,回去吧!”慕蓉雪姬的貼身婢女嘿霞走到慕蓉雪姬的身後,彎腰勸慰道。
自從得知天心郡主的事情後,小姐就天天坐在這個亭子裡,這都半個多月了,她也不跟莊主說話,弄得她們這些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黑霞,你說天心姐姐她還會回來嗎?”慕蓉雪姬緊緊攥着手裡的玉笛,低聲問道。
“這個……會回來的。”大概吧!黑霞在心裡加了一句,她只是一個奴婢,怎麼可能會知道主子們的事情?
不過,天心郡主發生這樣的事,要她再回到慕容山莊,依照天心郡主的性子,恐怕很難啊!只是看着慕蓉雪姬失落的樣子,她實在說不出傷她心的話來。
她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天心郡主,但是每天聽小姐說到她的時候,眼中那崇拜興奮的光芒卻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她想,那個天心郡主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才對,可是爲什麼莊裡的人對她似乎都沒有什麼好感呢?
從慕蓉雪姬的話語中,她對天心郡主產生了很強烈的好奇感,絕美的容顏,淡淡的微笑,溫柔的性格,這些都是慕蓉雪姬告訴她的,但是莊裡的人對她的評論卻是截然不同的。
慕蓉雪姬聽了黑霞的話,情緒反而更加低落了,她知道大哥這次傷得天心姐姐很深,不然的話她也不會那麼狠心的用匕首刺進還住着小寶寶的肚子裡,她喜歡天心姐姐,她也喜歡大哥,可是大哥對姐姐做的事讓她無法原諒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遠處的假山後,一道白色的身影看着涼亭中那個小小的身影沮喪的低垂着頭,嘆了口氣,從假山後走出,朝着那個小小的身影而去。
他的責任是保護大小姐的安全,他也知道這半個月,她與莊主正在鬧彆扭,但是他更知道的是,如果大小姐再繼續待在亭子裡,那她一定會着涼,現在已經是深秋時節,雖然天氣還算不錯,但是在外面時間久了難免不會得風寒,他不想再爲已經煩躁不安的慕容飛雲再添什麼亂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