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無痕玉碎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午後。

豔陽毒辣,曝曬得青野生煙。

天試第八響鐘鳴,忽然於正午徹響。

方寸考場再度縮地兩千裡,只剩下最後的上下四千裡。

無數駐紮在考場邊緣的考生,聞鐘聲背起早已收拾的包裹行囊,相繼從營寨離去。朝着那巍峨擎天的雪山,緩緩靠近。

鐘聲已響八道…

決戰之期,已無多日。

安寧不再,難免彷徨。

而就在考生們揹負起沉重心情離去之際,方寸峰血戰、古梵敗北、無痕遁逃等一系列消息,宛如晴天之旱雷,隨風霹遍了方寸山脈的最後四千里路。

彷徨的氣氛隨之被塗抹上一層離奇色彩…

皇榜之首,遭伏兵劫殺,無緣三甲!

古往今來,這般離奇的事情並非沒有前例,只是發生的次數實在太少,故少有被人提及。

可今屆國考不一樣,古梵三脈同修,掌輪迴血棺,葬無上魔屍,戰力之強堪稱同輩無敵。天試開考第一戰,他便配合夏尋伏計,生殺皇族六百戰騎。魚木寨役,他與無痕、墨閒以三人之力將皇族三千將士圍堵成困籠之獸。蠑螈澤天譴夜,墨閒、雷猛等人遭受重創,他力挽狂瀾,血戰李元霸等六百皇族悍士,終容夏尋討得一線生機。連番戰役下來,許多人都已經暗暗將古梵的實力與墨閒、墨閒聯手劃爲同一層次。

可待夜風飄零葉落後,古梵卻慘遭柏凌雲傾軍伏擊,被迫遁離考場。

這事情怎聽來,都是那麼的不靠譜。

就像魚掉進水裡被淹死了。

有人說,這是夏尋的圈套。

可也有人說,是古梵太過於自負,所以自食惡果。

更有人說,其實古梵志不在天試之行,戰遍同輩各路好手之後,他便沒有再繼續往下走的意義了。

猜測層出不窮,遺憾總能給人以無限遐想。

以至於遠在數千裡外翻雲覆雨至筋疲力竭正沉沉酣睡的夏尋,都禁不住被人摻夾在猜疑之中。

但這回,可真是冤枉夏尋了。

方寸峰的事情,他雖曾有過多翻推算,也曾過出手相助的想法,但他始終都未參與到其中,哪談得上伏謀?

更甚至,連古梵敗北的消息,他也是最後知道的幾個人之一,就更談不上下套了…

響午過後,瞿隴山來了位“不速之客”。

之所以稱之爲“不速”,是因爲她幾乎是被人擡着走過百里油菜花海,然後上的瞿隴山。

來者何人,無需多猜,理所當然就是昨夜拼死突圍的無痕是也。

她傷得極重。

當她來得瞿隴山時,近百處傷口早已將她皮膚下的血液流乾,三道致命的貫穿傷,更分別將她腰盤,腿根,鎖骨撕裂開白骨森森。

獨少接手爲其治療,看得傷勢後也是瞠目結舌,更甚至還一度懷疑無痕是不是和墨閒、墨言有着同樣的體質。否則,換作身子骨稍差些的修者,遭受如此重傷,能熬六個時辰不死已屬難得,哪裡還能騎快馬橫跨數千里路,從方寸峰逃到瞿隴來?

獨少不敢怠慢,稍作診斷即知得傷情,立馬以妙手施銀針封住壞死筋肉,再以木刀颳去腐肉,開出三紙藥方,命人從庫房將現存的各種補血重藥取出,煎熬成膏,迅速給無痕的傷口敷上。

這無痕的體質,是的非同凡人。雖比不得墨閒那等驚世駭俗的不死之身,但在敷下膏藥後不久,獨少爲她施針的經絡便能有血氣復甦。在修養安睡個把時辰後,她就能勉強自行下牀活動了。

獨少本想從她嘴裡打探些風聲,可怎料無痕傷勢稍穩,當即就讓獨少將後山昏睡一日仍精疲力竭的夏尋給喚了過來。

古梵受伏敗北,無痕拼死突圍,奔赴瞿隴,此事明裡暗裡都藏有莫大玄機。故獨少不敢遲疑,即刻跑到聚義廳拉上唐川便匆匆忙忙往後山去了。

拍門砸窗,硬生生地把金風玉露相逢一夜的兩疲憊人兒喚醒。期間趣事,便不必多提了。人生三喜,洞房花燭,獨佔鰲頭,以唐小糖那古靈精怪的姑娘氣兒,被人攪局,壞了情調,肯定就得發難的。可憐就可憐那獨少和唐川,得硬着頭皮吃上一**雨梨花針吧。

夏尋醒來,尷尬難免,但聽得方寸峰戰事後,則驚駭失色。但見夏尋反應,獨少、唐川都不禁疑惑心生。因爲,他們本以爲那方寸峰就是夏尋的伏筆,古梵、無痕都受夏尋的指使。

而如今看來,他們都想當然了…

匆匆洗刷嘴臉,夏尋領着唐小糖、唐川、獨少火急火燎就跑到前山,找上了無痕。而後頭的事情,便沒人曉得咯…

因爲,太神秘也太古怪。

太過於不合常情,毫無理由與根據。

夏尋四人匆匆至前山,進得無痕所在的木屋子後,便將木門關死了。屋子裡除了最初的幾句噓寒問暖外,後面的話語就全都沒有了聲音。即便好事的白繡幾度貼着門縫往裡偷聽,也只能細細聽聞裡頭筆墨寫作的聲響。就好像裡頭的人在以字畫形式,傳遞着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相當古怪。

而更古怪的事情還發生在後頭…

廂房裡人僅僅只在呆了兩時辰。黃昏未至,烈日剛燒過樹梢,瞿隴山腰忽然就綻起一縷幽芒,直衝雲霄。

是有人碎玉了…

山下考生紛紛驚異擡頭,山上兒郎亦疑惑,紛紛側目望向那神秘兮兮的簡陋廂房。墨閒、夏侯、雷猛等人相繼移步,迅速聚集到無痕所在的廂房外。

碎玉的幽光正是從這間房子升起的。

幽光綻放片刻即消散。夏尋、無痕、唐川、獨少、唐小糖相繼從屋子裡走出。他們的神態尚且還算平靜,只是平靜之中亦難以掩蓋眉宇間所凝聚多時的駭然與遺憾。

過沒多久,長空鷹嘯。

九天之上降下一頭健碩黑雕。

御雕而來的御林軍士那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像是自己隨時都會橫屍當場似的。硬着頭,卑躬屈膝地將無痕請上雕背,急急忙忙扯起繮繩便迅速遁回穹蒼離去。

碎玉的人,是無痕。

這個結果,和古梵受伏敗北一般。

都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範圍。

畢竟昨夜無痕拼死突圍,千里迢迢橫渡東西考場來到瞿隴與夏尋等人匯合,這本該是贏得一線生機,後事無憂。

可怎料想,至瞿隴山半日不到,她竟然也跟着碎玉離開方寸山脈。據後來獨少傳出話說,這是因爲無痕傷勢太重,瞿隴山內無杏林高手且良藥有限,若不能及時救治恐會留下嚴重病根,故不得不讓其碎玉離場。

這話說算是勉強在理,也頗符合夏尋那君子仁心的舉止。可,仍然顯得太虛。畢竟無痕傷勢如何,在她離開時候許多人都看得清楚。況且,她好歹也是位天啓境強者,非斷肢或內腑遭受重創,加以時日都能徹底康復,再不濟留下隱患,隨境界突破也能治癒,哪裡來的這般矯情?

這顯然就是獨少捏造的藉口。

而且,這藉口根本就瞞不住人,還甚至讓人們更添許多好奇,把思索的深度探向更底層。

所謂無風不起浪,哪來的空穴來風?無痕碎玉離場,古梵遁逃出局,這兩起離奇事件的接連發生,無不都預兆着一個奇異的謀局,正悄然伸展開脈絡。

古梵爲什麼明知必敗還要赴戰?

他的敗北,到底隱藏了什麼玄機?

無痕爲了千里迢迢亦要抱傷上瞿隴?

他們在屋子裡,到底談到什麼秘密?

這一切的背後,是陰謀詭計的暗中佈局?

還是爲了迎接那暴風雨來臨的盛宴?

盤龍伏山丘,待風雷驟雨。

臥虎藏溝壑,侯烈馬過境。

藏刀出鞘,一點寒芒能否先到?

向死而生,這代價未免沉重…

(謝謝書友VK363XJA留言,對於聲詞我日後當多加註意。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歡迎到17K評論留言,謝謝諸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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