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楠生的一雙眼睛裡仍然是一點溫度也沒有,昏暗的燭光之下,白清水見他面色清冷,反而覺得這人當真是從未有過的親切,滿是期待的望着他。
謝楠生就垂下了眼簾,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冷冷問道,“當日他給你那支海棠步搖,你爲何不拒絕?你可莫要告訴我那當真是他給你的定情之物。還是說你又故伎重演,見財起意,看那步搖貴重,竟又想拿去當鋪當了!”
“少爺。”白清水的聲音驀的就高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氣惱道,“少爺怎麼能這樣子想我。”
“不然你以爲我該如何想你。”謝楠生陰沉着臉道。
“這等不義之財,我纔不會看在眼裡。”白清水不屑道,“是林小姐來的那天,你生氣走了以後,那個人突然竄出來,二話不說就塞了個匣子給我,我都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他就拔腿跑了。我又不認識他,就想改天遇上了,再還給他就是了。哪裡知道連着打聽了幾日,都沒有打聽出他是誰……”
“就這麼簡單?”謝楠生冷笑道。
“就是這麼簡單。”
“難道當時他就沒有說些別的?比如說誇你琵琶彈得好什麼的?”
白清水就低下了頭。
“不說話就是默認羅?”謝楠生冷笑。
白清水沒好氣的恩了一聲,“他說是那麼說了的,但他眨眼就跑了,我想追都追不上。”
“哼。”謝楠生又冷笑一聲,“你果然是咎由自取。”
“三少爺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我,想敗壞我的名聲!如此三歲小兒都能看清之事,三少爺可莫要告訴我你竟看不出來。”
謝楠生的一雙眼涼嗖嗖的又朝她望了過來,“你倒好意思問我什麼意思?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若不給別人機會,如何能叫人拿住你的把柄?”
“什麼把柄。”白清水沒好氣道,“分明是他們製造出來的把柄,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先是爲了面子,強出風頭,在春日宴上彈琵琶,以至引來狂風浪蝶無數。你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你可別告訴我,當日福圓那樣誇你,你不曾心動。說到底,不過是你虛榮心作怪,這才叫人有機可乘!”
“我……”白清水叫他說中心事,頓時便啞口無言。沉默了良久,方突然問道,“福圓是誰?”
謝楠生擡眸望了她一眼,“就是今天向我討要你的那個家丁。”
白清水就冷笑一聲,“福圓?哼,名字倒是與他相配。”
謝楠生眼中的神情閃了一閃,皺眉道,“你不多想想往後之事,倒是還有心在此打趣人家的名字!”
白清水頓了一頓,方低聲道,“既然是有人存心要害我,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三少爺若要趕我出府,那便下命令吧。”
“大家宅院裡,出了這等傷風敗俗之事,通常都是直接打殺,或是毒啞了送到莊子裡去任他自生自滅的。”
謝楠生的聲音陰惻惻的傳來,白清水整個人都懵了,身子晃了一晃,差點就從凳子上歪了
下去,待扶穩桌子,方不可置信道,“三少爺你,難道竟是想要我的命!”
謝楠生不再理會她,自顧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白清水只覺這時間格外的難熬,卻是無論如何不肯這般便丟了性命,一拍桌子猛站起來道,“此事我是被人設計陷害的。三少爺總不能爲了你鬥墨軒的面子,便枉顧了我一條性命。若是三少爺執意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我這就出去將此事鬧個天翻地覆,我倒是要請衆人評評理,這世間還有沒有公道可言。”
“好啊。”謝楠生淡淡道,“現下已是亥時,夜黑風高,東家少爺卻坐在你的屋裡喝茶,你不若也將此事一併張揚出去,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這點名聲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你……”白清水頓時又叫他說得啞口無言。
“你去啊,怎不去?你最好是鬧上官府去,說你一面與謝府的家丁私定終身;一面又與康家庶出的二少爺勾勾搭搭;深更半夜,竟然還妄圖勾引我這東家的三少爺……”
“你……”白清水當真是要叫這人氣得腦袋炸裂了,這半夜深更,他自己爬窗翻進她房裡來,冷言冷語且不提,竟還想敗壞她的名聲,叫她如何能忍?
她一時氣得衝到他跟前,咬着牙,下死勁將他一推,怒喝道,“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謝楠生此刻坐的是一張圓鼓凳,不提防她會突然對他一推,身子就往後一抑,好在他反應極敏捷,竟然快速放下手中的茶杯,另一隻手抓着她的腰帶一扯,她就叫他帶着一起摔到了地上。
白清水一聲驚呼,掙扎着想起來,反被謝楠生的雙手錮住了背,再被他摟着一個翻身,竟然就叫他給壓到了地上。
她大驚之下,如何不急,低聲喊道,“你幹什麼?你放開我!”
“噓。”謝楠生一隻手指放在她脣邊,低聲道,“別出聲。”
一時就耳聽得外頭腳步聲匆匆而過,白清水果然就一動不動的,不敢再說話。只是身體仍不停的扭動,想要掙脫他的禁錮。耐何三少爺的力氣焉是她能鬥得過的,不過片刻便敗下陣來,反而整個人都被他摟住了,壓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雖說眼下天氣和暖,但畢竟尚未入夏,又是半夜裡,地上寒涼,而他的身體卻似滾燙。如此一面火熱,一面冰涼,便如那冰火兩重天一般,叫白清水心中說不出的滋味,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
一雙手徒勞的推他的胸口,低聲喝斥他,“男女授受不親,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是不是讀書人!”
“我當然是讀書人。”謝楠生到了此刻,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一雙眼睛冰冷冷的,在昏暗的燭火下閃着光。
“你即然是讀書人,熟讀聖賢書,想來,想來是不會行出那等……”
“行出那等什麼?嗯?”三少爺的口氣冰冷而坦然,彷彿半夜深更,一個小丫環叫東家的少爺壓在冰冷的地上是再正經不過的事。
“你……”白清水氣得想咬牙,怒道,“行出那等禽獸之舉!”
“禽獸之舉!”謝
楠生喃喃道,“我熟讀聖賢書,不明白你所指的‘禽獸之舉’是何意,不如你示範一下?”
白清水這下子終於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一絲笑意來,心中頓時大怒,原來今夜這人是一早就存了戲弄她的心思的!
虧得她還提心吊膽這樣久!
“謝楠生!”白清水忍不住怒喝道,“你看你有個少爺的樣子嗎?”
“白清水!你看你有個丫環的樣子嗎?”謝楠生雙臂將她箍得極緊,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你見過誰家的丫環膽敢直呼東家的名諱!”
白清水當真是氣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只得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你不知道麼?”謝楠生的眼睛又陰了一陰。
“我……”白清水怒喝,“你想都別想!”
“什麼想都別想?你以爲我在想什麼?嘖嘖……”謝楠生眼裡的那股譏諷之意就又浮了上來,“我倒不知你心思竟如此齷齪,你把我想成了什麼人?”
此情此景,莫非還能叫她將他往高尚了想?
“我來問你!”謝楠生突然咬牙道。
“你先放開我!”白清水道
“回答完我的問題,我自然放了你。”
“那你有屁就……”白清水頓了一頓,還是改口道,“你有話就說。”
“你與那福圓,到底有沒有私定終身?那步搖,到底是不是他送給你的!”
“當然不是!當然沒有!”白清水脫口就道,“我說了很多次了,我是被陷害的!就他那個樣子,我看得上他?當真是笑話。”
謝楠生的一雙桃花眼裡的笑意終於又盛了一點。
“那你那肚兜……”
“我都說了是被人偷了去的!”白清水低吼道,“我都說了很多次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又總來問我幹什麼?”
“誰說我不相信你的?”謝楠生突然打斷她的話道。
白清水一怔,不由自主的望了他一眼,卻見他亦望着自己,一時兩個的眼神撞在一處,白清水便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而謝楠生突然動了一動,一隻手伸進她後頸衣裳裡,一邊在她耳邊低聲道,“福圓已經被我連夜送到莊子裡去了。”
“什麼?”白清水一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腦中一想事,便有些忽略了謝楠生在她後頸處的手。
“我說他已經被送走了,此事便算是過去了。”
白清水頓時就怔住了,謝楠生見她沒反應,在她後頸動作的手便也停住了。
只待白清水突然又開口道,“你把他給毒啞了?”
謝楠生不置可否,放在她頸後的手卻又動了起來。
“那你既然相信我的話,爲何今日在院裡時不說?你有沒有審一審他?他可有說出他背後是受誰人指使?”
……
老布:少爺,你把我們青水妹子壓在地上的時候就沒有想點別的?
謝三公子:爺是正人君子,再世柳下惠。
青水:我呸,不要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